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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查3
兀其昆飞马赶往祭坛,远远只见玉伽在一众附离间焦急踱步。
他四下扫了一圈,心中倏地一松。
在场的附离兵力,只有祭院当值的一伙十人、玉伽身边的两个扈从,外加一个统领的队长,不曾见到设伏的迹象。
自己虽然摸不透阿妹的心思,却看得准大局的势态。
雅瓦没能按时返回,绝不是贪玩,多半遇到了麻烦。在官家之地遇到麻烦,用她公主的身份和苏鲁玛的身手还解决不了,一定是非常棘手的情形。再加上此前白云城官员对城中内情的有意隐瞒,他不得不去怀疑,雅瓦遇到的麻烦,正是官署在背后兴风作浪。
倘真如此,自己提出要搜查祭院,玉伽必会做好动手的准备。
城内附离约有一旅,可他带进城的人手就只有十个火失浑和六个索度。使团大军扎在二十里外的军营,他已传信陶格暂置辎重,立即带兵来城下候命,只是眼下却不可坐等。
因为他等不起。
比起雪地行军困难使得路上耗费的时间更长,他更担心军营与官署在此事上相互勾结,阻挠使团动兵。
若真翻了脸,馆驿里的使团官员不能不顾,需要预先分出兵力保护。
自己恨不得把人一个分成八个用,最后也仅仅匀出四个跟自己一起行动,方才他回到后堂,就是去做万全的布置。
好在此时到场一看,玉伽并未对搜查祭院产生过度的反应。
看来白云城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脱出掌控之外。
雅瓦遇到的麻烦,应该也并无官署涉内。
兀其昆心里盘算着,已经行至祭院近前,却看门口一辆马车上,袁倚威正拎着绒毯小心走下来。
袁倚威听见勒马的声音,扭头来看,只见兀其昆一身明铠,两鞍兵戈,身后还跟着四个全副武装的火失浑,不禁呆住,半晌才道:“叶护,您是来这儿找人的,还是来这儿杀人的?”
兀其昆没料到袁倚威不老实待在馆驿里,竟还先自己一步到了祭院,皱着眉头说:“你跟着过来添什么乱?”
“我过来怎么是添乱呢,”袁倚威笑嘻嘻地走过来,“叶护刚刚才夸过在下揣摩公主心思的本事,我过来和您一起找人,总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是吗,”兀其昆一边下马,“我还以为袁少卿是借着寻找公主来祭坛看看呢。”
袁倚威倒也坦然:“不瞒叶护。如若方便,还望您玉成。”
兀其昆不置可否,由了他跟自己一起往祭院门口去。
玉伽早已搓着手迎上来,匆匆向两人见个礼:“叶护,少卿,听说公主不见了?此事非同小可,下官已经把听差的附离全都派了出去,正在城内各处搜查,现在只等回报的消息。”
兀其昆大步向前走着:“不必等了。公主来了祭坛。”
说着手一挥:“开门。”
玉伽脚下有些犹豫:“下官刚才已经与当值的附离确认过,昨夜未曾见公主来过祭坛。您是不是弄错了?不如再等等附离……”
“等什么?”兀其昆喝道,“开门!”
玉伽被这一声低喝吓得缩了脖子,腿更迈不动了,站在原地,怯生生道:“叶护,昨夜真没有人来过祭坛……”
兀其昆也停住脚,心里愈发确定祭坛有问题,冷冷看着玉伽:“你不肯开?”
“不是下官不肯开,实在是……”
兀其昆腰间佩刀瞬间出鞘,玉伽眼前一闪,脖子上已经多出一柄锋刃来。
“你开是不开!”
玉伽哆嗦着:“开、开开……开,我开。”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
兀其昆也不收刀,押着玉伽往大门去,玉伽抖着手捅了七八次,终于对准锁孔一拧,栓条“啪”地弹开。
玉伽不去取锁,反而悄悄拿眼瞟着兀其昆,声音里全是乞求:“叶护,昨夜真没有人……”
兀其昆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收刀回鞘,拔下锁条两掌用力一拍——
祭坛大门洞开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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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动来源之处,点点光亮渺如鬼火,陆续从黑暗的尽头里涌现,行进时飘忽摇曳,逐渐由一线散为一片。
雅瓦被刚才苏鲁玛的耳语说得周身一悚,此刻努力捺下惊惧,一边分辨远处的景象,一边回想三人在院内的路线,以此推断光点出现的位置。
那里大约是附离们牵马出去的方向。
看来此刻正有人举着火把从外面进入祭院,刚才一长串响动就是大门开启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有何意图。但能够确定的是,人数绝对不少。
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借着黑暗掩护,屏息蹲在原地观察。细小的光点愈加放大,缓缓向院落中央接近,似乎是想走上祭坛。
雅瓦赶紧用手去摸索身边的苏鲁玛,找到他的肩膀,凑过脸去,焦急道:“岳西楼还在祭坛上烧楮钱呢!”
苏鲁玛已经将熄灭的火把放在地上,展开手臂按住雅瓦远端的肩膀:“他不傻,知道躲。”
“要是躲不开呢?”
“真有危险,他就该叫了。”
“等他叫就晚了!”
“不晚,”苏鲁玛的语调毫无起伏,“那时正是我们脱身的时机。”
果然是苏鲁玛能说出口的话!
雅瓦更觉得身上发冷。
这话残忍,却理智。如若那些人真有歹意,发现祭院里藏了人,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和苏鲁玛想要不被注意地悄悄离开,最好的机会就是利用岳西楼分散他们注意的空档。
只是岳西楼何其无辜,平白成了被舍弃的诱饵!
雅瓦狠不下这个心,一咬牙,推开苏鲁玛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站起一点儿,想要返回祭坛接应岳西楼。
她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弱质女子,惯手的金鞭也一直缠在腰上,身手虽说比不得苏鲁玛,但也足以应急自保。
苏鲁玛发觉她起身,立即抓住她的手臂,稍一施力,又把她拉了回来:“你做什么!”
雅瓦甩开他:“岳西楼不能不管!”说完又猫腰往回走。
苏鲁玛留不住她,也不能任她一人回去涉险,只好捡起地上的火把,转身同她一起行动,怕两人在黑暗中走散了,还紧紧拽住她的手臂不放。
雅瓦从来不做头脑发热、主动送死的蠢事,她起身之前,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方才走过一圈,祭坛除了神像所在的一侧,另外三面都设有阶梯。从院门方向进来,如若要上祭坛,最直接的就是从神像左手边上去,而不会特意绕一大圈到对面来。
自己从当下位置返回,朝神像右手侧走,就能以祭坛平台作为掩体藏身。
岳西楼要躲,也一定是往来人的反方向躲。如若他不幸被那些人发现,自己和苏鲁玛与他同处一侧,还能来得及搭救。
雅瓦和苏鲁玛本就没走出多远,很快又重新返回台下。两人大致走到另两道阶梯的中点处,贴着台边蜷成一团藏好。那些人行动时有火把照明,比雅瓦他们摸黑前进速度要快,此时也几乎走到祭坛面前。
雅瓦不敢冒头去看,只竖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
声音很杂很乱,脚步声,马蹄声,还有车轮声。
很快马匹和车辆行进的声音停止,有一些人登上祭坛。
然后是卸货的摩擦,吃力的喘息。
人走到中央,有重物落地,人又退回边缘。
往返数十次。
雅瓦沉下心来等着,过了两刻多,所有人都走下祭坛,脚步声和马蹄声开始远离。
这时传来一个人声。
“真是要了命了!今天怎么这么多,比平时的三四倍都多!我腰都快搬断了!”
又有另一人说:“知足吧!好在咱们提前有准备,多拉了不少板车去,这才赶在子正之前搬完了,不然才真是要了命。”
说话的两人都是男子。
——这城里哪来的男子!
是官员附离,还是外来行商,亦或是那些绝迹的本地人?
雅瓦下不了定论,只能推测,这些人既然能大摇大摆地从有附离看守的、上锁的大门进入祭院搬运,至少是受到附离准许的。
进一步,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附离本身。
雅瓦又听了一阵,再没有多余的交谈。
最后众人走出祭院,大门重新闭合。
雅瓦终于松下一口气。
万幸,她和苏鲁玛,还有一边的岳西楼,三人谁都没被发现。
雅瓦又等了片刻,才探出脑袋向院门的大致方向张望。
火光已经彻底消失。
她站起来,苏鲁玛也直起身,重新点燃火把。
雅瓦第一件事是去确认岳西楼的安全,于是用气音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牵着苏鲁玛沿台边往神像走。
两人几乎走到了头,仍未听到有人回应。
雅瓦有些不安,火光却突然照见一个人影。
岳西楼正瘫坐在台下,一脸惊魂未定,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出神。
雅瓦放了心,弯下腰拿手去拍他,边拍边叫:“岳西楼,岳西楼?你没事吧?”
又叫了几声,岳西楼才终于回过魂,猛地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二人,借着火光先认出了近一些的雅瓦的脸,颤声道:“公、公主……”
“是我,”雅瓦温声说,“现在没事了。”
岳西楼听了这话,呼吸却急促起来,别过脸平复一会儿,拿手臂使劲蹭蹭鼻下。
“公主,你们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们扔下我不管了。”
“怎么会?”雅瓦蹲下身,捏着他的肩头,“我和苏鲁玛刚才就在旁边陪着你呢。你放心,今夜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扔下你不管。”
苏鲁玛在后面哼了一声,把雅瓦从岳西楼身边拉起来,笑道:“岳西楼,你别在这里装可怜。你都敢设法独自混进祭坛,可见是被附离发现都不带怕的,怎么才来了一群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岳西楼让他一嘲讽,也忘了刚刚的恐慌,手撑着地勉力站起来,拍拍屁股,与他争论道:“我吓成哪样了?不过是为了躲他们,摸下祭坛时有些着急,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再说了,猝不及防地就进来这么一群人,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说着又转向雅瓦,一股脑地问:“公主,这祭院平时不是一直锁着不让人进吗,怎么夜里会来那么多人?而且我听他们还往祭坛上搬了不少东西,他们在搬什么呢?”
雅瓦也在怀疑,转向祭坛说:“咱们上去看看。”
岳西楼点点头,扭身准备像刚才一样往祭坛上翻,搭上一条腿,另一条却怎么也提不上去,反复试了几次,只好把搭上去的那条腿也收回来,讪讪道:“公主,我现在有些使不上力了。要不,咱们这次还是走台阶吧?”
苏鲁玛又哼一声,岳西楼向他投去哀怨的一眼,雅瓦已经反身走向台阶。
三人从右侧阶梯上台,雅瓦引苏鲁玛打火把照着脚下,岳西楼跟在身后。走了二三十步,地上隐约显出了物体的轮廓。
雅瓦又走近一步,低下火把细瞧,不觉毛骨悚然。
苏鲁玛神色也有些凝重,两人没说话,迈过去继续往前看。岳西楼只知道跟着走,火光被前面两人身体挡住,看不清地上的东西,冷不防被绊了一脚。
本来三人走得不快,岳西楼最多是踉跄一下,可刚要落脚就又踩到障碍上,脚底下反复几次也踏不实,最后彻底失去平衡,侧着歪倒下去。
这一摔,疼是不疼,落在绊住脚的东西上,柔软又有弹性。
雅瓦听见他摔了,连忙从苏鲁玛手里拿过火把,扭身回来照他,火光之下——
一张陌生的人脸赫然出现在岳西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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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瓦:岳西楼,岳西楼?你没事吧?没事,就吃……
苏鲁玛:就吃我一掌。
岳西楼:军爷真会说笑哈哈。
苏鲁玛:你下一章等着。
岳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