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

作者: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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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的为人


      一路打听去了乐器坊,果然为一笔大生意在招短工,不过做些外期活计,要求不算高。易灵殊这样懂音律会弹奏已算好的,说好工钱顺利上工。当天分给她的是打磨石磬,一百多块堆在院子里,细细的水磨功夫做下来,一天很快过去了。东家待人不错,供给的饮食新鲜量足,和她自家吃的相差无几。匠人们吃过晚饭继续赶工,直到天黑下来才各自散去。
      像易灵殊这样家不在本地的还包住宿,做工的大院子里侧有几大间房子,是原来的库房,现在搭上大通铺,一间住八九个人,旧被褥倒也浆洗过。到晚上,工人们累了一天掉头睡去,易灵殊丧失了灵力,也就没有再受到那阴凉之气的影响,她的心理也不知不觉中平和起来,很能接受这种简单的生活,倒也能够接续之前的离世出尘心态,逐渐恢复世俗之心。
      是夜,易灵殊从房里出来,取了井水洗漱一番,换上件短衫,倚坐在院中槐树下,对着月光默默吸纳,设法调动丹田,希望增强灵力。努力一阵,发现没多少效果,不由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回房。正在此时,一个少年突然跳到近前,用手指点着她道:“你是谁啊?”那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单纯俏皮。

      易灵殊一怔,她失去了灵力和内力,竟连有人靠近也觉察不了,暗自失落也不想搭话,只侧头不语。她本就坐在树下,这样就更看不清脸庞。那少年,不过十六七的样子,中等身量,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尖尖的下巴,即使在月下也能看到他兴趣盎然的表情。见易灵殊不回答,他猛的跳了过来,动作是出人意表的敏捷:“我知道啦,你就是刚来的帮厨小弟,受了委屈吗?”
      被他的突然靠近惊了一下,易灵殊本能地再度往后靠靠,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哪冒出来的,但明显有过于热心之嫌,再说“帮厨小弟”?她哪点儿像男子了?!(其实你确实挺像的。脸又白手又细,坐的还那么端正。你看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岔着腿歪着背坐的?)
      她估计因为坐着少年看不出她的衣服,准备澄清一下赶走这个意外:“我不是......”但刚出声就被打断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受委屈,是饿了对不对?帮厨的做好饭还要收拾,剩下的饭菜太少没吃饱吧。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少年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麻油纸包,很是豪气地塞给了她:“我下晌买的包子,吃吧!”

      “不用......”易灵殊赶紧拒绝,准备说清楚。
      那少年却猛的跳开了:“别害臊嘛。爹爹说吃的太多嫁不出去,晚食限着我呢!夜里饿的睡不着,那滋味,啧!”他说着笑了:“不过我常偷着吃,爹爹也不晓得。几个包子当什么,快吃吧。”说完他愉快地对易灵殊摆摆手,就跑进了内院。
      这是什么情况?易灵殊看看着纸包,有点儿哭笑不得。索性解开绳结,取出一只吃了下去。嗯,素馅的,虽然凉了还过的去。总共3只包子,一个一种馅,都是素的,很快进了肚。易灵殊透过树影看着月光,心里有股微微的暖意。

      随后几天,易灵殊也见那少年一两次,原来是乐器坊东家的儿子,天性活泼,纳夏比紫湛对男儿的约束又要松散,山民的儿子经常戴着美丽复杂的银饰,赶集对歌,凑在一起做绣活,都算乡俗不为人诟病。那少年就经常跟着姐妹跑进跑出,被主夫逮住训斥便张着清亮纯真的桃花眼,无辜地眨来眨去,垂着头的尖下巴时而抽动几下——竟是在偷笑。主夫恼了就扭了耳朵进去,他就哎哟叫着笑着挣脱跑了。
      这少年心地很好,他经常主动来帮厨,有人做活受了伤,他发现了便抱个小巧的药箱来,常用的几种药备的齐全。虽然是东家的儿子,倒没有骄矜之气,有人托他外出买点东西跑个腿,也痛快答应,每每跑回来热的脸都发红,然后灌气凉茶,仍旧笑嘻嘻的。匠人们说起他来,都很喜爱,也夸他聪慧,有那年青女子动了心,眼光跟着他转,经常找些理由接近。

      易灵殊却觉得,这个少年,算不上很聪慧,反而有点,呃,有点儿小白。比如说,他反应快,不过有点太快了,经常没弄清前因后果就果断地下了决定;性子急,有时做事急于求成,结果整个失败。所以他时不时办点小错事。具体事例有:那次煮粥时,他搅不动大铲还非要尝试,最后站在灶台上捅破了锅。还有非要帮人搬东西,堆的太高摔了一地。还有他情商迟钝,已经是十六七的儿郎了,却根本意识不到女子对他的情意,那份坦白纯真比多情更伤人心。
      那少年曾到厨房找帮厨小弟,发现和那晚见到的不是一人,有些惊诧,不过他很快释然,也不放在心上——这也被易灵殊看作小白的表现之一。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过凭心而论,他倒也不失为可爱聪慧。

      一日下晌极热,有个匠人中暑昏倒,东家看在近日赶工进度还不错,就放了匠人短工小半天假,歇息避暑。工匠们回家的睡觉的买东西的,一会儿院子里人就散了个干净。易灵殊不怕热,便在井边汲了水洗衣。这里没有洗衣粉肥皂,都是用皂角木灰,易灵殊一时也没找这些东西,便只用清水揉搓几下,权做跟水打个招呼走走过场。那少年给昏倒的人送了碗解暑汤,看到她漫不经心地搓洗,立刻走了过来教导道:“你这样不行的,去灶下取点灰洗。”
      易灵殊看他又来热心管闲事,想起那几个包子,只低着头微微一笑,管自搓两把准备拧干。
      “唉,你这人,不会还不听人劝。”那少年不由分说地扯住了她的衣服,甩进了木盆:“等着,我给你取来。”
      “......”易灵殊无语,这个人怎么这么......小白?
      他很快就回来了,果然手攥了两把灰,迅速抹到了衣服上,易灵殊看着好好的衣服上几抹□□子,也不由额挂黑线。
      那小白见她盯着衣服没动静,立刻道:“你是女人,不会这些也平常。我帮你好啦。”说着挽下袖子就动手洗了起来。

      !纳夏的男人没有过多规矩束缚,果然更具活泼热情的天性。不过,让东家儿郎无故给自己洗衣也不合适,易灵殊阻止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小白并不放手,倒用力一扯:“客气什么,包我身上了!”此时易灵殊也扯住了衣袖,两边同时较力的结果,是“嘶”的一声,袖子烂了。
      袖子啊袖子,虽然你只是普通粗衣,也是我工钱的一部分,就这么身首异处,着实令人心酸。易灵殊心中哀叹。
      小白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怔忡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真抱歉,把你衣服扯烂了。”
      “没事的。”易灵殊表示不在乎,却最终鉴定他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她准备接过衣服,没想到那小白还不放手。
      “这样好了,我给你洗完补补!”他很是兴高采烈地决定。
      “不用不用,真的没关系。”易灵殊急忙抢木盆。天知道把衣服交给这小白,会变成什么样。
      “为什么?”小白歪着头打量她几下,桃花眼突然吊起了眼稍:“你不信我对吧?”
      易灵殊此时连连叹气,果然,比小白更麻烦的,是聪慧的小白!她只能奋力用吊桶里剩余的水猛冲了几下衣服,对小白道:“大热天的,不烦劳你了。”迅速端着木盆向屋内撤退。
      “你怎么这样!真是的。”小白看出她逃窜的本意,愤愤地撅起了嘴。易灵殊见他没有追上来,倒放了心。

      夜里为了省灯油火烛,工人房里点灯的时间很短,易灵殊更喜欢在院中乘凉,修炼没有反应的灵力。这些时间的努力,也只是稍微感知了灵力存在,聊胜于无。易灵殊再坐槐树下,呼出浊气准备吐纳,就听到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径直走向院门。抬眼一看,又是小白,她下意识往里缩了缩,直接躲在了阴影里——这小子天黑出去不会是会情人吧,被别人发现是会生事的。哪知小白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叫了声:“大崖,大崖......”立刻有个人从柴草垛后转出来,急不住地上去捂他嘴:“别叫,你想要我的命啊!”
      原来是一直对小白虎视眈眈的匠人大崖。易灵殊暗自往阴影中再挪挪,不打扰人家小情人相会。不过,大崖=大牙?这名字,唉,的确差点儿。
      小白似乎被吓了一跳,打开大崖的手,不解道:“干吗躲起来?不是你叫我这时到前院来的。我看不到你,还不叫?”小白清亮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夜里就听得很清楚。
      大崖急的直哀求:“我的少爷,你就小点儿声。让东家知道了不打断我的腿?”
      “干吗打你?我知道啦,你做错事求我说情?”易灵殊听着勾起了唇角:小白果然小白。
      “没有的事。我是想告诉你......”大崖本准备柔情蜜意地倾诉一下,谁知形势不容,只好摊牌。
      “我知道啦”小白式典型判断又出现了:“你家里有困难,想提前支工钱应急?这倒也不难,反正结钱日子也快到了,我帮你去求求娘。”
      “不是这事,我从你上次帮我补衣服,就......”大崖极力将谈话引向正途。
      “补衣服?我知道啦,你又需要缝补是不?明天拿来,晚上看不清。”小白很大度,说话嘎嘣脆。

      “你知道什么呀!”可怜的大崖终于崩溃了,从多次演练的温柔诉衷肠,直接变成竹筒掉豆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小白也很干脆:“不过你就为这个悄悄约我过来啊?什么时候问不成,我还要睡觉呢!”
      “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大崖仍做垂死挣扎。易灵殊已经忍不住咬了唇忍笑,万分同情大崖姐。
      “当然知道。”小白不屑:“行了,你也问完,我回屋了。”
      “别走,”大崖挡住他去路,小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嗯?喜欢你做活利索呗,娘夸你手艺好。”
      “你就喜欢这个?没有别的喜欢?”大崖做心智开启。
      “别的啊,我想想......”小白认真地用指尖点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有的,你帮我带吃的,还不让我爹知道,我也是喜欢的。”
      果然,小白不愧为小白,一个回答就将大崖几乎打击至死。
      “我喜欢你,是想娶你的喜欢。你呢?对我没有男儿对女人的喜欢?”大崖倒地之前,破釜沉舟的发问。
      “你说什么?怪不得不敢让娘爹听见。我为啥要嫁给你?”小白终于吃惊了。
      “嫁我想吃多少吃多少,变胖了也没关系。”大崖终于松口气,抛出诱饵。
      “那不行,爹爹早告诉我,嫁人为了穿衣吃饭,我嫁谁也得管饱,为啥一定是你?”小白又及时聪慧了起来。
      “因为我真心对你好啊。以后只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大崖抓狂了。
      “李姐、郭家老二、阿笙、三牛都只想让我和她们一起玩,说过真心对我好。奇怪,两个人干坐着说话有什么趣?都对我好就一起上山,对歌不好吗?你也这样,我不喜欢。”
      “好呀,原来那些家伙都找你了,怪不得给我出主意让我等待时机,原来都没安好心!”大崖充满了被朋友出卖的悲愤。
      小白也不管她失魂落魄,直接回了内院。可怜大崖晃悠一阵,脸色惨白地回了屋。经过这场以喜剧开头以悲剧结尾的表白,易灵殊也没了修炼的心思,略坐坐回屋。幸好她和大崖不住一间,不然再见难保不会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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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小白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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