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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女娘娘1
如今再说她是如何将闫夫人约出来,又是如何利用一个又一个腌臜事,逼得闫夫人帮她,为时已晚。
闫夫人不记恨吗?
自然是怀恨于心,估摸着还打量着往后能时常磋磨花满。
但万事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一般相克之物相伴而生。在闫府能叫闫夫人吃下哑巴亏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陈蓼雨低下头喝了口茶,跳过那个话题,却说:“阿满那边没有问题,我只问闫大人一句,可愿做我花府的乘龙快婿?”
闫顷下意识就要回绝。
他本就心有所求,虽说求不得,却也不能娶人家妹妹,成何体统!
刚要开口,就听对面继续说:“我们家大姑娘心气儿高,嫁了个世子,想来钱权不缺,我这辈子就两个孩子,既然大姑娘用不上了,总归要多为四丫头谋划,闫大人觉得是否在理?”
闫顷抬了下眼。
花家乃皇商,又是南庆第一有钱人,曾有言,花家掌家的并非成日里呼朋唤友的花惟道,而是他的夫人。
花满一旦出嫁,陈蓼雨所谓的为她谋划,不就是为她未来夫婿谋划?
陈蓼雨这点子打得也正。官场擢拔需要持续不断地疏通,一小块银锭往里砸都不见得听个响儿,而闫家早已岌岌可危,莫说帮他,能不扯着他一同下沉,已十分不错了。
陈蓼雨这时跳出来帮忙,代价仅是两家结成姻亲,互助互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比闫顷单打独斗舒坦万倍。
想到这里,闫顷不耐地动了动,即便面对的是花闲母亲,也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闷。
闫顷神色冷了下去,毅然回绝:“夫人想必没有真正了解过闫府。闫家长期被风评所累,又受制于钱财,母亲会被小利蒙蔽,尚在情理之中,但小子不同。”
陈蓼雨不以为然。
闫顷问她:“夫人可还记得,有一日小子送大姑娘归家,对夫人说过什么?”
他说得是花闲半夜被府兵追赶,跑到刑部,天花乱坠,将自己不守家规,硬说成英勇救父的那夜。
他送花闲回府,遇到了正在大发雷霆的陈蓼雨,为了花闲不挨打,他多提点了一句。
距离那夜其实没有多久,陈蓼雨想忘也忘不了。
闫顷告诉她:“当父母的,从儿女出生那日起,赋予他们姓名,尽己所能给予关爱,意味着赋予了他们不同可能,绝非强硬地将自身诉求变成儿女脚下的每一步。”
也是这句话让向来强硬的陈蓼雨生出了松手的心思。
其实这也是闫顷在被闫家一遍遍倾轧,喘不过气的时候,身为某人子女悟出来的道理,所以他跨出去了。
闫顷道:“世人皆道,我身为闫家长孙不曾承接祖父意志,反而背弃‘凡闫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的规矩,投身刑狱,是不孝,是不义,未来定也不得接手闫家。”
说到这里,闫顷微微顿了顿,不由想起刚入朝时,朝内朝外被人指点的日子,问:“夫人认为,小子是如何想的?”
陈蓼雨怔了怔。她哪里知道,她无非是看中闫顷的家族背景,以及他在刑部任职,谁想动他夫人,都需要掂量一二罢了。
她揣摩:“你说父母不该将自身诉求变成儿女的每一步……莫非是不想成为闫家下一任家主?”
不然她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花闲不就是这样吗?
抗拒她安排好的每步路,不爱女工,不喜管家,不愿去做深宅大院的富贵闲人,偏爱往鱼龙混杂的地方钻,成日和机关木器关在一处,最终惹来一身腥臊。
她兀自心痛着。
谁料,闫顷冷着张脸摇头。
他说:“小子定会成为闫家家主,守护整个闫家,这是小子不可推卸的责任。”
同样,他也说:“一心学术固然不错,钻研官场也并非下流,小子倾慕祖父风骨,但脚下的路小子自己走。”
是以,将来也无需妻族锦上添花。
“很好。”过了许久,陈蓼雨淡淡评价一句。
她在沉默当中说:“我赞你一腔孤勇。谁人年轻时没有三分气性,这也证明我没有看错你,是我家大姑娘错过了。”
呵!
花惟道这厮向来不着调,倒是难得做了回好事。
既然一切说开,闫顷不再多留。
他点点头,道了声告辞,准备离开。
陈蓼雨这时不紧不慢取出一张纸,问了他一个问题:“闫大人认为,闫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雅?端方?当世大儒?还是……天下之师?”
这些词都是世人用来形容闫公的,陈蓼雨借来用了用。
闫顷看出她不打算放弃,对着长辈他做不出甩手之举,认真思索后,回道:“祖父待人和善,是良师,亦是益友。”
陈蓼雨张了张口,面对他坚毅的目光,到底没笑得出来。
她点了点桌面,道:“纸上有个地址,闫大人可以亲去看看,只你一人。”
说罢,陈蓼雨率先离开。
她突然有些好奇,面冷心热,满身孤勇,对世事依旧保持赤子之心的青年,当他看到那些,又该如何淡然地说出那些青葱之语。
身在刑部,他还是太不了解人性了。
……
……
萧流年预计暴雪之前到达摩玛城。
谁知就在进入摩玛城的必经之路上,碰到一道横嵌整条官道的深沟,沟里满是积雪,稍不在意驾马过去,便会连人带马摔进深沟,彻底断了生路。
他们只得寻了一处破庙,借住到暴雪化去。
几人收拾好行当,在两间堆放杂物的屋子住了下来。
寒风从漏风的地方吹进来,直往脑子里钻。
莫念蹲着生火,闲情取了炉子出来,庆幸道:“如果不是莫大哥及时发现那段路不对,我们可都得交待在这儿,差点就成为冻死在路上的行人了。”
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闲情出来前的兴致全没了,甚至庆幸当初和萧流年一同上路,早早忘了若不是萧流年选择相城作为第一站,她也遇不上这等要命的事。
她已然大好,美中不足的是留了道深红色的疤,疤凸出来,像是一条绕在脖间的肉色小蛇。
花闲正捧着火笼取暖,看着她脖间发呆。
萧流年冻得直吹冷气。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想不起来准备娘们唧唧的火笼,但又冷,于是屁颠颠跑到花闲身侧,手伸过去,悬在火笼上方,蹭着一点热气。
他顶着花闲的无语,道:“这么大个深沟横在官道上,当地官员莫说修补,连警示牌子都没想着立一个,说不准碰上冬日截道的了。”
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还害得他们只能暂居破庙。
整间破庙就一个瞎了只眼的庙祝。
如今,他们被拦在城外。
这里荒无人烟,庙也破败了。野味打不到,吃喝只能依靠几人的存货,希望能撑到雪停。
花闲闻着鼻尖扑过来的潮气,道:“这里是……送子娘娘庙?”
他们来时,庙门上没有牌匾,进了庙看到的也是被红布遮盖的神像,是以她一直不知道,进了哪位菩萨的庙宇。
单从庙内破败的情况来看,香火应该不是多么旺盛。
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送子娘娘!
莫念生上火,抬头反驳道:“不是送子,是送女娘娘。”反正他从后院捡到的破匾上,写的送女。
哈?
花闲莫名地站起身。
原谅她孤陋寡闻,古代都讲究个生男传承家业,总听说拜神求子,确实没听过谁去拜菩萨,祈求生女的。
花闲来到火炉旁边,闲情已经眼疾手快地在火炉上边摆好了橘子和自制奶茶。
花闲闻着香气坐下。
萧流年凑过来,为她解惑:“也不奇怪,摩玛城虽然还是男子当家做主,却比任何地方都爱重女子。”
花闲望向人文百科书萧同志。
萧同志得瑟了一下,继续说:“他们信奉母神,所有生命都是母神带来的恩赐,尤其女子。摩玛城百姓认为,女子是母神在人间的使者,若哪日有人家生女,是会大摆筵席的,啧,生男可没这待遇。”
这就说得通了,女娲造人。
花闲点点头。
是个尊重生命的地方,比相城好上万倍,她喜欢。
萧流年又道:“不过这种送女庙在城内挺多见的,建在城外的还是头一个。”
“以前怎么没听过。”萧流年摩挲着下巴,瞬间来了兴致。
他就乐意往这种有神秘色彩的地方钻,这些地方总有诉不尽的故事,人文堪舆图解也能更加完善。
想着,他命莫念取来人文堪舆图,既然要在送女庙住一段时间,尽数搬出来也无妨。
看着萧流年神神叨叨地圈圈画画,图注的那本册子在他手里也翻出了花,花闲摇摇头,不再管他。
有了火,屋子里暖了起来,驱逐了刚开始的阴冷感。
花闲剥着橘子,小口喝着奶茶,炉子上还煨着泡面,在蒸腾热气中舒坦得眯起眼睛。
天色渐黑,外头隐隐响起嚎叫声。
由远及近。
荒庙立于平地,周围也没有林立的林子灌木,有几道大门在,并不需要担心野兽袭击。
莫念辨别道:“是条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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