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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偏偏我甘之如饴
——于是我玩弄她，她也在玩弄我，我们互相糊弄，乐在骗里纵情*。
剧院里，他骤然回过神来。
身旁陪伴的男性立刻皱起眉头，担忧地询问，“中将大人，您没事吧？”
这本来是海军和贵族之间的又一次心照不宣。
贵族想要在海军安插人手，而以战国为首的高层对于不过分的试探，向来佯装不知。
而库赞恰巧因为之前的事受了冷遇，这群人便想着从他这里找突破口。
邀请信是送到了，尴尬的是刚好撞上战国。
库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老爷子冷哼着派来和人虚以委蛇。
平时这种事都轮不到他，偏偏早就惹了战国不高兴，就被发配来了。
饭菜美味，地方高雅。
他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付着，直到坐下听见刚刚那句台词。
见他的眼神投注在舞台上，对方殷切地介绍，“这是最近最流行的诗歌呢，您对这方面感兴趣吗？”
他松了松领结，“抱歉，突然想到海军那边还有文件。”
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没想到他这样不给面子。
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没被骂过。
库赞直接走出剧场。
外边的雪零零散散地飘散着，他系着围巾，慢慢在冰冷的雪天中散步，这个天气让他莫名想到还在船上的时候，他给鹤打了电话。
[准备一个新身份……？你啊，是想做什么坏事吗？]
[是有一点事……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很有潜力。]
记忆里鹤打趣的笑声仿佛还是昨天，[真的吗？那我很期待你把她介绍给我们的那一天。]
结果这一天再也不会来了。
等他赶到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
“下午好，中将大人。”
摘下眼镜的女孩子露出漂亮的脸蛋，笑脸盈盈地对他问好。
真奇怪，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呢？他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她就是世界政府通缉的白魔女。
本来以为只是革命军，只是刺客，却想不到钓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
赏金近十一亿，杀死王室，引导白城叛逃，让贵族们算盘落空的通缉犯。
那些恨她恨得牙痒的贵族，会用出什么低劣的手段他都不意外。
更别说天龙人。
她还杀了一个天龙人，放走了一船的奴隶！
当时，库赞坐在办公室里，太阳穴突突作痛。
海军只有三个大将，中将却有十几个之多。哪怕他现在都算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但牵扯到天龙人，就已经不是他这样的级别能插手的东西了。
库赞想，他应该愤怒的。
被欺骗感情的傻子海军，他甚至能想到自己的笑话会被当做什么样的反面案例，被波鲁萨利诺等人笑上几十年都不过分。
但他最后只是强行镇压了一切，不准许任何消息传出去——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她就会直接被政府的人带走。
太多问题太多利益纠葛一瞬间喷涌，库赞将将她放到海楼石牢房——那里最黑暗最寂静也最牢固，足够让对方乖顺，也足够从其他刺客手中保住她的性命。
属下汇报着这一路有多少探子被他们逮住，又有多少海军被收买试图进入牢房。
他这期间一直没有进去，是不想，不愿，还是不敢？
结果后来他一直在后悔这个选择。
库赞见过不少血腥场面，断肢残垣，血肉横飞，城镇变成残砖碎瓦，□□被踩踏成泥泞。
他一路从小兵升职到中将，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淋漓的痛楚。
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浸湿了床单，库赞只能听着船医安排，用前所未有的仔细小心将她抱起，像捧着一个倒满的水杯，看着濡湿的被套换了一次又一次。
他们束手无策。
如果是在马林梵多，如果是在医学院，如果是在科学部，库赞能想到许多人或许能帮忙。
但这里是汪洋大海，他僵坐一夜，几乎麻木地听着船医宣布女孩子的心跳又一次停止。
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比不上多年前在奥哈拉，那时候库赞能放人离开，现在他只能闻着自己西服上干透了的铁锈味，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库赞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曾经的温柔鲜活都被剥夺，就像失了水分的白百合。
他能将花做成冰，却无法保证她的生命。
然后玛丽乔亚的电话打来了。
[她这样使用力量，肯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把娜娜莉带到我这里吧，我会治好她的。]
[她好歹也是我家的一份子呢，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孩子死掉呢？]
他让船只改变了航线，下属欲言又止。
天龙人为首的世界政府，和他们身处的海军，明面上一体，但背地里明争暗斗多年。
库赞的选择，几乎是把海军的利益拱手相让。
[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呢，和她妈妈一样让人喜爱，对吧？]
库赞咬住后牙，他的情绪不因为所谓的恨而起伏，反而开始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天龙人到底有什么来历。
这个名叫V..V的家伙才不会平白无故做慈善，他想要做什么？
但他依旧答应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活下去。
直到夜色太深，她一个人站在甲板，长发散落，经过一夜的折磨，曾经被他一眼注意的漂亮色泽都黯淡。
病服裹住她伶仃的躯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库赞在她走下床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两夜没睡，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情况，在看见她走上甲板的时候又心知肚明。
她永远那么固执。
剧烈的爆炸让他不得不升起冰墙阻拦，伤口不断地渗出血液，下属惊恐地跑出来，库赞捂住伤势，吩咐他去看一看船上其他人的情况。
船体受伤严重，但是勉强能够支撑到下一个小岛。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甚至还避开了龙骨。
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想要改变——这其中也包括海军吗？
下属紧张地看着他，“中将大人，白魔女她……？”
“她已经死了。”
库赞对战国如此汇报。
“我的见闻色能够观测到她当时的情况。”
言简意赅，他说完就懒洋洋瘫在沙发上。
老爷子听了没有责骂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库赞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白色魔女改变了时间，也间接救下了战国本来在另一条时间线要死去的养子。
而后者现在离开了海军，不知去向。
躺着翻阅杂志的波鲁萨利诺，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为了看热闹，无情嗤笑出声，“学弟，你的表情真的好可怕捏～”
战国恶狠狠地瞪了不省心的后辈一眼，波鲁萨利诺耸了耸肩。
“算了……玛丽乔亚那边也能交代。”
老爷子正打算挥挥手让人出去，电话虫却在这一刻响起。
“下午好，海军的各位。”
话筒另一边是清澈的少年音，语调优雅轻柔，似乎能想到对方身处美丽的空中花园，在一片祥和中打来这通电话。
库赞猛地抬起头。
“此次特意打扰，是为了询问库赞中将。你真的确定，娜娜莉已经死去了吗？”
他的瞳孔紧缩，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跳进他的脑袋扎根。
半晌，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确定，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是这样吗？看来那个孩子还瞒着我们有一点可爱的小手段。”他发出悦耳的笑声，“又有人看见她了。”
“在哪里？”
战国顾不得询问是什么约定，他抓住电话虫，那人的模样并没有在电话虫上显示，蜗牛露出死鱼眼。
“啊，这个就不用你们关心了。”
少年这样说道，“真是令人惊讶的选择，不愧是夏鲁鲁的孩子。”
“库赞中将，怪不得你会愿意和我做交易。”
电话虫那边传来茶水声，战国瞪了库赞一眼。
“……您是？”
战国皱起眉头，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欸，我吗？”他的声音天真又沉稳，像孩童又像老人。“布列塔尼亚。”
“和那孩子一样的姓氏，娜娜莉的名字很可爱对吧？当年她的父亲可是找了我，一起想了很久呢。”
慢慢悠悠说完，对方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
“对了，记得发布新的通缉令，她一定在还用和她哥哥一样的假姓。”
“娜娜莉·兰佩路基。”
少年快乐地笑着，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复活果实能力者！”
电话结束。办公室里却是死寂一片。
半晌，波鲁萨利诺的声音长长拖起，“还真是可怕。”
战国愣怔在原地，历经风雨如他也一时间难以控制表情，他想到了谁，在场的人都能猜到。
在那后过了不久，曾经天龙人船上的海军狼狈地回到了总部。
被丢下船只，实力平平的他们竟然在伟大航路，靠着一艘小艇乘风破浪神奇般地回到马林梵多。
库赞抱着胸等在门口，少校、现在升到中校的男人从战国那瑟瑟发抖地退出来，又被他一手逮到自己的办公室。
“说。”
他懒得多提一个字，对方吞了吞口水，恍惚地将船上发生的一切又讲述了一遍。
他似乎能想象那副场景，不是在他面前的天真，不是彼此为敌时的讥讽，那是只属于白魔女的眼神。
“……库赞中将。”
对方从衣服内层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瓶子，里面只有很浅很浅的一层薄薄液体，几乎看不出颜色。
连带着还有一张纸条。
“这是，我们在船上醒来后发现的东西。是阿什、是白色魔女连着包裹一起丢下来的。我们就是靠着它，才能成功回到马林梵多。”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库赞的神色，突然一狠心，大声地吼出来。
“虽然很冒昧！但是……”
他嘴唇颤抖着，“……她是个好人，中将。这是她留下来的，我们都觉得应该给您。”
库赞停住脚步，站在橱窗前，里面的项链样式让他若有所思。
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清脆叫着，他走进去和里面抬起头的老板说了什么，一阵后又推开门走出来。
隐隐约约的橱窗玻璃映出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奇怪瓶子。
要很仔细地看，才能发现瓶子里面还有一点点的液体，但那也少得可怜。
来往的人或多或少因为他奇特的身高而注视，又匆匆收回眼神。库赞将手揣在兜里，雪落在脸上，像从前每一天踱步回家。
简单冲完澡后，他系着浴袍直接躺在沙发上，手里慢腾腾看着印着漂亮明星的杂志。
库赞的眼神顿了顿，那是一条礼裙，风格俏皮又不失优雅，记忆里的那个人穿上正合适。
他默默翻开下一页，冰冷的瓶身贴在肉上，他的体温本来就比常人要低，瓶子不可能被捂热。
就像她一样。
从知道消息后，就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磨掉他的心，又好像一整块黄连都在胃里翻腾，他想丢掉这把该死的钝器，也想吐出这块咽得他生疼的黄连。
但他做不到。
可笑的嫉妒让他沉默着，病床上的女孩子因为痛苦而无意识地流泪，他的手指被她抓着，她在喊痛。
库赞在一片恍惚中看见医务室的日历，整齐的字体此时却让人双眼生疼。
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才18岁。
正是天真活泼，烂漫清澈，甚至带一些愚蠢，对着世界好奇又兴奋的年纪。
[基因崩溃的情况维持下去的话……中将，她可能活不了一周。]
“竟然用了这种办法……”
库赞丢下杂志，隔页就是鱼人岛的情侣宣传图，他仰躺在沙发上，突然就想笑。
她有轻松的选择，她有堂皇大道，但娜娜莉只是拒绝。
她选择了更痛苦的那一条路，作为敌人，库赞只有由衷地敬佩。
“就只会逞强，”他喃喃自语，“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等他模糊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库赞烦躁地挠挠头发，去到洗浴室，浴袍半遮半掩，结实的胸肌形状漂亮，他正值壮年，一切都是巅峰状态。
他冲了个冷水澡，平复了身体的燥热，瓶子随意地晃动着，一来一回碰着胸口。
随着瓶子一起给他的还有一张纸条。
“喝下会有好运。PS：记得给库赞留一滴。PPS：希望库赞不会被骂得很惨。”
这一瓶药物没有被他交给任何人，而是从未打开，单纯地挂在身上。
库赞并不打算喝，哪怕被佐证是幸运药水又怎样呢？站在他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多的一点幸运了。
他想到玛丽乔亚暧昧的态度。
那个名叫V.V的男人对她势在必得，查尔马可圣凄惨的死相足以让世界动荡，而在V.V的操作下，却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库赞甚至在遭了几次罪后依旧得到了升职的机会。再完成几次名义上的任务，正义的外衣上便会戴上全金色的肩章。
[大将？]
记忆里的女孩子对他笑：[大人以后做了大将也会保护我吗？]
他当时给她最肯定的回答，而他的答案，到现在也不会改。
在更剧烈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大将所赋予的权力地位，能否为之留下一点挡雨的机会？
库赞不知道，他只有尽力去做，懒散的人也有过热血莽撞，而今冰冷的肌体似乎又一次被点燃。
库赞走到卧室，今日没什么任务，他又突然记起自己的衬衫被那一场爆炸弄坏了。
还专门是她挑的呢。
闲赋在家的中将叹了气，索性换了衣服出门，准备去常去的西服店重新做一套。
“哎呀，库赞中将，这样的尺寸可不行呢。”
店主对着从前的记录对他说道，“您看，您的肩又厚实了一点，人的身体可是在不断变化的，绅士穿这样的衣服会绷得很难看呢，按照这个尺寸，您以前的衣服可能会不太舒服。”
“嗯，但是您今天这一套就刚刚好……”
他深呼吸，又想起来以前。
[大人！您这样我是没办法量的。]
她好笑地看着他，嘴唇是浅粉色的，漂亮的头发垂在胸前，明明穿着黑白的单调制服，鲜明地也像无拘无束的小鹿。
[KISS……是这样的吗？]
女孩子笨拙地轻轻用唇贴住面颊，青涩的让他好笑又生怜，只有抬起下巴，细细地缠住，讨好地温柔吻下。
[忘记这一切吧，库赞。]
她温柔地抚摸着他沉睡的脸庞，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做了个鬼脸。
[怎么傻乎乎的。]
穿着黑色侍女服的年轻女孩轻轻哼着小调，他站在阴影处只能看见柔软的发旋。
他想，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库赞站在试衣间，衬衫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唉。”
他弹了弹瓶身，心中生出一股燥火，又觉得无可奈何。
一点喜欢，一点怜悯，一点认可。
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偏偏我甘之如饴。
“小骗子。”
他恶狠狠地说：“别被我逮到。”
他还没说分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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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莎士比亚sonnet138，辜正坤先生译本（莎翁和辜老注定被我薅秃）
*全金色肩章：从OP论坛看见的科普，只有大将及以上的海军肩章才是全金色的！
*白百合的另一个花语：永恒的爱
6.20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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