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当咒术师

　　夏油杰去找老师办事，百穗就坐在门外走廊的长椅上自己看书。等夏油杰办完了事，走出办公室长出一口气，看到百穗还在等他，就也坐下休息。

　　说是休息，他还是愁眉不展地想事情。

　　百穗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继续看自己的书。

　　“夏油学长！白川学姐！”灰原雄从走廊那头露出头，看到他们，有些惊喜。

　　学姐最近倒是经常在学校，但是自己最敬佩的夏油学长，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呢。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和前辈们打起了招呼。

　　白川百穗认识他。她一直待在学校的各个地方，所以每一个学生和老师，以及一些高专负责的咒术师，她都记得了。

　　百穗知道她以前在学校的名声很糟糕，现在又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大家对她态度冷淡也是应该的。

　　但灰原雄不同，他对待她的态度一直很和善，所以她对这个人颇有好感。

　　夏油杰请他们喝饮料，他们一同坐在长椅上。灰原雄有些自豪地说，他明天也要去外地出任务了。

　　百穗有些好奇：“诶，阿雄是要去哪里？”

　　“关——西！”灰原笑起来。

　　“诶？！难道是？！”看着灰原雄的神态，百穗好像猜到了他要去哪里了。

　　只是，她还有些不确定。于是她将手比成手枪，对着灰原雄的胸口，用最经典的大阪梗来确定答案：“……Bang？”

　　“呃——啊——”灰原雄很捧场地捂住胸口，夸张地模仿出中枪的神态，然后向后倒在长椅上，又爬起来。

　　“叮叮铃！回答——正确！”

　　“呀哈！猜对了！”百穗欣喜地举起双手欢呼，晃起腿，有些得意地看着夏油杰。

　　夏油杰心里并不高兴，也没有想和他们玩笑的心情。他搞不懂，百穗怎么能这么开心？可是，他看着百穗纯真快乐的笑脸，还是附和着笑了笑。

　　百穗没说什么，又乖乖坐好，将刚刚因太过激动而压出折痕的书页抚平。

　　“夏油学长是喜欢甜的伴手礼还是咸的？”夏油杰善于隐藏，灰原雄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还是笑着问道。

　　而白川百穗则不同，因为失忆，因为实力强弱，也因为不信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善于察言观色。

　　她想，自己或许做错了什么，亦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或即将发生，才导致了夏油杰的变化。

　　不然，夏油杰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呢？为什么要露出虚假的笑容呢？

　　她从来就知道夏油杰对她的话语常有谎言、欺骗、讽刺，也十分习惯这种情况。毕竟特级咒术师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她作为一只蚂蚁忍着就是了。

　　但是现在，这个眼神，在白川百穗看来是十分不寻常的。

　　有什么即将发生了。

　　她的心中有这样的预感。

　　“悟大概也会吃，就要甜的吧。”夏油杰笑了。

　　“了解！”灰原雄敬了一个礼。

　　“阿雄，你是自己去出任务？”百穗思考着，问道。

　　“不是的，和七海海一起！”

　　“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啊？”百穗试探着说。和灰原单独出行的话会显得有些暧昧，五条悟会不高兴。

　　但要是两个男生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如果夏油杰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最好避开他比较好，免得一不小心把他惹恼，那样自己又会完蛋了。

　　看着夏油杰疑惑与不赞同的眼神，她急忙补救。

　　“因为！因为！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出门了嘛！而且我还没去过关西呢！我真的！好久啊！好久都只待在这里了！”

　　夏油杰蹙眉：“万一遇到危险……”

　　百穗拍拍灰原雄：“有阿雄和七海在，还有辅助监督在。而且我也不会乱跑，不会擅自离队的。我会很乖很乖的，绝对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夏油杰的眉毛还是没有松。他当然理解她的寂寞，可是他不想她陷入危险中。和从前护送理子的时候不一样，他和五条悟现在没有时间贴身保护她。

　　万一她出事的话，他们做的这么多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他想说，你是不是太任性了？可他觉得这句话太过伤人，想要找一句更温和的话，又一时间找不出，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百穗立刻给五条悟打了电话，一通撒娇。

　　五条悟一开始很惊奇百穗竟然会主动向他提出要求，后来他想起自己除了一开始带她出去过几次之外，确实很久都没带百穗出门。

　　有可以信赖的后辈们同行，还有“那个人”在，他也就没有阻拦。

　　五条悟都同意了，夏油杰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也就不再管了，而是转移了话题。

　　他们坐在那里聊天，百穗不太插入话题，只是在旁边听着。

　　说到底，百穗对咒术师的感受没什么兴趣。只要看到了五条悟一次所在做的事，只要生活在咒术高专中，她就已经把一切都弄明白了。

　　咒术师有自己的意义，但这份意义唯独对百穗来说无意义。

　　聊了一会儿，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她个子很高，比百穗还要高一些，无袖上衣勾勒出了她完美的身材。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她取下摩托车头盔的动作而顺滑地披下来，像金色的瀑布一般。

　　她身高和气势都很逼人，咒力也很有压制性，让百穗心里猛得一惊，原先放松的坐姿也不易察觉地变得紧绷起来。

　　夏油杰似乎和她一样，一开始也对这位不速之客非常警惕。

　　一番“寒暄”之后，百穗才得知，这就是唯一的一位女性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

　　白川百穗之前读了书，也听了辅助监督的科普，知道她是谁。

　　灰原雄看出九十九是来找夏油杰的，就很识眼色地离开了。

　　百穗却不。

　　她很好奇，能做到和五条悟夏油杰他们一样强，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百穗原本并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交流。能听一听，看一看，瞻仰一下，就已经很好了。可是九十九由基和夏油杰聊了一会儿，就盯上了她。

　　“我听说白川百穗现在就在高专呢。看起来就是你吧？很高兴见到你。”她看着百穗，笑着伸出手。

　　百穗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夏油杰，没有去握她的手。

　　她很敬仰九十九的强大，也害怕九十九的强大。

　　九十九由基吐了吐舌头，毫不介意地把手收回去。

　　她看出百穗没有什么和她交谈的欲望，就继续和夏油杰聊起来。

　　九十九提到的一点同时吸引了夏油杰和百穗的注意，那就是自己想要对因治疗，不去狩猎咒灵，而是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

　　她针对这一点提出了两种有可能的方案，在第一种方案中，她提到了禅院甚尔。

　　百穗并不记得禅院甚尔，但是她察觉到夏油杰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看向了自己的目光。

　　她想要问夏油杰，可是因为九十九还在这里，她就没有问，而是默默地听。

　　夏油杰的内心在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方式动摇。

　　伏黑甚尔、孔时雨、天元、白川百穗，他们的行为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局。

　　这个谜局先后将他的挚友和他自己牵扯进来，然后与高专、总监部搅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谜局。

　　在这个谜局里似乎一切正常的事情都变得不正常了。

　　也或许，是这个谜局让他意识到了这个咒术世界的不正常。

　　总监部的管辖方式是不正常的，高专的教育模式是不正常的，非术师与术师的关系是不正常的，整个社会或许都是不正常的……

　　还有，自己对白川百穗的感情或许也是不正常的。

　　在这一切不正常中，在这一切的谜团中，夏油杰努力地睁开眼睛。

　　他想要找到正常，想要找到谜底，想要体验自己从前一直在体会的喜悦，想要体验自己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的成功的喜悦。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是那么的艰辛。

　　可是，竟然连他的挚友五条悟都放弃了。

　　连最强的五条悟都放弃了对谜底的执着。

　　有一个瞬间，他无比地想要询问白川百穗，过去的那个白川百穗，一定、一定、一定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可是他看到现在的白川百穗不再苍白的脸，看到她洋溢的笑容，看见她关切的眼神，看见她穿着以前从不穿的裙子，编着辫子，机敏地在校园里蹦跳着，他犹豫了。

　　他很矛盾。

　　这份矛盾几乎要将他撕裂。

　　好在，他遇到了九十九由基。

　　这似乎是一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斗士。

　　他听到她说：“不严谨地说，只要全人类都成为术师，就不会产生诅咒。”

　　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敲响了，让他的心都颤动起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是盘星教早晚课的钟声。

　　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也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每一天的清晨与傍晚，那沉重的钟声便会从盘星教最高处的木亭里响起，一声又一声地，过去是百穗和信众们，现在是将他和信众们唤进传道厅。

　　一声又一声的钟声，让他想起了许多令他厌恶、令他痛苦，令他困惑的人。

　　哪怕百穗还在他身边，他心里那股无法压制的情感也占据了上风，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钟声。

　　他忍不住说：“那……把非术师全杀光就好了吧？”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百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尽量想要使自己面不改色，可她的瞳孔无法克制地猛缩了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裙角，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或许是过于惊恐，她感觉不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的体温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夏油杰，夏油杰蒙在一片影子中，她看不清夏油杰脸上的表情。

　　夏油杰，你想要杀掉所有非术师吗？

　　你想要颠覆你的立场？

　　那么……我呢？你会如何对待我？

　　更何况，先不说五条悟会不会反对这个观点，就算你能做到，这件事也毫无意义。

　　百穗咬住嘴唇，调整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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