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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
这熟悉的声音,周棣与白予安心下了然。
新冒出来的人,布衣打底,外头系了件狐裘绒褂,十分寻常的打扮。齐整的眉眼,平淡的轮廓,五官拆开来,没有一处令人能记得住的特征。
怪哉就是这么一张脸,却有无限的可能性,简而言之,就是一张丧失了独立性,跟谁都能长得像的脸。
无人通报,擅自进府吵吵嚷嚷,主人见之并无讶异之色,作为外人的苏皑瞬间反应过来,这位应该是客人,不是贼人。
能公然闯进来,连旋青都没动手拦截的人,只有“一面千人”莫比天了。
于存喜就没这类善于思考的脑子,虽然他刚与假烬灭里应外合过,但他不知道是莫比天假扮的。
见了陌生人,当即喝到:“你是何人,如何闯进来的,哑巴青功夫不行了啊,有人闯进来都没发现。”
于存喜拿起靠在边上的大刀就要上去大展身手,却见布衣人一点儿也不怵他,还环着手臂大摇大摆走进屋。
只听他学着烬灭的语气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头天得的功劳,可都有我一半呢,你不道谢,反倒要杀要打,恩将仇报?”
听了此话,于存喜刚举起来的刀僵在半空,挤着粗眉看向旁人,憨憨地问:“小王爷,白姑娘,我怎么听着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你们认识吗?”
白予安把热锅子放到了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说:“没见过,打出去吧。”
莫比天很自觉地拿起桌上的碗勺,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盛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可想好了,把我打出去,就没人给你往南方去请什么船行、车行的人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白予安抢过他手里的碗勺,嘿嘿笑道:“放着别动,哪有客人自己添粥的。”
又转头对于存喜喊道:“这是山神庙里的和尚,收刀吧,去喊旋青一起喝粥。”
“啊?”
于存喜放下刀,瞅着莫比天茂密的头发,心里的疑问跟冒的泡儿似,飘了满心满肺。
周棣也着心多看了两眼莫比天的样貌,以前的莫比天总能让人一眼看出,扮的是类型样的人;今日的却不同,没有目的性。
于是问道:“莫帮主,今日难不成是庐山真面目?”
莫比天歪嘴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我本无相,只有千面。”
白予安也来了兴趣,仔细盯着看了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悠长地吐出一个字:“嗯~”
莫比天:“你嗯什么?”
“嗯,底子不错。”
“……”
白予安这话没毛病,如果这副面孔,是莫比天的真容,确实是“天赋异禀”。
因为只有这种稀疏平常底子,才能让人摸不透本来面目,扮什么就是什么。
》〉》
众人入座,规规矩矩地围了一桌,各人身前一碗腊八粥,冒着腾腾热气。
一袭寒风吹进来,在空荡荡的桌面畅通无阻,盘踞在中心汇成一股,又当着在座的面,肆无忌惮地散开,冲了满脸凉气。
这真是,扑面而来的寒碜。
“小白姑娘,是不是还有菜没上?”于存喜略有期待地问。
“没了啊。”
“连份腌白菜都没有么?”于存喜不甘心。
“要什么腌白菜,爱吃不吃。”白予安一听到白菜、土豆等词就闹心,虽然自己熬的粥也没见得好吃到哪儿去,但胜在吃的顿数少,没把人吃腻过去。
大家都愣了愣,唯有周棣面色平静,捻起调羹带头喝粥。
于存喜死心了。
旋青现在就是后悔,怎么被于存喜随口一喊,就给喊进来了呢,门口小摊上的烧饼不香吗。
苏皑很识相地少说多看,心道:督使大人果然节俭,不拘一格。
然而事实是,周棣压根就没指望白予安能做出什么珍馐佳肴,她家这个丫鬟,向来不务正业,上得厅堂,入不得厨房。
只有莫比天,用勺子刮着碗,没好气地抱怨道:“小丫鬟被惯得没了样,连菜都不会做,督使大人赶紧换个贤惠点的吧。”
白予安鼓起腮帮子正要骂回去,却听周棣不冷不热地抢白:“不劳费心,本督使乐意惯着。”
“……”
苏皑已经完全被周棣折服了,督使大人不仅节俭,还宽宏大量。
周棣放下勺,问莫比天:“你方才说,去南方请船行、车行,是怎么回事?”
莫比天含着热粥,没想还要说话,好菜蹭不到,连热粥都吃得断断续续。
他艰难说道:“说起这个事情就来气,我每天要在山上扮演和尚,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趟差事,紧接着就被打发去发请帖。”
“什么请帖?”
苏皑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提到:“难道是‘运商选会’的请帖?”
听到新鲜的词汇,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苏皑。
苏皑笑了笑,继续解释:“前些日子,白老板拿了一堆请帖上府里找我帮个忙。”
于存喜问:“什么忙?”
“给每份请帖盖个亲印。”
什么东西居然需要当地郡守的亲印?
于存喜调侃道:“小白姑娘是不是要借郡守的名头坑蒙拐骗?”
莫比天:“这回让你说着了,还真是……”
“打住,”白予安小手一扬,“谁坑蒙拐骗了,只不过是现在铭铁铺的名声还没有起来,用铁铺的名义来选运商,肯定无人搭理,就想着借地方郡守的名号来行事。”
莫比天:“没错啊,借苏大人的名号,把南方的行脚商骗过来拉货卖货。”
白予安:“好好喝粥能噎死你?废话那么多。”
所谓的“运商选会”,是白予安给北郡招募水陆两道的运货商想出来的点子。
以前北郡商业不繁荣,处处受制,除了几个地主豪绅在北郡做些粮食买卖,再没有别的活计拿得出手。
如今水路打通,为了能第一时间让南方商旅相信北方条件正在逐渐好转,那走南闯北的行脚帮就是帮北郡做宣传的重要的角色。
而且白予安还惦记着宝市过后一飞冲天呢,没几个固定的运商作为合作伙伴,届时飞来的海量订单,如何能交货呢。
但目前民铁铺既没有响亮的名声,白予安又在南北商会中人微言轻,以铁铺名义开选会,恐怕无人信服。
唯有通过当地郡守的手,来招徕四方宾客,南方那些畏畏缩缩的运商才勉强能接下她的请帖。
苏皑插话:“白老板,你不是说‘商运选会’明年江南宝市过后举办么,怎的现在就发出去了?”
“别人的都可以往后拖,唯独有一个人的,必须先拿下来。”
“谁?”
“黄易之。”
这又是哪一号人物?
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旁人听得摸不着边,独独周棣愣是从零碎的信息中,凑起完整的事件。
她心下捋了一遍,方说道:“黄易之乃永安‘易之船行’的东家,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是水陆司掌司。”
苏皑露出欣喜的神色,“若黄易之加入北郡商贸运输行列,说不定能引起水陆司关照,北郡航路也就不会莫名受阻。”
莫比天舀起一勺粥,胡乱吹了吹,摇着头唉声叹气道:“兴修水陆,此等国之要事,居然还要通过沾亲带故才能引起水陆司‘关照’,这堂堂大周国,门里门外的烂事真是腐气熏天。”
于存喜拍了拍桌子,道:“都是大周子民,看开点。”
“……”
“小白姑娘还不是直接给开了后门,别人都是拿请帖来参选,那个什么黄易之,直接就中选。”
“哟,明白人,臭味相投啊。”
“嘿嘿,谢夸。”
“谁夸你了!”
白予安才不管什么臭的香的,当今世道给了她什么条件,她就顺应潮流用什么手段,一看就是周棣养出来的丫鬟。
苏皑忍不住又问:“白老板,提前给黄易之发请帖,就是为了告知他中选?”
“当然不是,是想先请他来试试水。”
“啊?”
“都说天水运河要通了,可世人都不信,总得有人先走过了才行吧。”
还真是,试水。
这黄易之收到请帖,想必会直接当废纸扔了吧。
白予安看出了苏皑的顾虑,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吧,他在南方混不下去的,来北方是最好的选择。”
来之前白予安就查过了,黄易之虽与家中不合,但他那位老父亲还是挺疼惜他的,明里暗里都帮衬着他的船行。
她当初决定直接放弃水陆司,谋取与黄易之的合作,也就是看中这一点。
易之船行常年被南方成熟运商打压,黄易之强行要挤进南方去分一杯羹,也就只能取一瓢饮。
相比之下,与铭铁铺合作,与诸岩甚至整个北郡合作,相当于重新开拓了新的领域。
说不定能独吞北方货运,何苦与人在南方为一瓢争得头破血流,就不信黄易之不心动。
于存喜难得听懂了,咋呼道:“你一帖子送过去,说人中选了,那黄易之总不能真就带着一串空船上来吧,人又不是傻子。”
白予安眼神瞬间躲闪。
“也没说拉空船啊。”说这话的时候,她诚惶诚恐地瞄了一眼周棣。
周棣突然感觉嘴里的粥不对味儿了,抬眼看她,道:“你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白予安打着哈哈,手指在桌底揪着衣角绕圈圈。
“抬举了,我能有什么大事。”
“嗯?”
“就是把王府的千顷良田的产粮,卖给了苏郡守,请了易之船行运上来……”做贼心虚的声音逐渐微弱。
周棣:“卖了几钱?”
白予安:“半两银子一石。”
于存喜大叫:“半两一石?小白姑娘,你变了。”
白予安:“闭嘴……”
周棣:“运费又给了多少?”
白予安:“半……半两一石。”
于存喜:“得,白给。”
莫比天:“听我的,换个丫鬟多好。”
白予安:“闭嘴!”
经白予安这么一提醒,苏皑也想起来了,好像确实低价收了一批永安的粮食。他还纳闷,以为是北督使的另一个惊喜呢。
大家都在看周棣的脸色,却见她只是单纯地沉思了一会儿。
随后说道:“无妨,不算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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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这个无聊的故事看下去,在下敬各位是条好汉!
很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真心谢谢。
存稿已经快没有了,由于工作原因,可能无法保证日更了。
介意的小伙伴,可以酌情考虑要不要继续追更。
放心,我不会弃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