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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识衣
“夜淮舟，”萧逸卿也来了火，书往桌上一拍，砰声过后说：“你要不高兴是打是骂开个腔，何必说这样的话伤我！”
“萧将军身份贵重，本王岂敢。”夜淮舟推开小纸人，转着茶盏，闷声道：“你什么时候让我欺负过，不一直都是你欺负的我，便是情之一事，也是你什么时候想了什么时候上，我反抗有用吗？打你有用吗？越骂越凶，现在充什么情深不移。”
可能是没想到夜淮舟会当着他的面说房中秘事，亦或不曾接触过，容青待得有点如坐针毡，走吧，不那么合适，他清清嗓：“那个，卿哥......”
卿哥后面的话容青舌头打了结，“你，你尊重，尊重一下，南熹。”
“尊重他？尊重他他能把天翻了。”陡然提高的音量惹得夜淮舟不快，萧逸卿看出了，他没理会，反而顺话头说：“成天不是去百花院就是往赌坊跑，哪有一点人夫的样子。我今儿把话撂这儿，夜淮舟，世上除了我萧逸卿没人受得了你，日子能过过，不能过生下孩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林中起了风，叶簌簌，影绰绰，静须臾萧逸卿伸一张俊脸到夜淮舟面前，“演得还行吗？给个奖励。”
“我看你说挺真，不像是假。”重卷容青的书，夜淮舟学萧逸卿方才的动作在掌心摩擦。
萧逸卿把小纸人重新放好，问道：“做何装出感情不好的样儿？那人，你认识？”
“不识，”夜淮舟用书去控小纸人，“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啧，刚路上那席话得罪了俩，你说你在旁边也不提醒一声。要不这么着，叫容子悠去给你哥号个脉，权当我赔罪了。”
容青说：“你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有孩子，”夜淮舟好像格外喜欢这个游戏，玩得不亦乐乎，连带语气都跟着轻快起来，拉家常似的：“早些年奉命出使西陵，跟一个西陵女子所生，后来那女子找过来被父皇知晓了，便一直养在别城。”
“没娶？”容青惊讶道，遂问：“即使身份有差，依梁国惯例，也当纳做妾室，怎会？”
“我猜与太子一位有关，”萧逸卿挨着夜淮舟而坐，“太子悬而未定，朝堂虽无人提及，但明眼人皆知非你兄长莫属。如果多了皇孙，难保夺储之事不会重演，是我疏忽了。”
“你的背后是周国，周将萧明远，”夜淮舟捏住萧逸卿下颌，勾唇一笑，“可没少得罪梁国，萧景行，到这里就不怕有来无回？”
俏皮光影在夜淮舟指尖闪烁，萧逸卿握不住它们，他轻捏能碰触到的面颊，声音柔和地说：“两军开战尚不斩来使，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者，你病躯一具威胁不了任何人。退一步来讲，得我，你就是想争，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更不言你父皇心思深沉。踏实把心放肚子里，嗯？”
“嗯。”
夜淮舟笑得勉强，于他，或许只剩最后几月与萧逸卿相处的时光，又或者，仅剩的时间都是奢侈。好在，谎言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秋至，院里的叶开始黄了，夜淮舟躺在长椅念一些通俗易懂的诗，容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踢了萧逸卿一脚，入内，夜淮舟从书里侧过脸，问得认真：“小庆子说他媳妇三月出头肚里就会动了，我四月有余为什么没有动静？而且......”
夜淮舟掀开外衣，指着平坦小腹：“完全没有变化。”
“可能他懒，”萧逸卿多了解容青，他赶在容青开口前盖回夜淮舟衣裳，装模作样道：“诊仔细些，省得他胡思乱想。”
如果可以的话，容青想把萧逸卿捆成粽子丢进河里喂鱼，奈何他是帮凶，帮都帮了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搭上腕，说着一成不变的话：“脉象平稳，无妨。”
“真的？”夜淮舟按回容青抬起的指，兴致盎然道：“我听他们说可以通过脉象知男女，你看看。”
听这话莫说容青，萧逸卿心里直接一咯噔，第一反应：完犊子了！！！夜淮舟非得扒他一层皮不可。
两两相视，容青看萧逸卿，萧逸卿看容青，最后萧逸卿咳了咳，抬下颌点向夜淮舟的腕，“看看。”
别说，容青不愧是杏林世家，他给夜淮舟下的药真能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不用详诊，只需轻轻一搭，便可得出结论：“男孩。”
在夜淮舟院里有一棵桂花，往年花开甚早，今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飘香。但此刻，夜淮舟闻到了，很甜，和他的心一样，他雀跃地跳起，扑到萧逸卿身上，在萧逸卿接住他的时候开心地说：“你爹娘会高兴吧？他们一定会高兴。嗯～跟你姓萧，名由他们取，我们取个小字如何？”
萧逸卿怔住了，久久回不了神，夜淮舟还挂在他身上，想上很久思上很久，灵光一现道:“识衣，怎么样？”
识衣而能辩人，这样即使没有他在身边，没有萧逸卿的庇佑，也能于世间讨得一席容身之地。
萧逸卿问：“为什么，叫，这名？”
“慧识于心，衣为表，不好吗？”
夜淮舟说得很慢，他深知非是什么有内涵的名，甚至可以说普通的不似将门孩子该有的名，哪怕只是个小字。可他很少受皇室教导，后来更没老师辅导，于市井打诨来的那点文化，已算黔驴技穷。
他满怀期待地望着萧逸卿，萧逸卿点点头，敷衍道：“挺好，识人于表，慧智在心，圆滑处事不失为生存之道。”
萧逸卿的表情毫无赞同的意思，语带烦躁，夜淮舟听出来了。他从萧逸卿身上坐回长椅，捏玩容青没有收走的脉诊，目无焦距地说：“你若不喜，可以取些别的，不是非用识衣不可。”
“确实不喜。”萧逸卿说。夜淮舟近来变化大，但变在哪里萧逸卿又说不出，只觉得怪怪的，好像脱离了恣意妄为，恪守本分般。可要说乖巧如许少白也不是，许少白不会查府上账簿，不会以雷霆手段惩戒苛刻他俸禄的下人，更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蹲到夜淮舟身前，“萧逸卿和夜淮舟的孩子何须仰人鼻息，他不横着走不给你添堵都该庆幸了。依我的意思，不如唤作‘轻舟’，一来取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豁达之意，二嘛，以萧为姓以你为名，岂不更好？”
“难听。”夜淮舟评价道。
容青在旁沉默不语，张庭跟着说：“我投识衣。”
“还早呢，想那么多做什么，”萧逸卿搓揉夜淮舟面颊，“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明天吃些什么。”
“吃......”夜淮舟做出唇形，“你。”
萧逸卿挡住了旁人视线，夜淮舟说得没有一点压力，萧逸卿无声应道：“当真？”
“滚。”夜淮舟的笑声将将落下，院外进来一人，宫人打扮，见夜淮舟先行了礼，而后道皇上在宫中设宴，邀萧逸卿和夜淮舟同行。
拉薄毯搭到身上，夜淮舟装出副弱不禁风的样儿，说：“劳公公代为转告，熹儿身子不适恐惊父皇龙体，就不去了。”
“是。”
应是这样应，翌日天刚明宫里便来了车，夜淮舟不禁皱眉，萧逸卿未及出声夜凌风已经入院，离老远打招呼道：“我还道来早了九弟没起，感情是我多虑了。”
萧逸卿拱手：“殿下。”
夜凌风走近，边走边说：“听闻周国百姓皆善骑射，逸卿身为周国四大将，想来骑射更是无人能敌，只可惜秋猎还得有些日子，不如先与我比试骑术如何？”
“梁国的道儿跑不起，而且淮舟需要人照顾，下次定陪殿下跑个痛快。”侍女递上氅，萧逸卿顺其自然地披到夜淮舟身上，系好带，问道：“冷不冷？”
夜淮舟没说话，他拉上萧逸卿的手与之相扣。
宴设殿中，到时群臣已至，热闹虽不比上次寿辰，却也歌舞皆俱。酒过三巡，夜云琛进入正题，先是表彰有功之臣，而后谈及年前大事，宴后留夜淮舟他们共游御花园赏地方官进献来的金菊。
再见那道月洞门，萧逸卿和夜淮舟同时止步，夜云琛与夜凌风在前，萧逸卿望门拉长的影子说：“儿时，我曾在这里遇到过一个孩子，他被你家几个哥哥欺负，现在不知怎样了？”
午后的阳照在身上很暖，前面没人催，夜淮舟依旧抬了步，离夜云琛大抵两步的距离，声音平和道：“你管闲事了。”
夜淮舟用的肯定句，落在萧逸卿耳朵却成了问句，他说：“算不得闲事，那会儿年纪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照这么说，他得谢谢你？”没意外，夜淮舟的问句在萧逸卿这里又成了肯定，萧逸卿嘚嘚瑟瑟道：“谢就免了，他日后把胆子放大点别让人欺负了就成。”
“谁让人欺负了？”夜凌风蓦然回头，望夜淮舟笑道：“可是我和父皇走得快了？”
夜淮舟的呼吸有些喘，面色倒是还好，红润有加的，看得出萧逸卿把他养很好。又半步，夜云琛转过身，顺夜凌风的话说：“前边凉亭歇息会儿，有身子的人比不得从前，事事皆需仔细着，莫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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