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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医生说白偌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谁也没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在说出那句“我想看雪”的一周后,她几乎完全无法下床了。呼吸机成了必需品,即使在她清醒时也必须持续吸氧。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是短暂地睁眼看看周围,然后又沉沉睡去。
医生悄悄告诉阳渝昗:“可能连一个月都没有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阳渝昗心中反复切割。但他没有崩溃,至少没有在琳琳面前崩溃。他依然每天为她擦拭身体,为她读她喜欢的书,为她播放她喜欢的音乐。即使知道她可能听不见,他还是会告诉她今天的天气,告诉她豆豆的近况,告诉她朋友们发来的问候。
这天早晨,白偌昕意外地清醒了很久。她的精神似乎比前几天好了一些,甚至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今天……天气好吗?”她问,声音虚弱但清晰。
阳渝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阴天,灰蒙蒙的云层低垂,但没有下雪。
“阴天,但不太冷。”他走回床边,握住她的手。
白偌昕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出去。”
阳渝昗愣了一下:“出去?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白偌昕打断他,眼中有着罕见的坚持,“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最后出去一次。和你一起。”
她的眼神如此恳切,如此渴望,阳渝昗无法拒绝。他知道这可能很危险,知道医生绝对不会同意,但他也知道,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好。”他最终点头,“我们去哪里?”
白偌昕想了想,嘴角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我想看雪……还想坐摩天轮。”
阳渝昗的心脏狠狠一痛。摩天轮——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时的白偌昕还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孩,会因为他买了冰淇淋而开心地笑,会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会在看到城市全景时兴奋地指着远方。
而现在,她瘦弱得几乎能被风吹走,连呼吸都需要机器的帮助。
“好。”他再次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去看雪,坐摩天轮。”
说服医生和父母花了很大力气。主治医生坚决反对,认为以白偌昕现在的状况,外出风险极高。李静和白升雾也忧心忡忡,既想满足女儿的愿望,又害怕出意外。
但白偌昕异常坚持,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让我去吧。”她看着父母,眼中含泪,“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击溃了所有人的防线。李静哭着点头,白升雾沉默地转身,肩膀颤抖。主治医生最终无奈地让步,但要求必须带上急救设备和氧气,并且不能超过两小时。
准备工作花了整整一上午。阳渝昗借来了轮椅,准备了厚厚的毯子、暖水袋、便携氧气瓶和各种药物。林小雨和周晓薇也来帮忙,她们为白偌昕戴上了柔软的毛线帽,围上了暖和的围巾。
“要拍很多照片哦。”林小雨努力微笑,但眼圈通红。
“嗯。”白偌昕点头,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下午两点,一切准备就绪。阳渝昗小心翼翼地将白偌昕抱上轮椅,裹好毯子,检查了氧气设备。她的体重轻得惊人,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飘走。
“准备好了吗?”他轻声问。
白偌昕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们选择了一个离家不远的小型游乐园,那里有摩天轮,而且因为天气寒冷,游客很少。出门时,天空依然阴沉,但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
到达游乐园时,白偌昕已经有些疲惫,但她坚持要自己看看周围。阳渝昗推着轮椅,慢慢走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园区里。寒冷的空气中,他们的呼吸凝成白雾,交融在一起。
“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白偌昕轻声说。
“什么不一样?”
“我以为……会下雪。”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下着小雪。”
阳渝昗想起来了。那天确实下着细雪,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星星的碎片。她兴奋地伸手去接,说雪花像小小的花瓣。
“可能等会儿就会下。”他说,尽管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雪。
他们慢慢走向摩天轮。因为不是周末,而且天气寒冷,摩天轮没有运行。阳渝昗找到工作人员,解释情况后,工作人员被他们的故事感动,破例为他们单独启动了摩天轮。
“最多只能转一圈,而且速度会很慢。”工作人员提醒,“有任何不适,立刻按这个按钮。”
“谢谢你。”阳渝昗真诚地说。
他小心地将白偌昕抱进座舱,调整好她的姿势,确保她舒适且安全。座舱缓缓上升,白偌昕靠在阳渝昗怀里,眼睛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景物。
“真漂亮。”她轻声说。
从高处看,城市被一层灰蒙蒙的色调笼罩,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虽然是阴天,但有一种宁静的美感。
座舱升到最高点时,白偌昕突然说:“阳渝昗,你看。”
阳渝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讶地发现窗外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很快,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的雪花笼罩。
“下雪了。”白偌昕的声音充满惊喜,“真的下雪了。”
阳渝昗紧紧抱着她,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这一刻如此神奇,如此美好,仿佛连上天都在满足她最后的愿望。
“琳琳,你看,下雪了。”他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
白偌昕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嗯,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座舱的玻璃上很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从里面看出去,世界变得模糊而梦幻,像一幅印象派画作。
白偌昕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阳渝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来看雪。”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阳渝昗的眼泪滑落,滴在她的头发上:“傻瓜,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白偌昕摇头,“没有人应该为另一个人做这么多。你是特别的……是最特别的。”
座舱缓缓下降,雪花依然飞舞。当座舱停稳时,白偌昕已经有些疲惫,但她的精神依然很好。
“还想做什么?”阳渝昗问,帮她整理好围巾。
白偌昕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我想吃棉花糖。”
阳渝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我给你买。”
游乐园里有一个小卖部,但因为天气寒冷,老板正准备关门。阳渝昗跑过去,请求老板再做一根棉花糖。老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白偌昕,立刻明白了什么,点头答应了。
棉花机制造出的糖丝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固,形成一朵蓬松的白色云朵。阳渝昗拿着棉花糖走回白偌昕身边,小心地撕下一小块。
“只能尝一点点。”他说,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
白偌昕张开嘴,让阳渝昗把那一小块棉花糖放进她嘴里。糖在口中融化,甜味弥漫开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甜。”
“还要吗?”
她摇摇头:“够了。你吃。”
阳渝昗咬了一口棉花糖,甜得发腻,但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因为这是琳琳想吃的,因为这是她分享给他的。
雪花落在棉花糖上,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落在他们的肩头。阳渝昗推着轮椅,白偌昕手里拿着剩下的棉花糖,两人慢慢走在空荡荡的游乐园里。
“冷吗?”阳渝昗问,担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白偌昕摇头:“不冷。很温暖。”
确实,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睛也比平时明亮。这一刻,她看起来几乎像是健康时的样子。
他们走到一个长椅旁,阳渝昗停下来,坐在长椅上,让白偌昕的轮椅靠在自己身边。雪花无声飘落,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阳渝昗,”白偌昕突然说,“如果……如果有下辈子,你还会爱我吗?”
阳渝昗毫不犹豫地点头:“会。不止下辈子,每一辈子都会。”
“我也是。”白偌昕微笑,“无论多少次轮回,我都会找到你,爱上你。”
阳渝昗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存在。这一刻如此珍贵,如此脆弱,像雪花一样美丽,也像雪花一样短暂。
“琳琳,我爱你。”他说,声音坚定而深情,“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白偌昕回应,眼睛清澈明亮,“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雪还在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很快,长椅上、轮椅上、他们的身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但他们没有离开,就这样坐着,看着雪,握着彼此的手。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雪花在无声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白偌昕突然轻轻咳嗽起来。阳渝昗立刻紧张地检查她的状态,发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我们该回去了。”他说,尽管心中万般不舍。
白偌昕点头,眼神中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满足:“嗯,回去吧。我已经……很开心了。”
阳渝昗推着轮椅往回走,雪花在他们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白偌昕靠在轮椅上,手里还拿着那支几乎没怎么吃的棉花糖,眼睛渐渐闭上。
回到车上时,她已经睡着了。阳渝昗小心地调整她的姿势,检查氧气设备,然后启动车子。后视镜里,游乐园渐渐远去,摩天轮在雪中静静矗立。
那一夜的雪下得很大,是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第二天早晨,整个世界都被纯洁的白色覆盖,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白偌昕在睡梦中离开了。
很安静,很平和,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阳渝昗发现时,她就像睡着了,只是没有了呼吸。
他没有哭,没有崩溃,只是静静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的手慢慢变凉。然后他俯身,在她冰冷的嘴唇上印下最后一个吻。
“晚安,我的琳琳。”他轻声说,“做个好梦。我会永远爱你。”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明媚。冬天终于要过去了,但有些人,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天。
而那支没吃完的棉花糖,被阳渝昗小心地保存在玻璃盒里,放在他们的床头。每次看到它,他就会想起那个下雪的午后,想起她尝到甜味时弯成月牙的眼睛,想起她说“好甜”时的表情。
雪会融化,生命会消逝,但记忆不会,爱不会。
在那个最后的约会里,在那个飞舞的雪花中,在那个甜到发腻的棉花糖里,爱成为了永恒。
而阳渝昗知道,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会记得那个爱雪的姑娘,记得她最后的微笑,记得她说: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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