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桃源洞在距离四方城往西两百七十多里的山峦之中。地方不远，但山林中到处是险坡和沟坎，根本没有路。加之欧阳明日行动不便，此行相当艰难。
　　到达深山以后，易山推着欧阳明日几乎是举步维艰。为了不太过影响行程，遇到轮椅不能通行的地方皆是由我拎了轮椅上下，但即便是这样，一天下来，也就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我们从清晨出发，到天刚擦黑时，易山就已经不行了，越到后面轮椅基本都是我在扛，他仍然累得面目赤红，气喘如牛。

　　路过一片较为平坦的林子时，欧阳明日说：“今晚就在这里歇一夜吧。易山也走不动了。”
　　“爷……我……”易山看起来很愧疚，但他喘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也无法坚持。

　　我将轮椅放了下去。
　　这次出来让易山跟着就是个累赘。我一人带着欧阳明日速度会快很多，现在还不得不照顾他。这里比不得平坦的大路，莫说让他推轮椅，就是让他空着手在陡峭的山林里疾行一天他也是吃不消的，他跟着出来毫无意义。但他们这两主仆向来秤不离砣，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欧阳明日拧开水壶的盖子，将水壶递给易山：“先慢慢的喝口水，别喝急了。”
　　“哎。”易山接过水壶，大概是太累太渴了，喝了两口就呛了半天。欧阳明日在旁边体贴的连声道，“慢一些，慢一些。”
　　易山这样子需要坐下来好好休息一阵。
　　我便转身到附近拾捡柴火去了。

　　大冬天的老林子，一到夜里更是寒得彻骨，像欧阳明日这样娇贵的身子根本受不住，得给他生个火堆。生一夜的火需要不少柴火，我抓紧时间拾完，顺道在附近打了两只山鸡回来。

　　我回来的时候，易山已经把火堆生了起来，火堆旁垫了一张皮毯，欧阳明日已经从轮椅上下来坐在了皮毯上。

　　我拿出寒月弯刀来宰山鸡的时候，易山抢了过来：“影月姑娘，我来吧，我来吧。”
　　我见他也休息好了，便没推迟，将鸡和寒月弯刀递给了他，走到火堆旁坐下。

　　欧阳明日将水壶递过来给我：“累了一天了，赶紧歇息一下。”
　　我接过水壶来喝了一口：“不累，根本就没放开走。”
　　我递还水壶的时候才发现欧阳明日面色有些僵硬，他接了水壶转过头去，黯然的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叹息道：“是我这个残废拖累了你吧……”
　　“说什么呢？”我对他说道，“没有你，我们根本来不了这里。”
　　我强调道：“你才是最重要的。”

　　欧阳明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拉过包袱来，取出了装干粮的帕子展开：“吃点。”
　　我看了看，帕里放着的都是些香橙糕，枣泥饼，蟹黄酥一类的高档点心。别人出门办事都是随便带点馕饼馍馍之类的东西，他却连带个干粮都带得这么讲究。再看那包袱里尽是锦绒被，毛毯一类的生活用品，除此还有药箱和一块铜镜。这么多些东西都得易山背着，也难怪易山走得这么累。
　　我取了一块蟹黄酥来吃。

　　欧阳明日问我：“你笑什么？”
　　“嗯？”我看他，“我在笑吗？”
　　“我看你笑的挺开心。”

　　“哦，”我舔了一下嘴角的屑末，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蟹黄酥，“味道很不错。”
　　“喜欢吃就多吃点，”他转身在包袱里又翻了翻，翻出一个皮袋来给我，“再喝点羊奶。”
　　“……”我接过皮袋，“早知道你准备得这么齐，我还打什么山鸡。”
　　“野外能吃到热食自然更好。都是托你的福。”

　　我总觉得欧阳明日变得比过去更加客气了。不知道是否跟上次我说他是个让人有压力的人有关。

　　易山将两只山鸡收拾好了以后，用树枝叉了拿过烤。
　　我顺手接过一个往火上放去。易山马上叫了起来，“不能放那么低！影月姑娘，”他做着示范，“像我这样，手拿高一些，放在火外围烤，一直转动，这样才能受热均匀。放的太低外面烧焦了里面也没好，还容易烧断树枝。”

　　“这样吗？”我向他学着。
　　“对。”

　　易山问我：“你以前没在野外烤过肉？”

　　“我一般都是生吃。”以前流落野外时，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做任务。有条件自然会出了林子下馆子，必须留在野外时通常都是形势紧张的情况，那时候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有时间慢慢生火烤肉。

　　“生吃？”易山很吃惊，“那多难吃！你为什么不烤熟呢？”
　　我说：“并不是在游玩。”
　　“那是……”易山本想接着问，却被欧阳明日打断了。
　　“易山！”

　　易山立即缄了口，他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多了，有些难为情，挠了挠自己后脑勺：“我去抹料！”他将叉着的山鸡交到欧阳明日手里，然后转身到包袱里找东西去了。
　　他们带的那个大包袱就像个百宝箱，易山翻了翻了，翻出了一堆小瓶子来。“食盐，香料，油，孜然……”然后他还拿了一把小刷子出来。

　　“爷，影月姑娘，把鸡拿过来一些。”易山让我们把山鸡拿到火堆旁，他蹲下身子开始刷油，抹料，抖盐，动作细致，神态认真。

　　我觉得好笑：“你们每次出行都准备得这么周全？”
　　“可不是，”易山一边涂抹一边说道，“爷不惯在野外过夜，也吃不习惯那些粗糙的东西。不准备周全一些怎么行。”
　　易山对欧阳明日的确是照顾入微的，我能够感觉到，他把他的爷当作了自己的全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他考虑，力求让他舒适。
　　欧阳明日微微的笑，火光照进他的眼眸，折射出温柔的光泽。
　　我突然理解了，他早已经习惯了易山在身侧伺候着，哪怕是分开一刻，恐怕也是不习惯的。所以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必须带着他。

　　刷好了料之后，我们把山鸡重新驾到火上烤起来，烤了一阵，香味便渐渐的散发出来，勾人食欲。

　　“太香了，”我称赞道，“易山确实是个宝。”
　　欧阳明日笑道：“这个宝，我是千金也不换的。”
　　易山挠着头傻笑。

　　鸡烤熟后，拿到一旁冷却了一会，易山就迫不及待的掰下一个鸡腿来，烫得他直抓耳朵，他吹了吹，然后把鸡腿递给了欧阳明日：“爷。”
　　欧阳明日接了过来，拿给了我：“吃吧。”
　　我也没客气，接过来吃了起来。味道烤得不错，咸淡适宜，香味十足。这大概也是此行带上易山的唯一好处了。
　　易山又掰下一个鸡腿来给欧阳明日。他自己不吃，只是看着我们吃。

　　旁边还有一只没动的整鸡，我便取了过来递给易山。易山连连摆手：“你们先吃。”
　　我晃了一下我手里的鸡腿：“我够了。你必须多吃点肉补充体力。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气赶路。”

　　易山有些面红，他讪讪的接过了烤鸡：“以前我翻山越岭也是一把好手的，”他嘟哝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影月姑娘，你怎么那么快？还带着我家爷，我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说：“除非你想在山野里多待几晚上，否则不快一些不行。”
　　“那么多坡坎和岩壁，你上上下下都不累吗？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笑了起来：“负重疾行是我们练功的基础，尤其是练习轻功的时候。我十二岁就能背着百斤大石翻越十重山了。”

　　易山咂舌：“十二岁？！怎么做到的？”

　　“跑不到目的地就没有饭吃，为了吃上一口饭，做不到也能做到了。”

　　易山张着嘴好半晌没说话。欧阳明日突然出声道：“你那时候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吃苦这种事情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倒是同伴的死怎么也没办法习惯，”我把啃完的鸡骨头丢进火堆里，“今晚我来守夜，你们两个吃饱了就早点休息。明一早还得赶路。”

　　我翻身上了树巅，树巅视野良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半个时辰后，下方开始收拾起来。易山在铺毯子，拿被子。欧阳明日则吹起萧来。他对乐器的喜爱无人可超越。但凡有片刻的闲暇总会吹上一会。
　　今夜的箫声如同今夜的月色一般，平静，祥和。

　　易山忙完的时候，欧阳明日便停了萧，他抬起头来：“影月，你下来睡吧。今晚我来守夜。”
　　“不用。”
　　“反正我也是坐着带累你们罢了。至少我还可以守夜。”
　　“不用。我不喜欢睡在下面。”这里就算没有来敌，也是会有野兽出没的。常年的习惯让我更喜欢待在树上，半睁半睡，时刻保持着警惕。到下面皮毯毛被的裹着睡觉反而会让我更难受。

　　欧阳明日没有再坚持，他和易山很快就睡下了。
　　树林里一片安静。
　　不一会功夫易山就打起了鼾来，他鼾声如雷，传出了老远。这么响的鼾声，欧阳明日却好似听不见，他背对着火堆侧躺着，毫无声息，不动一下。

　　待火堆将熄的时候，我下去添柴火，欧阳明日突然转过了身来，他还睁着眼睛，眸色在跳跃的火光中明暗不定。他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我愕然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觉得对不起我什么？
　　我顿了顿，才慢慢将手中柴火添入了火堆之中，然后重新跃回了树上。

　　每隔一阵我就得下去添一次柴火。欧阳明日没有再睁开过眼睛，他面朝着火堆的方向，眉目微锁，长长的羽睫在面颊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了，整整一夜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有动过一下。

　　第二天我们加快了行程。
　　轮椅和易山背的大包袱都交到了我手上，易山两手空空，爬坡上坎比昨日更得劲了一些，直到夜幕时分，他累得气喘吁吁但还能勉强跟上。
　　晚上我们停在了一条山溪旁，欧阳明日说这里离目的地不是很远了，时间已经不早，所以我们停歇下来休息。

　　和昨日一样，我们生了一堆火。易山蹲在溪水旁，将我们带的水壶重新换了一次水。我没去林子里打猎，就借着这山溪抓了一些鱼上来。山里的小溪比不得江河和荷塘里饲养的鱼肥美，都是些三四寸长的小鱼，易山称之为马口鱼。我一连抓了几十条，交给易山剖了穿成一串烤上。

　　晚上吃了鱼后。欧阳明日让易山扶他坐回了轮椅上，他转动轮椅，抬起头来在仔细的观察星象。

　　我见他愁眉不展，便问：“明天不顺利？”
　　“会有一些……凶险。”欧阳明日支吾了一下。
　　有凶险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足为怪。

　　欧阳明日见我不以为意，便将轮椅抹动了两步，朝我凝重道：“你本命星转暗，周围荧惑、破军乍现。这是灾祸临头的象征，”他顿了顿，“而且…极有可能祸及性命。”

　　“这样啊……”我也抬头去看星辰。漫天的星斗密密匝匝，犹如天书一般让人完全看不懂。连哪颗是我的本命星我也看不出来，我叹口气，苦笑道，“哎，兵来将挡吧。”
　　生死大劫我也遭遇过了不少，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此行非走下去不可吗？”欧阳明日问。
　　我反问：“是不是我不动，灾祸就能躲掉？”

　　欧阳明日默然不语，他将金线一圈一圈的不停绕掌缠绕着，面色依然沉凝。
　　这态度说明了一切。

　　“行了，早些歇息吧。”我对他笑了笑，躲也躲不掉的事还何必自寻烦恼。我站起身来，准备找棵树歇息。

　　“今晚我来守夜！”欧阳明日看着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坚定道。
　　“还是我来吧，”易山立刻站了出来，“爷，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明天又不用赶路，就由我来守夜吧！”
　　欧阳明日没说话，默许了。

　　“随你们。”我也不坚持，上树闭目休息去了。这种时候我的确需要一个好的睡眠，只可惜眼下的环境让我很难入眠，守不守夜对我没多大差别，只不过有易山守着不需要我再一次一次下去添加柴火罢了。
　　我躺在树杈上，闭目到了天亮。

　　次日曙光刚起，我们就上了路。

　　两个时辰后，我们停在了一处悬崖前。
　　再往前就是一处四面环山的深谷，无路可走，脚下便是断崖。

　　欧阳明日拿出地图和罗盘仔细对比和测量了一番后，对我说道：“就是这里了。”

　　我皱眉往崖下看了看，下面云雾缭绕深不可测，已是寒冬季节，悬崖陡壁上却还长满了不少藤青的植物。
　　“宝藏在这下面？”我回头问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去吧。”

　　这么陡的悬崖，莫说易山，连轮椅也不方便带了。
　　“我背你下去，”我对欧阳明日说罢，又对易山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等着。”
　　“爷，我。”易山不情不愿，满脸的忧虑。想来是昨天晚上听到欧阳明日说此次会有危险，所以不愿离开欧阳明日。
　　“放心吧。我就是死了也会把你家爷安全送上来的。”我向他保证。
　　“别说这种傻话！”欧阳明日面色一沉。

　　他转头对易山温声道：“易山，不必担心。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的声音总给人一种安宁和信任的力量。易山面色很快平静了下来，他顺从的点了点头，“恩。爷，那你们一定要早些回来。”

　　将东西都留在了原地。我对欧阳明日说道：“走吧。”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有几分异样。
　　我蹲到轮椅前：“你上来。”等了好一会他才上了我的背，而且能感觉到他身子明显的僵硬，似乎想隔出一点距离来，并没有紧贴在我背上。
　　他比以前要忸怩了一些。或许是沐池那次事件的后遗症。我也不便点破，只提醒他道：“一会将我抓紧一些，别掉下去了。”

　　这面悬崖没有当日老人峰上的悬崖陡峭，四处都有可着力的凸岩，藤蔓和树枝。但是它却要比老人峰更深不见底，爬了很久依然下不到底。
　　下面云雾遮眼，能见度不足五丈，所以我也不敢贸贸然的急坠下掠，只得慢腾腾的一点一点往下攀爬，最为保险。

　　“你以前背过别人吗？”漫长而枯燥的静谧之后，欧阳明日在后面没话找话的说道。
　　“恩？”我一边攀爬一边回答他，“背过。”
　　金花，皓月，幽月，海棠，鸠羽……很多姐妹我都背过。现在大了还好，小时候训练总受伤，背她们几乎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过男人我就只背过你一个。”
　　“哦……”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你累吗？我重不重？”
　　我笑了。我连人带轮椅都扛了他两三天了，他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不算重。”他和弄月差不多，弄月我虽然没背过，但却拎过。外貌看上去他们两人都胖瘦适宜。欧阳明日因为坐着轮椅的关系瞧不出身高来，但他若是能站立，我想应当和弄月差不多高，魁梧不足，但挺拔有余。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一直以来我颇为奇怪的事情。
　　“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我见过不少瘫坐的残疾人。久坐会让他们肢体变形，大多上身臃肿，下身萎缩，无法保持和正常人一样的体态。然而欧阳明日身材比例却非常的匀称，不仅匀称甚至还颇有风骨，看上去并不像是天生的残疾，而像是初病不久，才刚坐上轮椅的。

　　“我会用金针通穴。”欧阳明日回答道。
　　“原来如此。”神医有时候简直万能。不过常年无法走动还能维持正常人一般的生长，恐怕得日日夜夜的疏通穴道，到现在他就连残疾的双腿也丝毫不见变形和短小，可见所下的功夫非同一般。他是一个很注重外表的人，应该一直在为站起来，恢复正常而不断的努力着，他定然不能接受有朝一日站起来后，却有一双畸态的腿脚。
　　“你很辛苦。”我感慨道。
　　背后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他问我：“石瑛是你的本名吗？”
　　“是。我祖父有心悸的毛病，经常以石英入药。我出生的时候正值年夜，喜上加喜，他老人家一高兴连着好几天都有没犯病，就索性给我取了‘石英’这个名字，说我是个安神，静人心的孩子。后来我娘嫌这名字太过随意，心头郁郁。我爹实在没办法，便在娘和祖父之间周旋了一番，最终将英改为了瑛字，雅气了一点。也算是全了两方的意愿。”
　　欧阳明日一阵轻笑：“其实石英是个不错的名字。石英味甘，温和，使人宁神静气。”

　　“可惜事与愿违。我也没长成他们期待的样子。”
　　“不。你是个温和的人，和你在一起很安心。”
　　“是吗？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们大多都怕我。”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

　　欧阳明日联想道：“你如果还长在青闺里，现在该是一个温婉和煦，骨子里又有些倔强的姑娘。”
　　我失笑：“谁知道呢。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你抓稳一些。”下方有一块平滑的洁壁，无处攀爬，我踏壁一跃，下掠三丈，才又抓着了一条藤蔓。

　　又一阵安静之后。欧阳明日问我：“你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吧？”
　　“算是。我姥爷是一方名儒，我爹祖上也是世代为官，最高做到过宰相，只是到我爹这一辈已经逐渐式微，开始没落了。”
　　“也挺好的。书香门第，韶华之年，该是媒婆踏破门槛的时候了。”
　　“或许吧，如果没有那场灭门之祸的话，”我顿了顿了，笑道，“听说我娘才刚及笄的时候，就因为提亲者太多，发生两拨人马相撞，引发打架的事件。”
　　“你娘一定是个美人。”
　　“在洛阳还算有名。当年追求者很多，据说连太师府的公子也曾上门求亲。不过我娘却看上了我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官。”
　　“你爹很幸运。”
　　“很难说。娶了我娘得罪了太师，仕途不顺，十年兢兢业业，也就只做到从五品郎官，就再也上不去了。”
　　“那又如何？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才是最大的福气。”

　　我笑了笑。欧阳明日向来重情，又淡薄名利，他会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我叹道：“只能这么想了罢，他们的感情确实一直都不错。”

　　闲话间，脚下的云雾渐渐的稀薄了起来。我往下一看，只见影影绰绰间能勉强瞧见谷底的情形，约莫还有七八十丈便可到底。
　　“欧阳明日，抓紧了！”我提醒了他一声，然后朝下一翻，急坠直下，在山壁间接连急踏，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谷底。

　　到了谷底一看。这里繁花正茂，绿树成荫，竟还是一片春日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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