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行动在夜色中展开，目标是一处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废弃制药厂，情报显示这里是“暗渊”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和人员集散节点。

　　“祸斗”小队与“白泽”在预定地点汇合。气氛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秦湍——或者说“白泽”——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特勤作战服，装备精良，脸上涂着深色油彩，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也冷得彻骨。他独自一人站在略远处，正检查着手中一把改装过的高精度手枪，对到来的“祸斗”众人，包括贺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视作空气。

　　行动简报由祁阵（陆吾）代为传达，秦湍只是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偶尔用极简短的词语确认或补充关键信息，声音透过战术面罩传出，更加模糊不清，不带任何情绪。

　　贺流站在队伍前方，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想开口，想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而秦湍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屏障，更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口。

　　任务开始，按照预案分组推进。秦湍主动选择了最危险、需要单独渗透的侧翼侦查与清理哨位的任务。

　　“秦……”贺流终于忍不住，在通讯频道里开口，试图说些什么。

　　“白泽。”秦湍冷硬地打断，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看向他这边，“你们按计划待命。外围的‘眼睛’，我解决。”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如同真正的幽灵，倏然融入厂房外围浓重的黑暗之中，速度快得只在贺流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更让贺流心头一紧的是，在秦湍消失前的刹那，他似乎看到对方左眼的位置，掠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极不自然的冰蓝色流光，如同电子设备的指示灯，冰冷而诡异。

　　接下来的几分钟，通讯频道里寂静无声。但远处厂房外围黑暗中，那些原本规律移动的巡逻手电光束，却一个接一个，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仿佛被黑暗无声地吞噬。

　　没有警报，没有枪声，没有搏斗的动静。

　　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毛的、绝对高效的“清除”。

　　当秦湍的声音再次在频道中平静响起“外围清理完毕，可进入”时，连“祸斗”这些见惯了生死和高效的队员，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这种静默清除的效率，简直不像人力所能为。

　　“行动。”贺流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沉声下令。

　　核心区域的战斗爆发得激烈但短暂。“祸斗”小队的默契与强悍毋庸置疑，而秦湍展现出的战斗能力，则让除了贺流外的所有人都暗自心惊。他的动作迅捷精准得可怕，枪法如神，对环境的利用和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更不时展现出一些超出常规战术手册的、近乎预知般的规避和反击。他的左眼在激烈的交火中，偶尔会闪过那种冰冷的蓝光，虽然短暂，却让人无法忽视。

　　很快，大部分抵抗被肃清。根据情报，核心资料可能藏匿在厂区深处一个独立的、加固过的地下仓库内。贺流和秦湍自然分到了一组，负责搜查这个最关键的区域。

　　仓库大门异常沉重，两人合力才将其推开一道缝隙，侧身潜入。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头盔上的战术射灯切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布满灰尘和废弃设备的通道。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化学残留物的刺鼻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战术间距，沉默地向深处推进。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死寂。

　　就在他们深入仓库近百米，经过一个岔路口时——

　　“轰隆！！！”

　　身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如雷鸣的巨响！紧接着是金属扭曲摩擦的刺耳噪音！

　　他们来时的通道，那扇沉重的仓库大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关死，并且传来了清晰的、多重机械锁扣锁死的“咔嚓”声！

　　被设计了！

　　两人瞬间背靠背，枪口指向不同方向，战术射灯的光束如同利剑在黑暗中疯狂扫视。

　　“真是精彩。”

　　一个优雅、温和、带着金属般质感愉悦嗓音，突兀地在空旷的仓库深处响起，伴随着不紧不慢的、皮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回音。

　　“仅仅一个月，就能将‘种子’运用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赞叹你的天赋，秦湍。哦，或许现在该称你为——‘白泽’？”

　　声音的主人缓缓从一处高大的废弃反应罐阴影后踱步而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一尘不染，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饶有兴味，如同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正是“暗渊”的高层，“演奏家”。

　　“演奏家……？”秦湍的声音如同冰碴，左眼中的冰蓝色光芒陡然变得明亮而稳定，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如同电流过载般的“滋滋”声。那光芒在他眼中凝聚，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瞄准镜，死死锁定了不远处那个优雅而危险的身影。

　　“演奏家？”贺流心头巨震，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代号背后的真人，也是第一次从秦湍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那个给予他“种子”、在银行布局的人！

　　“贺队长，久仰。”“演奏家”微微欠身，动作标准得如同古典舞剧的谢幕，笑容无懈可击，“一直想当面感谢你，替我……‘测试’了那份礼物的兼容性。”他的目光在贺流身上流转，带着一种科研人员观察实验品的审视和满意。

　　贺流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指，一股寒意夹杂着暴怒直冲头顶。但他强迫自己冷静，枪口稳稳指向“演奏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困和制敌的策略。

　　“看来，两位的关系比我想象中更有趣。”“演奏家”的目光在贺流和秦湍之间来回移动，笑容加深，“那么，让这场久别重逢，变得更难忘一些吧。”

　　他话音未落，身形骤然模糊！

　　不是快速移动，而是某种近乎瞬移般的诡异速度，前一秒还在十几米外，下一秒已经迫近秦湍左侧！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种不祥的、肉眼可见的淡黑色气流，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刺向秦湍的颈侧！

　　秦湍左眼光芒大盛，数据流疯狂刷新，身体近乎本能地向后仰倒，同时手中的枪口向上抬起，试图瞄准。然而，“演奏家”的速度和角度都太过刁钻，那萦绕黑气的手指尖端，已然触及秦湍作战服的领口！

　　“砰！”

　　千钧一发之际，贺流的枪响了！子弹精准地射向“演奏家”的太阳穴，逼得他不得不微微偏头，攻势稍缓。秦湍趁机一个狼狈却有效的战术翻滚，拉开些许距离，但脖颈处的作战服已被划开一道口子，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一种诡异的麻木感。

　　“演奏家”轻轻甩了甩手指，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点灰尘，对贺流笑道：“不错的反应，贺队长。但，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超乎了贺流的认知。“演奏家”如同闲庭信步，却展现出恐怖到令人绝望的实力。他的速度、力量、反应都远超人类极限，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感，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子弹，或是用那萦绕黑气的手轻易格挡、偏转攻击。他同时压制着贺流和秦湍两人，游刃有余，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教学”或“测试”。

　　秦湍将左眼的能力催动到极致，冰蓝色的数据流几乎要溢出眼眶，为他提供了强大的动态视觉和预判能力，才勉强能跟上“演奏家”的部分动作，进行艰难地闪避和反击。但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负担，脸色在战术面罩下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开始紊乱。

　　贺流将战术发挥到极致，与秦湍形成短暂的默契配合，却依旧无法伤到“演奏家”分毫，反而自己身上多了几处擦伤和淤青，对方那黑气似乎带有某种侵蚀性，让伤口传来异常的疼痛和虚弱感。

　　“游戏时间差不多了。”“演奏家”似乎有些厌倦，在一次鬼魅般晃过秦湍的奋力一击后，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

　　他没有丝毫犹豫，枪口抬起，径直对准了因为刚才全力一击而暂时失去平衡、背对着他的秦湍的后心。

　　那枪口凝聚的能量，让贺流瞬间感到头皮炸裂般的致命威胁！

　　“再见。”“演奏家”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冰冷的弧度，手指扣向扳机。

　　时间，在贺流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看到了秦湍试图扭转却已来不及的身体。
　　看到了那致命的枪口。
　　看到了“演奏家”眼中那近乎慈悲的残忍。

　　“你他妈……！！”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和血脉每一个细胞的灼热力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贺流体内轰然爆发！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剧烈震荡，以贺流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贺流的双眼之中，原本压抑的暗流被彻底点燃！强烈的、如同熔岩般的赤红色光芒猛地从他眼底迸射而出，瞬间吞噬了眼白，甚至微微透出眼眶！在那片炽烈的红光中央，他的瞳仁深处，漆黑的物质疯狂涌动、交织、凝聚，最后构成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诡异、仿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逆十字星图案！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漠然、毫无人类情感的合成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伴随着瀑布般刷新的、由暗红色诡异符文和不断跳跃的复杂参数构成的数据洪流：

　　【‘深渊之种’强制完全觉醒协议启动……】
　　【同步率强制提升至97.4%……】
　　【战斗辅助模组全功率加载……】
　　【目标分析……锁定……】
　　【‘演奏家’，威胁等级：极高。当前姿态：射击预备。左手为次要支撑及能量引导手，破坏可导致攻击延迟0.3秒。】
　　【环境扫描……可利用投射武器：右前方2.7米处，嵌入水泥地废弃钢筋（长度0.8米，预估投掷初速度……）】
　　【方案生成：投掷钢筋，攻击目标左手腕部，成功率：68.9%。执行。】

　　这一切，发生在常人根本无法感知的刹那。

　　外界，“演奏家”的手指即将完成扣动扳机的最后一丝位移。

　　贺流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违背了物理常识，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红色残影。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前倾的瞬间，右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那根半截埋在水泥地里的、锈迹斑斑的钢筋，以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发力规律的姿势和力道，将钢筋如同标枪般掷了出去！

　　钢筋脱手的瞬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音爆声！它没有旋转，而是像一道笔直的、被无形力量推动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演奏家”那握着手枪、作为次要支撑和能量引导的左手手腕！

　　“演奏家”脸上那游刃有余的、意料之中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变成了真正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狂喜？

　　他扣动扳机的动作不得不中断，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内侧翻转，试图躲避。但那根灌注了贺流完全觉醒“种子”力量的钢筋，速度太快，角度太刁！

　　“嗤啦——！”

　　钢筋尖端擦着“演奏家”的手腕外侧掠过，带起一溜血花，并未能完全废掉他的左手，却成功地将那把能量手枪击打得脱手飞出，幽蓝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咣当一声掉在远处的杂物堆里。

　　“演奏家”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手腕上那道不深却火辣辣疼痛的伤口，又猛地抬头，看向双眼燃烧着赤红光芒、瞳仁呈现诡异黑色逆十字星的贺流。

　　他脸上的惊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找到真正瑰宝般的炽热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终于……”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贺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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