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物语

　　按照雪送饭给我的频数来看，今天是我被困在这里的第三天了。
　　在此期间，银没有再过来，让我觉得安心不少，只是雪每回过来便给我讲一点银过去的事。看着她笑盈盈的脸，我实在是好不容易才阻止自己暴走的情绪。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恶事，与那些欺凌他的人相比，根本好不到哪里去。”当听到银被一群富家子弟暴打又大冬天地扔进河里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顶嘴。
　　雪落寞地笑笑回答：“在你眼中，那是自然的。”
　　我微张着嘴看她失神的双眸，有些艰难地问：“雪，你也曾经历过什么吗？”
　　她的笑容马上变得有些嘲弄。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被父母卖了，与一群偷儿混迹，每天被他们轮流玩弄罢了。最后，也不过是又被转卖进宫，被天皇和大臣们当作狗一般养着而已。”雪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咬下去。
　　我打了一个寒战，暗自责骂不该掀起这些老事。
　　她却无谓地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被银带走之后我便不去想了。”
　　我愧疚地看着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相比银过去受的苦，老实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雪摇头苦笑起来，我正以为她又要开讲，之后却是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你们若是……现在收手……还不算太晚，不是么？”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不会，我们不会回头。”雪摇头，发丝飞舞，“在除去天皇之前我们是绝对不会住手的。”
　　“天皇？”我惊呼。
　　“没错。我们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吃过他的苦？他那腐朽的统治，早就可以更朝换代了！这个天下，本就该让银来统治才会有希望。”
　　望着她灼灼发亮的双眼，我才突然意识到这许多的事件，最后的矛头的确都是指向天皇。
　　突然想起落梅死前的一番话，我大惊问到：“连落梅的事，也是你们指示的么？”
　　雪深深看着我，一字一句。“我们只是为她的心愿助一臂之力而已。”
　　我恼怒地看着她。“落梅受了那样的伤害，心里总会有些阴影存在，但她分明是想控制自己的，如果不是你们，她就不会死，博雅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即使没有我们，日后她心中的黑暗也会越来越大，我们只是给了她一个突破口，不会让她心里一直积郁，至少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减轻痛苦？分明是增加她的痛苦才是！”
　　“我不想为这事再与你辩解。”雪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端走食盒，“你是根本不会了解我们这些人的！”
　　我落寞地一头扎进被褥中，许久无语。
　　我的确无法体会他们所经历的痛楚，可是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报复就能快乐吗？过去的痛苦就能轻易抹去吗？这样的复仇不是只会更增长心里的悲痛吗？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竹雨……”怯生生的声音从床尾传来，我微微一震，咬牙决定来个不闻不问。
　　“竹雨，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当然了，我这样骗你，你生气是应该的，怪我自己利用你——”
　　“说够了没有！”我气呼呼地爬起来，指着小鼠怒道，“我不是说不想见你么？给我赶快走开！否则小心我对你使用暴力！”
　　小鼠一双弯弯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下唇被咬得苍白。
　　我鼻子一酸，赶紧偏过头去。
　　“快走！”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不和你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吗！”
　　“不……不一样，竹雨你很温暖。”
　　我皱起眉头朝他望去，真诚的双眼流露出淡淡回忆的快乐。
　　“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除了遇到安倍睛明的事情会让你的情绪起伏外，你总是很开心很乐观的面对生活。你疾恶如仇，对待弱者又很善良，虽然你有时候会很笨得上当，但那也是你的一种优点呀！”
　　他似乎已经完全沉醉在对我的分析中，一脸兴奋。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马上又板起脸。“笨也算优点吗？”
　　他颇为认真地看着我道：“放在你身上，便是优点。”
　　心中不自觉地暖和起来，只是被他背叛的事实横亘在眼前，让我不得不介怀。
　　小鼠见我又有些阴沉下脸，也笑得极勉强。“竹雨……我不奢求你会原谅我……不过，我一定会找机会放你出去……”
　　我诧异地望着他。“你——你要背叛银？”
　　小鼠的双眼中满是忧伤。“银大人对我有恩，竹雨你对我有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效忠你们一辈子。那日，为了还银大人的恩，我背叛了你；现在，我愿意为了还你的情而再去背叛一次。”
　　我莫名感动，但还是拒绝了他。“不需要的，小鼠。虽然现在我过得很不自在，但是我相信睛明一定会很快把我带出去的。”
　　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鼠若真的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依照银现在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我相信安倍大人的能力，只是银大人为了拖住他，在城里制造了大量使人致病的瘴气，而且天皇也突然陷入昏迷中，安倍大人也会分身乏术的。”
　　“银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致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我怒气冲冲地要从床上跳下来，但是马上被银链困死。
　　“差点忘记还有这个。”我苦笑，“就算你真要放我出去，这个链子，应该只有银能开吧？”
　　“这是用咒术做的，我会想办法从银大人那里套出来。银大人因为我立功，对我很是推心置腹……”说到后面，小鼠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分辨不出在说什么。
　　我犹豫道：“这样没有问题么？如果被银发现了，那你——”
　　小鼠这才昂起脸来很是骄傲地看着我。“竹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机灵。放心吧，到明天，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小鼠……”
　　“竹雨，我唯一的乞求——请不要抛弃我。从今后起，我只做你的式神，只做你的小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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