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两个前任后

　　沈知遥瞬间变了脸色，面对季寻月探究的目光，她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筑神丹，我现在就拿给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拿。”

　　冷不丁被季寻月抓住手臂，沈知遥只觉她力气大得惊人，完全无法抵抗，轻而易举就被她拉到一边。

　　沈知遥还想上前阻拦，却发现动弹不得，自己竟在瞬息间被施了定身术。

　　“叶锦月，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好在嘴巴没被封住，她连忙急得大喊。

　　季寻月收了诀，平静看着她：“因为我觉得不管我怎么问，你都不会说出真相，还不如我亲自查探究竟。我推测你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一起，看样子，我猜对了。”

　　“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筑神丹也不在这里，我记错地方了！”

　　沈知遥已经自乱阵脚，但如今无论她再说什么，都像是此地无银，无法改变季寻月的决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拉开抽屉。

　　一方木制锦盒随即出现在两人面前，筑神丹就在锦盒旁。

　　“我的修为一切正常，你——”

　　季寻月无视了她最后的挣扎，取出那个散发着些微草药气味的锦盒。

　　“刚来衍明宗时，我就觉得你的灵力运转有些异样，刚才借机试探了一下，这段时间你的修为确实提升不少，可内息却越发滞涩，一正一反，反而加重身体的负担。”

　　和方轻尘截然相反的说法令沈知遥当场愣住。

　　她顿时噤了声，可心跳却越来越剧烈，宛若擂鼓，震得她两耳发蒙。

　　她一瞬不瞬盯着季寻月的动作，像在等待某种判决。

　　季寻月打开盒子，认出里面的草药后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是方轻尘让你服用的？已经多久了？”

　　沈知遥怔然看着那些草药，末了认命般垂下眸：“……两个月了。”

　　“这是冬枯草。”季寻月道出草药的名字，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这种草药的确可以增进修为，但极易引起反噬，更别说你根基不稳，只会适得其反。”

　　“那有没有解救的办法？”顾不上怀疑季寻月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沈知遥慌不择路地问。

　　“这种草药已经弃用很多年了，如果想对症下药，恐怕……”

　　对于这两个月来身体的异常，沈知遥虽然心中隐约有答案，但真相真正被揭开时，她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看透方轻尘的无情，他打着为她好的谎言，让她亲手给自己下毒，看着她身体日渐虚弱，却无动于衷。他对一切心知肚明，可在他眼里，她的生命毫无价值。

　　更让她恍惚的，是她明白这一切的开端都由她亲自铸就，是她把自己推入火坑，是她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沈知遥额角渗着冷汗，嘴唇被咬得发白，若不是有定身术撑着，她怕是早已晕厥过去。

　　季寻月见状放下锦盒，解开她身上的咒术，搀扶着她去床上休息。

　　沈知遥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瑟缩着颤抖的身子坐在床上，头垂得很低，看上去狼狈极了。

　　她的声音同样发颤：“你……你没必要管我的。”

　　季寻月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你如果真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沈知遥哆嗦了一下，微微抬眸，露出泛红的眼眶，眼底一片湿润。

　　她用极低的声音问：“叶锦月，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笑意，不等对方回答，她便接着道：“真是倒霉透顶，被你这种人知道。”

　　她的确是期盼过叶锦月能帮她脱离困境，可她又为此般天真的想法感到可笑。

　　毕竟她们都是刚踏入仙界不久的修仙者，叶锦月再有本事，还能斗得过方轻尘？

　　本来这种死法就已经够凄惨了，如今还要被她见证自己受尽折磨而死，实在是倒霉至极。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从头到尾我都不喜欢这里，讨厌这里所有的人，我受够了这里的一切，我受够了！”

　　累积了三个月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沈知遥语气时而幽怨，时而哀伤。

　　从第一天起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使出浑身解数想往上爬，结果却跌得更痛。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仙界之后有什么让她开心的事。

　　说着说着，她眼中就蒙上一层雾气，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但她就是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到最后，沈知遥终于发泄完，麻木地盯着前方，喃喃道：“算了，好歹也是种解脱。”

　　季寻月等她平静下来，才开口：“沈知遥，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会想办法。”

　　沈知遥转动滞涩的眼珠缓缓看向她，语气苦涩：“你能有什么办法？”

　　季寻月认真道：“你的身体已经出现反噬的症状，我确实没有办法，但我可以拜托玄淮帮忙研究解药，他那里也有调理身体的药，所以你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但是从现在起，你得一切听我的，不能再碰冬枯草了，至于方轻尘那里，我也会帮你想办法瞒过他。”

　　沈知遥眼睫颤动，语气充满不自信：“玄淮仙君他……会愿意帮我吗？”

　　季寻月微微笑道：“当然。”

　　沈知遥眼中跃动着希冀的光，又忽然熄灭。

　　只要她还在衍明宗，就永远逃脱不了方轻尘的支配。

　　“但我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师父……”

　　季寻月不假思索：“那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什么？”

　　“我不会一直留在衍明宗。”

　　对于她的回答，沈知遥是不意外的。

　　就算现在不离开，成仙后她也一定会脱离衍明宗，可她却说，要带她一起走？

　　“你真的会帮我？”沈知遥迟疑问。

　　季寻月拿出聆空石：“那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发消息给他好了，你自己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知遥由衷道：“你师父对你真好。”

　　季寻月面上一热：“……都是方轻尘衬托的好。”

　　她施展术法，用指尖在半空中写下讯息：「急需冬枯草解药，六月十六，太微洲比试见。」

　　再一挥手，字迹便消散在空中。

　　沈知遥默默看着这一切，她并不清楚五重境的水平会使用哪些法术，也不知道叶锦月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冬枯草，她仿佛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若在以前，她会嫉妒不已，但现在，她身心俱疲，早就不在意了。

　　另一边，玄淮回复得很快。

　　季寻月收到回信，将它投放出来。

　　「好，不见不散。」

　　季寻月会心一笑，看向沈知遥：“你看——”

　　却见沈知遥怔然看着回信，未落的眼泪此刻扑簌落下。

　　起初，她还只是小声哽咽，可还是无法控制心底交织的不安与希冀，渐渐放声大哭起来。

　　季寻月满是不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的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她的安抚让沈知遥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

　　“叶锦月，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家，我不想死……”

　　她伏在季寻月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亲近让季寻月心头一阵柔软，她无声叹了口气，轻柔抱住怀中哭泣不止的少女。

　　无论她们曾经有何恩怨，在这件事上沈知遥是无辜的。

　　更何况，她想起了季泠茵。

　　季泠茵被傅靖川的不解风情气得大哭时，也是这样寻求她的安慰。

　　对于让她回忆起妹妹的人，季寻月承认，她总是格外关心。

　　所以她想保护沈知遥。

　　等沈知遥哭声渐低，羸弱的双肩也不再颤抖，她仍紧紧搂着季寻月，头埋在她肩上，闷着声问：“叶锦月，你会骗我吗？”

　　季寻月失笑：“天地可鉴。”

　　沈知遥顿了顿，抬起头：“那你怕我背叛你吗？你会相信我吗？”

　　不等季寻月开口，她自顾自道：“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这样你就不怕我背叛你了。”

　　面对季寻月略带惊讶的眼神，沈知遥微微笑着，姣好的容颜露出羞赧，眼神又毅然决然：“你一定想不到，我和钟灵一样，我也没有断尘。”

　　这的确是出乎季寻月意料的秘密。

　　沈知遥又低下目光：“但过去的事，我不想说，你知道这个应该就够了吧，不过这个很难证实，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她不想忘记过去，可偏偏也是这些过去束缚她太深。

　　她走到今日，的确是有过去的原因，可惜为时已晚，回头太难。

　　“我相信你。”

　　见沈知遥又忍不住抬眸，季寻月看着她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的秘密没有关系。”

　　“谢谢你，叶——”

　　话语被突如其来漫至全身的疼痛打断，沈知遥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难受得蜷缩起来。

　　下一瞬，温暖的灵力游走在她的脉络里，也驱赶着她心里的阴霾。

　　沈知遥闭上眼，感受着许久不曾有的温暖，心情逐渐平静，意识仿佛进入虚无之境，随疼痛一起消散。

　　——————————

　　沈知遥睡了一下午，傍晚时，她才悠悠转醒。

　　她慢吞吞坐起身，和坐在茶桌旁的季寻月四目相对时，她逐渐回忆起了从制器阁回来后发生的一切，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而季寻月眼中的玩味更是让她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起来。

　　她习惯性地皱起眉，装出一副强势的样子。

　　“我们都这个交情了，你还要说些伤感情的话？”没等她开口，季寻月就抢先道。

　　沈知遥气势骤减，默默移开目光，小声嘀咕：“我不会。”

　　季寻月无奈摇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你现在几天发作一次？”

　　“大概是两三天。”

　　季寻月沉思片刻：“筑神丹可以巩固根基，你不妨现在就服下，看看能不能延缓一点发作。”

　　“好。”沈知遥应下，但没有立即动作，“为什么师父他要我服下你说的这个冬枯草，我死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说……他是为了摆脱我？”

　　“你应该知道三月时方轻尘找玄淮炼药的事，他想炼的就是冬枯草，看来之后他找到了帮手，至于他的目的……”季寻月同样费解。

　　短期提升一个人的力量，让他成为祭品？

　　可当时沈知遥毫无修为，现在服用了两个月的草药，离一重境依旧远得很，总不可能成为被夺仙骨的目标。

　　季寻月结束思考时，发现沈知遥一直盯着她。

　　“叶锦月，你到底是什么人？”沈知遥难得语气温和，“你身上疑点太多了。”

　　“为什么当初你不愿意拜方轻尘为师，现在又同意了呢？如果那时你答应了，那我是不是就会拜别人为师呢？”

　　季寻月听得一怔，又见她自我回答：“应该不会，我大概还是会死乞白赖地求方轻尘收我为徒，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沈知遥又问：“你要如何带我离开，师父他不放人怎么办？”

　　季寻月想了想：“我会去求玉千婵帝姬。”

　　“她？她怎么可能会帮我？”

　　“玄淮为她做事，也能在她面前说上话，这点小忙也就她一句话的事。”

　　沈知遥讷讷问：“所以，我还能继续做你师妹，对吗？”

　　季寻月噗嗤一笑：“你不是一直不肯叫我师姐吗，如今终于承认了？”

　　沈知遥避而不答，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

　　“我……害过钟灵。”沉默了一会，她艰难说出了藏在心底的愧疚。

　　季寻月知道她指的是那次下界的事。

　　“那就下次见到她时，和她把话说开吧。”

　　不过钟灵也反过来利用了她，还是等两个当事人见面后亲自解开心结吧。

　　沈知遥眼角带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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