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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磨
有两个消息,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
好消息是,贺爸爸没有罹患食道癌,大量吐血是由于食道静脉破裂,因为治疗及时,出血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坏消息是,这是肝硬化的并发症,晚期。
医生给出的治疗意见是,保守治疗的话,临床生存期很难准确预估,可能5-10年,但如果失血频繁,也可能1年都不会到。
肝移植疗法可以大大提高存活率,延长寿命,但是肝/源紧张,短时间内找到匹配肝/源的希望不大。
颜玄声在听到这些消息时,非常揪心。
贺之宁快速而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眼中的血丝勾勒出她的茫然。
“我和我弟的配型,都不成功。只能等数据库的肝/源了。”
“你爸是什么血型?我可以试......”
颜玄声的话没说完,就被贺之宁厉声喝断。
“不要想,不要说,不要试。”
颜玄声张了张嘴,又合上,默不作声继续看贺之宁吃饭。
颜玄声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贺之宁的家人捐献自己的器官,但可以配型试试,如果匹配再做考量。
她也冒出点离谱的私心,听说健康的肝脏是可以生长的,如果能救贺之宁的爸爸的命,那贺之宁的家庭自然会完全接受自己,贺之宁与她之间也会产生永久的联结,
但贺之宁不允许她这样想。这件事情关乎生死,已经事关父亲的生死,贺之宁不允许危险再涉及到自己的爱人。
而且万一,万一真的匹配,贺之宁要怎么舍得,让和爸爸没有任何亲缘和感情的颜玄声为他捐出肝脏。又怎么忍心,放弃让爸爸活下来的机会。
贺之宁不允许她或颜玄声陷入两难境地,所以不能有这种万一。
但颜玄声说的那半句,已经足够让贺之宁感动,也足够她再多一些力量。
“阿声,对不起,我有点累昏头了,凶了你。”贺之宁一边拿纸巾擦嘴,一边安抚地轻拍颜玄声的手背。
颜玄声反手握住贺之宁的手:“之宁,别这样讲,没关系的。”
贺之宁努力地扯扯嘴角,抽出手就要起身赶回病房,却被颜玄声拉住。
颜玄声一手扯着贺之宁,一手忙不迭地在兜里摸索。然后摸索出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她。
“你前天不是说叔叔用血量大,医院的血浆比较紧张吗,好像有献血证是可以优先输血的,你拿去用。”
贺之宁接过那张卡片,上面是颜玄声的名字。
“人家只让我献200cc,不知道够不够用。之宁,我现在觉得吃胖点也挺好,血量都能充足点。等叔叔好了,你还是接着喂我吧,好不好?”
颜玄声见贺之宁表情不对,小心翼翼地想多说点话逗逗她。
贺之宁还是没有搭腔,只是用捏着献血证的那只手,撸起了颜玄声的袖管。
果然看到了肘窝处的一大片青紫的肿胀。
贺之宁眼角跳了跳。
颜玄声的血管那么细,整条手臂上都看不到静脉的。要抽一大袋血,可不是会弄出淤青来。
贺之宁抱住颜玄声,在医院的食堂里旁若无人地抱着。
颜玄声知道她心疼了,一边有点懊恼地放下袖管,一边又有点欣喜地享受这个拥抱。
贺之宁说:“阿声,谢谢你。”
她没有告诉颜玄声,献血证的亲属使用范围仅限直系亲属,她的献血证是不能用的。
这个傻子。
颜玄声说:“之宁,不用谢。”
颜玄声觉得自己终于为贺之宁做了点什么,有些高兴,但更是心酸,只希望以后都不必有为她做这种事的机会。
和贺之宁拥抱了一会儿,颜玄声出声催促。
“好了,快回病房吧,我也要去公司了。今晚是鸣鸣值夜,晚上我来接你。”
贺之宁又轻轻抚了抚颜玄声的手臂,轻轻点头。然后迈着大步离开。
病床边离不了人,贺之宁只能把来不及说完的话,留在夜晚。
好在还有夜晚。
贺之宁靠着颜玄声的肩,疲惫地皱着眉头。
“阿声,我现在才真的理解,你说过的日日漫长,是什么感觉。”
在医院的这几天,贺之宁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原来人在痛苦中,分分秒秒都是漫长又难捱的。
颜玄声侧身抱住贺之宁,嗫嚅了几下,只说出一句:“之宁,你好坚强。”
其实颜玄声还想说,你不用在我面前也这么坚强。但贺之宁抱紧了她,她便没有再说。只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不必再说。就像每次在颜玄声劳累奔波之后,贺之宁都会静静地用力拥抱她,颜玄声便会在长久的怀抱里,一格一格地恢复电量。
爱人之间不必再多言语,一个拥抱便也足够慰藉。
如果不治之症是死刑,那等待一个称得上是渺茫的希望就是死缓。在不知道希望和死亡谁先来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倍受折磨。
贺爸爸的身体状况反反复复,短暂出院后又每况愈下,再回去住院。贺之宁逐渐对医院的各项事宜了如指掌,对陪护复查也都驾轻就熟。
生活节奏也不像贺爸爸最初发病时那样忙乱了,贺之宁尽可能努力恢复和颜玄声正常的约会恋爱,甚至可以在上午照顾病人之后,下午给颜玄声操持一场华丽温馨的生日派对。
颜玄声在满屋的气球鲜花和挂饰中,错愕而惊喜,感慨而感动。身边的众多朋友惊呼祝福,贺之宁捧着蛋糕,在人群中安静地对她笑。
颜玄声把眼里的湿润眨回去,绕过蛋糕浅浅地吻她。很奇妙,颜玄声对贺之宁的心动自生发的那一天开始,便一反常态地愈演愈烈,再无一日休止。
颜玄声想,只要贺之宁愿意,她大概可以就这样心动一辈子。
颜玄声看着温和笑容也掩盖不住眼底憔悴的贺之宁,看着冷静眼神也隐藏不住满心爱意的贺之宁,仔仔细细地思考,该如何与她共度余生。
生日聚餐时,颜玄声接了一个来自妈妈的电话。本以为是会听到一句生日快乐,钻进耳朵的却是怒意与指责。
“颜玄声,你在望山搞什么?”
颜玄声示意了一下,出门去听。顺便思索这句话所指为何,她手头上的项目进展盈利都不错,没什么纰漏和不妥,那便说的是,她的感情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望山是为了什么,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的的关系。你想要帮她?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盛锦发了很大的火,一方面是因为她终于在各种消息里,证实了她早有怀疑的颜玄声的“非正常友谊”,另一方面是因为心寒,她想当然地觉得颜玄声这一年来的努力和顺从,都是为了利用她在望山的关系帮助贺之宁。
颜玄声倒没有像从前一样一点就着。因为目睹了贺之宁爸爸突如其来的重病,颜玄声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慌,也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近几年过于强硬的态度。
她还是没有办法真正洒脱地放弃亲情,就像盛锦也到底没有彻底地抛弃她一样。
“妈妈,今天我生日呢,别这么生气。”
“对了,我给你和我爸买了一些保险,保单寄过去的时候要记得签收。”
“妈妈,能不能当作送我的生日礼物,求你帮帮她。”
颜玄声这通电话打了很久,贺之宁也没有出来找她。因为吴雨临时过来了。
自然不是来给颜玄声庆生的,是顺路过来同贺之宁说说手术的事。
“学姐,上次跟你说的全国做肝移植手术比较好的医院你都排队了吧?我又问了导师和一些校友,最权威的还是A省医院肝胆外科,只要有肝/源治愈率相当高的。”吴雨殷切地望着贺之宁。
贺之宁诚恳地感谢她:“谢谢啊阿雨,这么费心。”
颜玄声回到贺之宁身边坐下,神色明晦难辨。同吴雨打了个招呼,贺之宁又把方才吴雨说的这些对她复述了一遍。
颜玄声犹豫着开口询问:“吴医生,医院的医疗水平,和匹配的肝/源,哪个要更为优先考虑?”
吴雨露出“这也要问”的表情:“都要考虑啊,肝移植手术难度大风险也大,必须要很有经验的主刀医生。但没有肝/源再好的医生也没办法做手术嘛。”
贺之宁看着颜玄声,用眼神问她何出此问。
颜玄声抿抿唇,随后说道:“现在有个机会,也许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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