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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第二日醒来时,扶北身边已不见燕临身影。昨晚折腾完出了一身热汗之后,扶北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清醒不少。
他刚下床,床架发出的吱呀声还没传远,门外候着的下人便出声问道:“公子醒了,小人来伺候公子洗漱?”
“不用了。”扶北坐着缓了缓,这才起身下床。
不知是不是燕临的授意,扶北感觉今天守在身边的下人们少了许多,防卫也松了些,至少宫里来的嬷嬷能进来了。
“公子,这是太后命婢子送来的糕点,太后说公子多年在外,想必极为想念这味道。”
嬷嬷说着,将几个朴素的食笼放在了桌上。
“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还说,以后有时间让公子多去宫里走走,她一人在宫里寂寞得很。”
扶北想起那天太后拉着自己的手,许多话堵在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样子,顿时心里一软:“知道了,以后会常去。”
待嬷嬷离开后,府里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院里树枝开始抽条发芽,鸟兽也飞来不少,有时扶北在窗边看着书,忽然间就有鸟飞停在手边的窗台上。
膳房师傅更是每日变着花样做补汤,睡前下人们会把屋子和被窝烘暖和,以至于每晚燕临挤进被窝时,都要说一句:“来你这得穿两套衣服,一套春天一套夏天。”
日月更迭,一个春天下来,扶北的病根竟是缓和了些,期间再没深夜惊醒咳嗽。
夏初,扶北换上了较轻薄的长衫,却还是在下人“求求您了公子,要是您又生病了皇上肯定得赏小人们板子吃”的哀嚎中勉为其难多加了件薄袄。
进昭阳宫时,扶北一眼便瞧出太后一副欲言又止都模样。于是两人散步至湖边,身边只剩贴身嬷嬷时,扶北才问道:“太后,最近您是否有些难处?”
太后笑笑:“这事也算不上难处,你可听说过前朝大臣进奏垂安选妃一事?”
扶北心里一凛,原来绕来绕去还是要回到原点。
“虽说后宫不得干涉朝政,但每次垂安来昭阳宫用晚膳时总是一脸怒色,我也担心他气坏身子。”
“皇上已经到了年纪,为皇室开枝散叶也好。”扶北语气十分平静。
太后挑眉看向他:“愁就愁在垂安他不愿意纳妃,说什么……”太后却停在此处,然后扯开了话题。
而扶北却因这件事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在宫里堪堪留到傍晚,到了出宫的时候了,他方有机会告辞。
“扶北你慢着。”太后却在转身时叫住了他,随后身边一嬷嬷拿出一方鎏金描纹的匣子,“这是我当年从娘家带来的一对戒指,你看看喜不喜欢?”
扶北刚想说“受不住这等大礼”,突然他反应过来,然后有些怀疑惊讶地问:“这是……”
“我原以为你不明白,想着怎么告诉你,可今日一看,你连向来最喜欢的几样菜都没夹过几筷子,我便清楚,你和垂安必是通了心意了。”
“我和,太后,您是不是……”
“我早知道垂安对你有别的心思,但当时我怕垂安只是玩玩,又怕耽误了你,便一直不说,只是这么几年你在外面受了许多苦,好不容易回家了,我又希望你们能互生情愫。”
太后叹了口气:“这些年,垂安一直在惦记你,你若是回来,垂安或许也是个好归处。”
扶北有些仿佛劫后余生般的松快,若是如此,当年自己和燕临那些装模作样的掩饰岂不是掩耳盗铃。
“你放心,我不是逼你要留在这里,我看着你长大,你若是不愿意不高兴我必会狠狠责罚垂安。”
“我拿这两样是想告诉你,你们若真情投意合,大可不用担心我不同意。”
说到此处太后已经双眼泛红,一边用帕子拭脸一边轻轻地笑。
扶北握着匣子的手慢慢用力,千言万语到最后变成了一句:“多谢太后。”
*
说是怕扶北劳累,只要出门燕临就给扶北安排了马车。于是一出昭阳宫,扶北便被请到了马车上。
宫道上马车踢踏踢踏轻声响着,突然车厢一抖,马夫拉停马,然后回头问帘子内的扶北:“公子,前面是宫里九王爷,要下车吗?”
九王爷?扶北略加思索,便想到了是何人。
“你先驾车去宫门等吧,我稍后就来。”扶北说着便起身出车厢,掀开车帘时,燕青玉一手摇扇脸上带笑的模样便出现在扶北眼前。
待马车走远后,扶北先行了礼:“拜见九王爷,不知九王爷在此所为何事?”
“何必如此生分,叫我青玉就好。”燕青云收了扇子,“前几日便听说昭阳宫来了位贵客,只是政务繁忙,今日才有时间前来一见。”
说完他仔细看了眼扶北,然后饶有兴致地说:“前些年西域进贡了一匹上好皮料,满算满裁也只做出一件袄子来。”燕青云嘴角扬起弧度,“见过皇上了?”
扶北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点头微笑。
“皇上南巡停在扬州时我正在宫里,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这么些年,还是让你们碰上了。”
“还是要多谢九王爷,至少让我能有谋生一计。”扶北淡淡说道。
燕青玉忽然开口大笑:“何必感谢我,要感谢六哥寻你心切啊。”
扶北低头行礼的眉眼微动:“小人不过一介草民,对皇上来说不足挂齿,皇上也给过特许,若是想离开,随意便是。”
“哦?看来你与皇兄之间情谊……淡了不少?”燕青玉虽如此说着,眼中试探意味不减。
“时候不早,快到闭宫门时间了,小人着急出宫,日后再与九王爷细聊。”
“如此看来是我唐突了,请。”燕青玉侧身让开一条路,扶北行了礼便直接走了过去。
不过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扶北分明听见了身后极清脆的一声扇子开合音。
但回头去看,只见燕青玉青袍肆意,脚步轻缓,扬长而去。
燕临又是在同样的时间推开扶北未锁的房门。不过因为扶北的身体好了些,每日看书的时间更多了,于是这次进来时,房内仍是亮着不少蜡烛。
“这个时候了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燕临几乎是脱了衣服就拉着扶北倒在了床上。
“诶等等。”扶北眼疾手快将书放在床边架子上,下一秒就被燕临压了个结实。
燕临一边说,扶北一边给他整理额角细发。“你今日去母后那了?”
“嗯。”扶北想了想,还是承认了。
“母后她没为难你吧?”燕临从扶北胸膛处抬起头看他。
“没有,就是聊天。”扶北将手放在他后颈处轻轻摩挲着。
“哦……”燕临重新将头靠回扶北胸膛处。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扶北还是决定把东西拿给燕临。
“这是太后今天给我的,说是,说是从娘家带来的。”扶北伸手从架子上拿来匣子,一打开,一对做工不算精致的银戒指便在烛光中亮了出来。
“这是!”燕临登时就骨碌碌从扶北身上爬了起来,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接过来。
“太后她知道我们的事了。”扶北看着眼里惊喜交加的燕临,笑意渐浓。
燕临却等不及一般,抓起扶北的手就套了个戒指上去,紧接着自己也要戴上。
扶北赶紧制止他:“你是皇上,怎么能戴着玉扳指还另外戴一个指环,到时候一些大臣又得做文章。”
燕临笑着说:“我就现在戴戴,在宫里我就取下来放怀里。”
等扶北松手后,燕临才将有些紧的戒指戴上,然后他又拿起扶北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戒指在烛光中发出淡淡的银光。
燕临仰头在扶北下巴上轻轻一吻,笑道:“这下我们谁都跑不掉了。”
转眼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燕临看扶北身体好了不少,便特例让人端了冰放在房里。
如此一来,每晚两人窝在一起入睡也不觉得燥热。
夏季南方偶有暴雨,一日上朝,有大臣上奏禀明南方水患安危,燕临思虑一番,最终才敲定南下人选。
而当唱礼公公刚要宣布退朝时,忽然有一眼生大臣走了出来。
“皇上,臣听闻近日有一草民与皇上私交甚密,不知是否纳妃人选。”
此人乃是去年科举探花,燕临对他印象不是很深。
朝里有些知道旧事的老臣顿时变了脸色,扭过头去不敢说话。
燕临眯了眯眼:“哦?此话从何说起?”
“坊间流传皇上最近常常现身旧王府,若是皇上已有心中人选,不妨纳入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小官说话虽有些虚,但语气仍是铿锵有力。
小顺子在一旁暗中叹气,摇了摇头。
燕临先是盯着他一会,等众人皆偷偷抬头看他时有忽然大笑起来:“说的不错,王府里乃朕旧日密友,但你能为皇室着想,心意可嘉,来人!”
“奴才在。”小顺子战战兢兢来到一边。
“探花郎重重有赏!”
下朝后,众大臣离开太苍殿之后才敢议论起皇帝捉摸不透的心思。
有年轻大臣想问,也被不着声色挡了回去。
王府里下人正在扫水打扫院子,扶北拿着书坐在窗边,端起一旁热茶啜了一口,嘴角微扬:“除了我谁能惯得他这副毛病。”
*
晚上燕临不约而至,不过比以往迟了些。
扶北此时已躺在床上准备吹蜡烛,见他来便安心躺下去,说:“把蜡烛吹了。”
燕临动作飞快地就躺到他身边,紧紧靠着。
“我来迟了你不说我?”
“说你什么?你是皇帝,本该歇在宫里。”扶北闭着眼睛说话。
“啧,你就这么不上心?真不怕哪天我娶妃?”燕临顿时翻了个身,手臂撑着身体,趴着看扶北。
“皇帝纳妃本是分内之事。”
燕临一口气被憋住,讪讪地重新躺好:“你说,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光明正大进宫呢?”
扶北慢慢睁开了眼睛。
“说你是我的表亲?还是说你是母后的亲戚?我觉得——”
“我不愿意。”
燕临一边想着如何打算一边说个不停时,扶北忽然出声止住了他。
半明半暗的烛火映出扶北的侧脸,燕临愣在原地,看着扶北面无表情,嘴角绷直着缓缓张开。
“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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