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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郡王府书房内,谢十七倚在软榻上,一手翻着光禄勋的文书,一手轻抚膝头酣睡的小宝。
门轴轻响,江桦探头进来,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见谢十七没赶人,才蹑手蹑脚地蹭到案前。
“哟——”谢十七眼皮都不抬,“世子爷这是洗干净了?”
江桦连忙上前:“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他蹲在榻前,仰头看着谢十七,“暗卫来报,满骄最后现身那家赌坊,我才去探探虚实。”
“探虚实?”谢十七终于抬眼,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探到姑娘们胸口去了?那衣裳薄得,怕是还没我书房的窗纱厚!”
他当然知道江桦清白。可一想到那些莺莺燕燕往这人身上贴的画面,心头那把火就压不下去。没推开就是错,没当场冷脸更是错上加错!
江桦顺势伏在他膝头,声音闷闷的:“我真的知错了……若你不喜,往后查案就让小义去。”
谢十七本就没打算真与他计较,正事当前,孰轻孰重他自然明白。只是嘴上仍不饶人:“让小义去?”他冷哼一声,“你是嫌他不够显眼?还是觉得赌坊的门槛经得起他撞?”
半晌不见回应,却觉膝上之人肩膀微微颤动,隐约还有抽气声。
哭了?
莫不是方才训狠了?
谢十七心头一紧。自己贵为亲王,放着满骄不查,赌坊不管,倒在这儿与妻儿置气。江桦冒险查案,不正是为了护他周全?若当时真当众推开那些妓子,反倒惹人怀疑。
正欲开口,却听江桦突然道:“王爷身上好香。”
“……”合着刚才的抽气声是闻味儿呢。
谢十七深吸一口气,抬脚便往江桦肩头踹去。
这一脚带着近日习武的劲道,又没收力,结结实实将人踹得跌坐在地。江桦捂着肩膀抬头,正对上谢十七冷若冰霜的脸。
“闺女困了。”
谢十七丢下这句话,抱着熟睡的小宝转身便走。江桦哪还顾得上肩头疼痛,忙不迭追到榻前。
“十七……”他单膝跪在脚踏上,“不恼了可好?”
“闭嘴。”谢十七闭着眼打断,“吵醒闺女我饶不了你。”
话虽凌厉,那向外侧让出的半张床榻却出卖了他。江桦轻手轻脚地上榻,将这一大一小揽入怀中。小宝在睡梦中蹭了蹭两人的衣襟,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江桦低头轻嗅谢十七发间清香,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我们这样,像不像寻常百姓家的三口?”
谢十七终于睁眼:“寻常百姓?”他轻哼一声,“谁家百姓会半夜在赌坊一掷千金。”
江桦下颌抵在谢十七发顶:“那便是……侠客携美眷归隐?”
“侠客”谢十七面色稍缓:“说正事。满骄查得如何?”
“刚要查就被抓了。不过暗卫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是……”江桦声音沉了沉,“经此一事,这条狐狸怕是要缩回洞里了。”
谢十七蹙眉:“不是暗中查访吗?怎会……”
“我的傻王爷啊。”江桦无奈轻笑,“千金阁今早挂出我们查满骄的消息,标价三百金。你可知千金阁的规矩?但凡挂牌的消息,必是已被人买过一回的。”
谢十七瞳孔微缩:“千金阁竟敢……”
“他们背后水深得很。”江桦把玩着他的手指,“有时连我都得去那儿买消息。”
谢十七抿唇不语,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乔照野……你究竟站在哪边?
他拍开腰间江桦作乱的手:“林宥今日出现的蹊跷。”
江桦反手握住他的手指:“你也察觉了?殿前司办案从不会大张旗鼓。更不会特意拉上光禄勋的主官。”
小宝在两人中间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江桦的下巴,谢十七忙伸手护住猫儿。继续道:“今日交接本该是陆续去的。林宥见来的是陆续,转头就亲自到光禄勋寻我。侍卫来报时,我就看出这是出蹩脚戏。他也知道瞒不过我,索性直言赌坊有‘好戏’邀我共赏。”
江桦眸色一暗,突然含住那谢十七的指尖。后者呼吸微滞,却见那人舌尖轻舔过他指腹,哑声道:“王爷接着说。”
谢十七强自镇定地抽回手,耳尖却已染上绯色:“林宥这般大费周章,既试探你我,又敲打满骄。只是他没想到……”话音戛然而止,“不对!林宥既知满骄底细,今夜独自收拾赌坊,岂非……”
湿润的触感突然贴上耳廓。江桦的声音混着温热吐息传来:“无妨,有人盯着……”
“江桦!”谢十七终于炸毛,一巴掌拍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是属狗的吗?弄得本王满耳朵都是口水!”
小宝被突然提高的嗓音吓得一哆嗦,谢十七连忙将白猫搂进怀里轻抚:“小宝不怕,爹爹在这儿呢。”转头压低声音对江桦道,“明日我要去行宫勘察布防,后日才回。你……”
“那我明晚要独守空房了?”江桦突然凑近,“听说京城夜里有女鬼专找落单的,我若怕得睡不着……”
谢十七心头一软,下意识想像哄小宝那样把这人揽进怀里。可手刚抬起就僵住了。这“大号幼崽”实在不是他能搂得动的。
“睡……”话未说完,江桦已利落地将小宝安置在枕边,整个人覆了上来。温热的唇贴着他耳垂低语:“既是最后一晚……王爷发发慈悲,让为夫饱餐一顿可好?”
江桦初尝情味,此刻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虽顾忌着谢十七身子未愈不能做到最后,却将人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直吻得谢十七眼尾泛红,浑身发软才稍稍餍足,倒比真刀真枪更让他心满意足。
又过了一个时辰,腿根被磨的生疼谢十七终于忍无可忍,抬脚去踹身上之人:“滚下去……本王……唔……不做了……”
晨光熹微中,陆续牵着马队在郡王府门前勒缰,正瞧见谢十七扶着腰往马车里钻。他疑惑道:“王爷昨日不是说骑马去?行宫路远……”
谢十七身形一僵,面不改色道:“追野染了风寒。”
陆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体贴地递上缰绳:“下官这匹乌云踏雪虽不及追野,倒也……”
“不必。”谢十七飞快钻进马车,帘子甩得噼啪作响。
马车缓缓驶离郡王府,谢十七靠在软垫上。窗外晨光正好,却照不散他眉间阴霾。
“王爷。”车帘外传来陆续的声音,“是走西门还是……”
“你们先行。”谢十七突然掀帘,“本王有物件落下了。”
“可要下官……”
“不必。”他跃下马车,“城门口候着。”
转过街角,几个乞丐正围着个红衣公子讨钱——那折扇上“皆春色”三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谢十七眯起眼。林宥这大清早的,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街边茶幌的遮掩观察着林宥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从袖中排出几枚铜钱,却在乞丐伸手时突然收手,折扇轻点其中一人的肩头。
断续话语随风飘来,却听不真切。
待林宥终于大发善心施舍铜钱,突然折扇一转,直指谢十七藏身之处:“王爷既已莅临,何不赏脸一见?”
谢十七心头微惊,从容步出:“林大人好眼力。”
“王爷不是要赴行宫?”林宥扇面半掩笑意,“怎的逛到这儿来了?”
“有物件忘带了。”
“哦?”林宥扇骨轻敲掌心,“这条路通往千金阁,与郡王府可是背道而驰啊。”
谢十七逼近半步:“正是要去千金阁。找乔照野聊聊,他夫人近日与胡明月……”
林宥脸色骤变:“现……现在?”
“不然?”谢十七无辜挑眉。
“下官突然想起还有公务!”林宥折扇合拢,眨眼间已退出三丈远,“改日再叙!”
谢十七望着林宥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待行至千金阁前,浓烈的脂粉味混着些古怪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由蹙眉。
“这位爷……”小厮殷勤迎上,待看清谢十七手中玉牌后脸色骤变,腰弯得更低了,“贵人楼上请!”
谢十七拂袖踏上楼梯,余光瞥见大堂里几个吞云吐雾的赌客:“那是……”
“回贵人的话。”小厮赔着笑,“是西域来的旱烟,提神醒脑的玩意儿。”
谢十七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随着小厮穿过回廊。
空气中那股奇怪的旱烟味道混着脂粉味,谢十七实在谈不上喜欢,这种东西,怎能提神醒脑。
“贵人稍候。”小厮在“弄月”前驻足,轻叩三声,“阁主,有贵客到。”
门开处,却是张意料之外的面容。
“白净?”谢十七蹙眉,“怎么是你。”
白净福身一礼:“贵客恕罪,阁主晨起未久,请移步内室稍候。”引他入内时,忽然抿唇一笑,“上回不知是王爷驾临,多有冒犯。”
谢十七径自落座:“无妨。你们阁主还要多久?”
“约莫一刻。”白净执壶斟茶,“阁主梳洗向来细致。”
谢十七并未接茶,任由那青瓷盏搁在案上:“若本王要买已挂牌的消息……还要知道首买之人,作价几何?”
“王爷恕罪。”白净笑意不减,“千金阁的消息买卖,向来不问来处,也不究去处。只卖消息,不卖消息的消息。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谢十七指尖轻叩桌面,眸光渐冷:“白姑娘,本王今日既来了,便没打算空手而归。”
白净笑意微僵,复又舒展:“王爷说笑了。只是这规矩……”
“小十七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跑来欺负舅舅家的姑娘?”
门扉再次打开,一袭红衣的乔照野倚在门边。谢十七神色稍缓,起身行礼:“舅舅。”
乔照野摆摆手示意白净退下,待房门掩上,才施施然落座:“这么急着寻来……莫不是来要零花钱的?”
谢十七冷眼瞥他:“我看起来很缺银子?”
“嗯……”乔照野当真仔细打量他片刻,诚恳点头,“像。特别像那种被夫君克扣月例的小媳妇。”
“……”谢十七深吸一口气,“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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