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所慕

　　大堂中的杜大人同样震惊与气愤，只是他不形于色。审视着堂下痛哭不已的刘心兰，待
　　对方缓过来一些，便问：“你且安心，本官自会为你做主。现在，把事情经过细细讲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是，大人。”刘心兰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说：“民女与家父相依为命，我父亲，是给金家送菜的菜农。昨天大雨，路上湿滑，家父不小心摔倒伤了腿。因害怕送菜不及时遭责骂，就让我代替把菜给金家送过去。”
　　刘心兰抽泣两声，继续说：“我把菜给金家送过去，然后收菜的管家便让我在耳房等着，他去给我取菜钱。拿了菜钱，我便想离开金家。只是刚出金家的门，就碰上了，金家的少爷，金山！”
　　刘心兰咬牙切齿的说出金山两个字，可见其恨意浓厚。
　　“他拦住，不让我走。我知道金山名声不好，不想多做纠缠，想要跑，可是金山的打手将我团团围住，我无路可走。我也曾大喊求救，可是当时下雨，街上并无行人。”
　　陷入回忆的刘心兰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
　　“见我大喊，金山让他的手下抓住我，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民女自小做农活，身上还有些力气，我拼命挣扎。可是，没有用。后来我就被打晕了。”
　　“再后来，我醒了，就看到，看到，看到那个畜生在我身上。”
　　刘心兰再次泣不成声，只是这次，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继续陈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我想挣扎，才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绑住了。民女手腕上还有绳子留下的淤痕。”刘心兰伸出自己的两只胳膊。
　　杜大人朝师爷点点头，师爷放下记录的毛笔，走到刘心兰身前。刘心兰将衣袖稍微向上挽了一点，清晰的紫色淤痕便呈现在师爷眼前。
　　师爷检查过后，向杜大人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
　　杜大人对刘心兰说：“然后呢？”
　　“然后，金山离开之后，两个丫鬟进来给我解绑，给我，穿衣。后来，他还过来一次，过来扔下了一锭金子。再后来，我就被金府的人送了出来。”
　　听完刘心兰的陈述，大堂上的所有人，包括后厅的杜如冰和牧之两人，都沉默不语，心里都是对刘心兰遭遇的同情，和对金山此人的痛恨。
　　“那你可有证据？”杜大人问。
　　“没有。除了那锭金子。”刘心兰想了想，回答。
　　“你说此事发生在昨日，那为何今天才到衙门报官？”作为朝廷官员，虽然痛恨金山所作所为，但还是要保持理智，说出自己的疑问。
　　“昨日民女回家后，家父问了发生何事。本来，想要来报官的。但是。”刘心兰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
　　“但是家父说昨日等雨停，结果雨一直没停，所以才等到今天。”
　　“即是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为何只有你一人来报官，你父亲呢？”
　　刘心兰被杜大人问住，似是不愿意说出，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民女不敢欺瞒大人，我爹，其实不想让民女报官。我爹说，金家是宁城首富，我们只不过是贫民百姓，是斗不过金家的。可是民女不信！”刘心兰虽然跪在堂下，但是身子却是挺直，直视着高堂之上的杜大人。
　　“民女听说过杜大人是作风清廉的好官，一定不会和金家同流合污，所以民女趁我爹不注意，逃出家中，才来报官。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刘心兰再次俯首，这一次一直没有起来。
　　“来人！”
　　“是，大人。”
　　“去金家，将金山传唤上堂！”
　　“是，大人。”
　　杜大人吩咐，郭捕头带头应是，领着四个捕快走出大堂，直奔金家而去。
　　“堂下刘氏先起来说话。”
　　刘心兰这才缓缓起身。
　　“若是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便在这份证词上画押，你放心，本官一定还你公道。”杜大人刻意放缓了语气。
　　师爷停下笔，将写好的供词和画押用的朱砂一起拿到刘心兰面前。刘心兰毫不犹豫，朱砂涂满手，直接在纸上按下一个“血手印”。
　　金家作为宁城首富，其金府更是在富豪云集的城西，距离在城东的郡守府还是有一点距离的。所以所有人只能在大堂上等待郭捕头带人回来。
　　后厅，杜如冰和牧之听了刘心兰的事情，自然是愤怒不已。牧之恨不得直接去那金府，将人杀了算了。可是杜如冰却是一脸严肃的沉思着。
　　看到杜如冰的表情，牧之心理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问：“你在想什么？是关于这件案子吗？”
　　被打断思考的杜如冰并不生气，她回过神来对牧之说：“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根据刘心兰所说，她被强行带到金府，然后，”杜如冰停了一下，“然后又被送出金府，整个过程除了金府的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看到。加上她父亲有可能是害怕，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一锭黄金的原因，并没有打算追究这件事。我担心，没有证人证据的话，这件事最后又会不了了之。”
　　“那该怎么办？”上次的案子也没有证据，杜如冰就解决了，所以这次牧之相信杜如冰一定也有办法。
　　可是杜如冰摇了摇头，说：“还不清楚，等金山来了，看他怎么说。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解决了。不过你放心，我爹肯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嗯。”牧之点点头。
　　在杜大人快把耐心耗完的时候，郭捕头才带着金山一起来到了府衙大堂。
　　只见走在前面的郭捕头表情并不好看，但是走在后面，被四个捕快包围着的金山却是一脸悠哉，甚至在深秋的天气，还故意扇着折扇。
　　金山让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捕快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看穿着打扮，都是金府的人。
　　“大人，金山带来了。”郭捕头走进大堂，向杜大人拱手说。
　　郭捕头和几个捕快各自归位，就看到金山毫不在意的站在大堂中间，嚣张气焰，连向来沉得住气的杜大人都愤怒的大拍惊堂木。
　　“大胆金山，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金山不慌不忙的收起扇子，没有跪下，而只是向杜大人拱拱手，说：“禀大人，我大庆律法规定，有功名在身，面对三品及以下官员可以不用下跪。在下不才，正好是名秀才。”说完又展开扇子，完全不把在场的其他人当回事。
　　郡守属于地方官员，正好三品，所以即便杜大人等对金山的嚣张态度不满，却也没有办法。
　　杜大人怒极反笑，“想不到金少爷还有功名在身，倒是本官小瞧了。”
　　“大人客气。”金山随便回复一句。
　　“你可知本官为何叫你来？”
　　“不知啊，郭捕头突然就跑到我们家找我，当时在下正在吃饭呢！”
　　刘心兰就在堂上，恨不得用用眼神杀死他。要不是因为在府衙，现在恐怕已经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金山一进衙门就看到刘心兰了，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心下只觉得这女人不识抬举。
　　“哼”杜大人冷笑一声，心道这金山果然不是玩意儿，今日怕是不能直接将他拿下了。
　　“今日有人状告你金公子，昨天下午，武力胁迫，强*民女，你可认？”杜大人不冷不热的说。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冤枉本公子啊！昨天下午我一直都在家里读书，家里下人都能作证的。大人，您可得严惩这些企图中伤我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啊！”金山假模假样的喊着冤，还鞠了一躬，戏演的倒是足。只是任谁看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在乎，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畜生！”不光是衙门当中的人这样想，后厅的牧之也是这样想的。她手中的剑越攥越紧，仿佛随时准备出鞘。
　　杜如冰或许是感受到了牧之的愤怒，她轻抚上牧之拿剑的手，等牧之看向她的时候冲牧之摇摇头。牧之这才冷静下来。
　　“中伤你能有什么好处？”杜大人接着问。
　　“当然是钱了。”金山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
　　“杜大人你刚来宁城，或许不知道，我们金家可是宁城首富。这宁城一大半的铺子都是我们家的。可有不少人想着从我们家拿钱呢！哎，向今天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也就给点钱打发了算了，可是想讹我的人越来越多啊！在下毕竟是个秀才，名声总是要的。所以，还请大人严惩造谣的人，我金家一定感激不尽！”
　　听着金山颠倒黑白，杜大人已然面无表情。若是杜如冰看到一定明白，这已经是杜大人极度愤怒的状态了。
　　“你胡说！你个畜生！”在一旁站着的刘心兰这下子忍不住了，她大骂着冲到金山面前，高举起手。
　　就在巴掌马上要落在金山脸上的时候，金山一只手攥住刘心兰的手腕，然后用力一甩，刘心兰就被甩在了地上。
　　“啪！”杜大人惊堂木一拍。
　　“大堂之上，不得行凶！”
　　金山不屑的看了刘心兰一眼，然后转向杜大人，继续演戏。
　　“大人，这可不怪我啊！谁知道这疯女人突然间扑上来要干什么？我这是自卫。”
　　郭捕头向堂下的捕快示意，让他们把刘心兰扶到一边。而刘心兰鼓起的勇气和愤怒仿佛一下子用尽了。就这么被捕快扶着，一句话不说。
　　杜大人看了一眼刘心兰，然后继续问金山：“你可知她是何人？”
　　金山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回答：“不知道啊大人！难道，她就是冤枉在下愚民？那大人还等什么？赶紧把她抓起来为在下正名。”
　　听到金山倒打一耙的话，刘心兰没有在冲上去，而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狠狠的盯着金山，不说话。要是仔细看，就能看到她紧握的双手，和被咬出血的双唇。
　　“事情还未有定论，本官不能抓人。”杜大人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算是对金山抓人要求的回答。
　　“还要什么定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昨日我一整天都在家里读书，家中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她说我强*了她，她有证据吗？有证人吗？若是没有，那她就是诬陷！”金山咄咄逼人的说。
　　“你怎么知道被强*的是她？本官可不记得我说过。”杜大人目光如鹰，紧紧的盯着金山，语气却不紧不慢，仿佛只是有点小小的疑惑。
　　“这，”金山慌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堂上就她一个女人，而且她突然扑上来，所以在下合理猜测。要是猜错了，那就请大人见谅好了。”
　　“你就知道，本官没有证据吗？”杜大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金山脸上的笑容消失，等着杜大人接下来的话。可是杜大人却笑了。
　　“呵呵，金公子不必紧张，既然你说凶手不是你，那本官当然要调查清楚，在做判断，对不对？”
　　虽然杜大人在笑，可是却仍金山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觉得，这个杜大人的确和以前的郡守不一样，不是好应付的。可有转念一想：那又如何？这个杜大人只不过刚来宁城毫无根基，跟我们金家没法比。更何况这件事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你能奈我何？
　　想通这些的金山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态度。但是仍然有些顾忌，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既然大人这样说了，那就是大人的事了。若是没有在下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说完也没行礼，也没等杜大人说话，直接转身离开大堂，带着呆在堂外的仆人走了。
　　“你！”郭捕头刚想去教训教训金山无礼，就被杜大人拦住了。
　　“让他走。”
　　“大人！？”
　　“你去找一下南先生，让他帮个忙，去盯着金府。”
　　意识到杜大人的用意，郭捕头已不多言，只是拱手说：“是。”
　　经过后厅时，正好看见了牧之和杜如冰二人。上次案件之后，郭捕头就知道杜如冰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所以对于她们二人偷听，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去后院去寻找南风。
　　“退堂吧。”杜大人无奈的声音再度响起。
　　案子暂时审完了，杜如冰二人也不用在后面躲着了，干脆走到大堂。
　　大堂里的捕快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师爷也正收拾着案卷记录。杜大人依然坐在案桌后一动不动。
　　“爹。”轻轻喊了一声。
　　“嗯。”杜大人似乎杜杜如冰的到来并不意外，回了一声后仍旧面无表情的沉思着。杜如冰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想办法，也不打扰。
　　她看到刘心兰六神无主的向外面走，叫住她。
　　“刘姑娘，留步。”
　　刘心兰缓缓转过身，看向杜如冰。
　　正面看到刘心兰的表情，杜如冰心里更加难受。
　　“刘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这几天便住在杜府吧！以免遇到什么危险。”
　　刘心兰想了想，才意识到杜如冰说的危险，是什么。她犹豫着张口，说：“可是，我爹。”
　　“你爹那里我会派人去，你放心。”这次是杜大人开口。
　　本来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的刘心兰此刻才明白，杜大人还没有放弃这件案子。她赶紧的冲着杜大人的方向跪下，哭着说：“多谢大人。”
　　杜如冰快走几步，扶住刘心兰，说：“走吧，我带你去安排住处。”
　　刘心兰看着杜如冰，再说不出感激的话，只能点点头。
　　把住处安排好，又安排了一个丫鬟照顾着刘心兰，杜如冰这才和牧之一起，朝梅园走去，打算把刘心兰住进杜府的事告诉杜夫人。
　　路上二人各有所思。
　　杜如冰看到刚刚一直严肃的不得了的牧之突然笑了，有些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嗯？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当官的话，一定也是一个和杜大人一样的好官。”
　　“我才不想当官呢？”
　　“为什么？你要是当官的话，一定能帮到很多人。就像刘姑娘。”
　　“当官多麻烦，整天那么多公务，大大小小那么多事，烦都烦死了。这样多轻松啊！”杜如冰说完又突然想到，万一牧之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怎么办？又有些小心翼翼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
　　“不会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愿意做和不愿意做的事。况且你已经在帮助人了，我为什么要觉得你自私？”牧之不知道杜如冰为什么会这么问，反问道。
　　显然，牧之的回答不仅让杜如冰放心，更让对方开心。杜如冰没有说话，也暂时把刚刚的不愉快忘掉，只是高高兴兴的朝梅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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