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枕月

作者:温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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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华台的试探


      东离,临华台。

      这座高台坐落于东离境内最高的山峰卞山脚下,是东离历朝历代待客最高规格的场所。

      此时的临华台张灯结彩,煌煌如昼。东离皇室宗亲、文武重臣、受邀请的耆老名士,俱已盛装入席。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身着彩衣的宫人穿梭如蝶,一派皇家盛宴的恢弘气象。

      皇后林华凝高坐于台上,一身缕金百鸟朝凤宫装,妆容精致完美,唇边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雍容浅笑,与身旁偶尔低声交谈的武平帝显得琴瑟和鸣。只有离得极近的如安,从这个自己从小跟着的主子微蹙的秀眉上看出了一丝极力掩饰的不耐。

      太子克尔云坐在皇子席首位,年近三十,相貌酷似其父武平帝,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被酒色浸染的虚浮和惯于居高临下的傲慢。他晃着手中的金杯,目光不时扫过空置的“梁王”席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探究。

      贞王克尔金坐在稍远些的位置,一身素净的月白锦袍,与周遭的华丽格格不入。他面容清俊,却因常年伤病显得苍白消瘦,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低垂着眼睫,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喧闹都漠不关心,唯有指尖偶尔无意识地轻敲扶手,泄露一丝内里的不平静。

      成王克尔丹坐在克尔金下首,神情依旧带着几分恍惚和不安,酒杯端起又放下,几乎没沾唇。自入席后,他的目光就有些游移,恍惚间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大熙的状元郎,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吉时将至,我们的梁王殿下怎还未到?莫不是离宫多年,忘了皇家礼仪?”太子克尔云率先发难,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邻近几桌听清,引来几声低低的附和与轻笑。

      林华凝仿佛未闻,只是端起茶盏,轻轻用杯盖拂去并不存在的浮沫。

      就在此时,临华台高阶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直奔高台而来,这在宫廷禁地,简直是骇人听闻的失仪。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那高台下,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长嘶。马背上,一人蓝色劲装,外罩一件象征亲王身份的暗紫色蟠龙纹斗篷,脸上……竟覆着一张制作精良的银色面具。

      马蹄声戛然而止,来人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他随手将马缰扔给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卫,大步流星,踏上通往临华台的白玉长阶。夜风鼓起他的斗篷,面具下的薄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虽看不清全貌,但那通身冷峻沉稳的气场,瞬间压过了殿内的丝竹喧哗。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帝后。谁都没想到,这位传说中流落民间多年的梁王,会以如此嚣张的方式登场。

      此人自然是假扮梁王的陆允川。

      因着武平帝登基之后,大熙和东离苦和平久矣。是以不少东离将士自然认识这位名满天下的玉面将军,更不用说打过好几个照面的宋时宴了。

      兵行险招,不得不早做打算。

      十日前,大熙,醉仙楼内。

      方思远正对着账本皱眉,盘算着将产业移至东离的事项,对面坐着替他研磨的林幼微。

      自重逢以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阿银引进来一个眼熟的小药童,正是沈星白身边的那位。

      药童规规矩矩行礼:“方东家,林管事。我家主人让我来支取下一批药材的采买银子,这是清单。”说着递上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方思远接过扫了一眼,没好气地笑骂:“咱们这位沈大神医,说是看破红尘游历天下去了,我看他是放下红尘放不下银子!这单子上的‘雪域灵芝’、‘百年参王’……他是要开药铺还是炼仙丹?真当我这儿是金山银山?”

      药童一本正经:“我家主人说,医者父母心,药材不好,如何救治众生?银子的事,毕竟是陆将军答应我家主人的,可不能反悔。”

      一旁的崔枕月闻言,忽而心念一动,问道:“小师傅,沈大夫可曾研制过那种……能伪装伤痕的药剂或膏体?要极其逼真,像是陈年旧伤,不易被寻常水洗汗水化开的那种。”

      “有的,”药童想了想,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思远,“只是用料珍稀,配制繁琐……”

      “需要多少银子,尽管记在账上。”崔枕月果断道,看向方思远,“表哥常年在边关,恐怕不少东离将领、探子都认得。若能有此法遮掩,再佐以面具……先前我只想着面具,太易被人拆穿,如今见着沈大夫的药童,才计上心头。”

      方思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一亮:“妙啊!既解释了为何戴面具,又彻底改变了最易辨认的面部特征!快,小师傅,回去就请沈大夫配制,要最快速度送来!银子不是问题!”

      这才有了此刻,陆允川脸上那张银色面具,以及面具边缘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到脖颈的,在宫灯下显得格外狰狞的烧伤疤痕。

      陆允川踏进大殿,无视所有或惊愕、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儿臣克尔顺,拜见父皇、母后。流落在外多年,归途遇险耽搁,以致迟来,请父皇、母后恕罪。”

      武平帝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阶下这个陌生的儿子。那挺拔的身姿,冷冽的气质,脸上狰狞的伤痕与面具……都与记忆中那个有些顽皮捣蛋的幼子相去甚远。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来就好。入席吧。”

      “谢父皇。”陆允川起身,走到为他预留的席位坐下。

      林华凝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懈可击,温声道:“顺儿一路辛苦了。脸上这伤……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太医就在偏殿候着,宴后可让他们仔细瞧瞧。”

      “多谢母后关怀。”陆允川微微颔首,面具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旧伤而已,已无大碍,不必劳动太医。”

      太子克尔云嗤笑一声,摇晃着酒杯,故意扬声道:“六弟这番出场,可真够别致。到是像极了你小时候那顽劣的模样,本王记得你八岁上,吓着了御花园的孔雀可是被……,”他顿了顿,没有说那个已成禁忌的凤宁帝的名讳,“站在你母妃淑侧妃身旁高扬着头的模样,为兄真是记忆犹新呐……”

      这是在赤裸裸地试探。

      席间不少目光都聚焦在陆允川身上。林华凝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顿。

      陆允川心中冷笑,幸亏方思远将他幼时之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了他。他抬起眼,透过面具看向太子,声音依旧平淡:“皇兄记性真好。年幼无知,还记得我那时还拿孔雀毛插在皇兄头上,皇兄不要见怪就好。”

      此话一出,太子的脸色难看得很,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自然记得这事,当时还被学堂中人耻笑过!

      陆允川站起身,朝着武平帝恭敬行礼:“父皇,儿臣经年漂泊,生死边缘走过几遭,行迹无状。宫门纵马,确是情急失仪,儿臣愿领责罚。”既解释了性格变化的原因,又干脆地认了纵马之过,滴水不漏。

      武平帝笑着摆摆手,未再追究。

      一直魂不守舍的克尔丹,在陆允川开口后,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沉稳的语调,那透过面具扫视过来的平静的眼神……为何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陆允川?可是怎么可能呢?堂堂大熙玉面将军这会来此?为了崔枕月?也太过冒险。

      他心里虽是觉得不可能,可是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陆允川那张脸,浮现地牢门口的那一幕。

      娇小的崔枕月站在身姿挺拔的陆允川身旁。一个亭亭玉立,一个气宇轩昂。

      他们就这样站在光处,堵住了他逃出生天的通道。如同神明的审判。

      崔枕月!那个每晚都让他噩梦连连的崔枕月!

      猩红的血泪,狰狞的面容,厉声的悲鸣……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慌忙低头喝酒,掩饰失态。

      而自始至终仿佛置身事外的二皇子克尔金,此时却缓缓抬起眼帘,目光落在陆允川的面具上,声音不高,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气音:“六弟这面具……做工精巧。只是宴饮之间,戴着未免气闷。莫非伤痕……甚是骇人?”他语气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缓缓刮过陆允川的脖颈和手部裸露的皮肤,仿若凌迟。

      来了。

      陆允川心中警铃微作。方思远提醒过,这位二皇子因身残,心思最是敏感多疑,观察力也极强,是最难缠的角色。

      “二皇兄有心了。”陆允川声音沉了沉,似乎勾起了痛苦回忆,“并非气闷,实是……不愿惊扰诸位。这伤痕,乃是当年逃离那场梁王府突然燃起的大火时所致,梁王府付之一炬,儿臣能捡回一命已是万幸,容貌……不提也罢。”他刻意强调了梁王府大火,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上首的林华凝。

      林华凝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仿佛没听见。

      克尔金微微颔首,不再追问,只是那目光,却始终如阴冷的毒蛇般缠绕在陆允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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