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打工指南

　　临近过年的时候，陆嫣离拎着行李箱回来了。她拿帽子压住脸，颇有几分冷酷的世外之人的味道。
　　当然，她的行为遭到了陆何散的无情嘲笑。但毕竟陆何散一向没品位，陆嫣离也懒得和他计较。

　　她在国外再度碰见了韩悦颜。这次见面，韩悦颜和她道了歉，说当年她当年是收了许原言的好处才和陆嫣离说那番话的。

　　其实陆嫣离事后反省了一下，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毕竟韩悦颜和她一样面子大于天，怎么会平白无故来道歉？她猜到里面有阴谋，可又不想把人家想的太坏，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事后陆何散来告诉她，奖学金会是许原言出钱，她才把逻辑链连起来。

　　后来，她又断断续续知道了张其骏背后的事情，对许原言的看法就更加微妙了。她和陆何散提了几次要注意，可都被她哥轻飘飘一句“知道了”盖了过去。

　　陆嫣离劝说无果索性就不劝了，毕竟深陷爱情的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她不喜欢干棒打鸳鸯的事。只能多留个心眼，让陆何散自求多福。

　　许是因为陆嫣离太久没回来，这次兄妹俩见面，她明显感觉到陆何散对她格外殷勤。不仅没有让她去买菜洗菜，甚至没有提让她刷碗，完全是把她当活佛供。

　　她们回的是郊区的老房子，许原言也跟了过来。他像一条尾巴一样跟在陆何散身后，给陆何散打下手。陆嫣离一边在客厅里嗑瓜子，一边打量着这两个人。

　　陆何散似乎又瘦了，但更有精神了。据说他的新游戏进展不错，他自己也考过了微软认证。许原言似乎是接手了一部分家里的工作，同时帮着陆何散的工作室写了些程序。
　　就在陆嫣离观察两个人时，许原言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忽然一回头和她对视了。陆嫣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落到电视上，继续悠闲地磕着瓜子，心里却再次为陆何散牵肠挂肚起来。

　　晚上他们三个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陆嫣离却总觉得有些诡异。她在打量许原言的时候，许原言似乎也在不经意地打量着她。
　　那种被打量的感觉让陆嫣离毛骨悚然，她想了个办法把许原言支去厨房，自己把陆何散扯到卧室，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你不感觉……言哥有点奇怪吗？”陆嫣离斟酌着开口，“你真的觉得他已经改了，已经和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了吗？”
　　陆何散摸摸鼻子，想了想道：“比起之前好一点了，总要给人家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一直在观察我。”陆嫣离忍不住地说道，“我现在想想张其骏那件事真的感觉瘆得慌。”

　　“真的，说不定哪天你一睁眼就能看见言哥拿把刀，目光阴翳地站在你床头。”
　　陆何散无奈道：“……太白天不要说鬼故事好吗？”

　　“他就是鬼一样啊！正常人谁那样啊？”陆嫣离压着声音语无伦次，“算了我不说了……我真怕言哥知道我说这些给我脖子上来一刀，‘咔嚓’一下给我灭口了。到时候再安插一个什么意外之名，你还傻傻不知道。”

　　“胡说八道。”陆何散拍了拍她，“放心吧，许原言现在好很多了，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你真护着他。”陆嫣离嘟囔道，“他有什么好？”

　　陆何散开始掰着手指头书，“他长得帅，人还有才，性格……性格这种东西，不能说好坏，只能说不同。但是他对我好，毛病也慢慢在改。这世上哪有完人？总要给他多一些体谅和理解。”

　　陆嫣离显然很想反驳陆何散，被陆何散抢先一步说道：“而且他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直接把他扔那不管了吧？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更过激的行为呢。我看现在就挺好的。”
　　陆何散开玩笑地感慨道，“唉，我还是道德感太高了。”

　　虽然这么安慰陆嫣离，但陆何散心里也被陆嫣离的话勾起一丝恐惧来。但他压下了那点儿不安，又和陆嫣离聊了点别的话题。

　　许原言在门口默不作声，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拿着牛奶悄悄离开了。

　　·
　　陆何散晚上就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他先是梦见许原言这一次握住他的脖子没有松手，他差点儿命丧于此，又梦见他拿刀追着自己砍，陆嫣离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跑，兄妹俩被许原言追着砍……

　　什么东西了这是。
　　陆何散被吓醒了之后闷闷地想，肯定是因为陆嫣离白天那些话给他的心理暗示，所以才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他轻轻拨开许原言环在他身上的胳膊，翻了个身与许原言面对面。

　　结果刚翻过来就对上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大半夜的他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陆何散想起陆嫣离的话，又想起刚刚做的梦，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

　　“你大半夜怎么不睡觉？”
　　过了好半天，陆何散才缓过气来，摸了一下许原言的额头，手掌盖上了他的眼睛。“这都几点了？”

　　陆何散手心痒痒的，他能感觉到许原言的睫毛在他手掌里刮蹭。
　　“你有什么心事吗？”

　　许原言沉默半晌才问他，“你有什么心事吗？”

　　陆何散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即又听许原言轻声说：“你刚才好像做噩梦了。”

　　“是啊，哈哈。”陆何散干笑两声，一时有些纠结要不要把这个荒诞离奇的梦说出来。他对着许原言的脸想蒙混过去，但许原言伸手附上了他的脖颈。
　　联系刚才的梦，陆何散的脖子上下意识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许原言声音沙哑地说：“我听见你和妹妹说的话了。”
　　许原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故意听的，我当时想给你端牛奶。”

　　陆何散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安慰许原言两句，但颈侧越跳越快的血管出卖了他。
　　他“哦”了一声，然后手掌游移到许原言的脸上，尝试去安慰许原言。

　　“你别担心，你……”

　　许原言忽然打断他，冷不丁地发问：“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是因为道德感吗？”

　　“啊？”陆何散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道德感？”
　　等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白天随口说了什么话时，已经错过最佳反驳时间了。
　　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说一句：“我是开玩笑的。”

　　许原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了眼睫，片刻后才低声道：“对不起。”

　　陆何散被他这一句“对不起”搞的不知所措，他叹了口气开始柔声哄许原言，“我真的是随口说的，要是因为道德感我才和你在一起，那我干嘛不和别人在一起？我对所有人都有道德感，我还能给天下人一个家吗？”

　　许原言看着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陆何散给出的承诺的话。他把这段话嚼了一遍，又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责任感而继续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是害怕我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才看守我，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可以离开。”

　　陆何散一时竟听不出这话里撒娇多一点还是威胁多一点，他甚至笃定许原言就是恃宠而骄，捏准了他不会离开。

　　他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甚至起了逗一逗许原言的心思。他假装翻身下床要走，却被一把抱了回去。

　　陆何散笑道，“你不是说我可以走吗？怎么又不让我走？你这人真双标。”
　　许原言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的陆何散有些心软，摸了摸许原言的头发。

　　“好了，逗你玩的。要走我早走了。”

　　许原言紧紧拽着他问道：“那你下床干嘛？”
　　陆何散好笑道：“上厕所，不是不要你了。这你也要跟着吗？”

　　许原言盯着陆何散看了几秒，陆何散架不住他的眼神，只好投降道：“算了，你乐意跟着就跟着吧。”

　　陆何散旋即就后悔了让许原言跟着的决定。
　　“嘘，嘘，别闹了，我妹还在隔壁屋呢，下午还有发布会。”

　　许原言和他耳语了几句。

　　“好好好，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把许原言哄好了之后，陆何散又回去美美睡了个回笼觉，这次放下了那些顾忌，一觉睡到大天亮。陆家兄妹向来都不吃早饭，他自然也不用起床给陆嫣离那个祖宗做饭吃。

　　中午匆匆收拾了一下后，下午便和许原言赶到了发布会现场。陆何散因为水喝的太多，中途溜进了厕所，许原言帮他拎着东西，漫无目的地看着发布会上的展品。

　　他转了几圈转到了一个角落，忽然发现一个要哭不哭的小孩。他和那个小男孩对视了一下便移开了视线，小孩却像是碰瓷似的，在看见许原言之后哭了出来。

　　许原言看着那个抽泣的小孩只觉得烦躁，他看了一眼手机，想给陆何散发消息问他怎么还没好。他正要转身走开却忽然被一只小手拽住。

　　只见小孩眼泪汪汪地说：“哥哥，能不能接你手机打个电话，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许原言皱眉看着小孩，盯了半晌。他刚想挣开小孩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算了。他想，反正陆何散等会来了看见这个小孩也肯定会帮他的，不如现在他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就在小孩心生怯意松开他的衣角准备往后退时，许原言蹲了下来，冲他摇了摇手机问道：“你妈妈手机号码是多少？”
　　于是他耐着性子和小孩交流，一番谈话他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把小孩送到了他母亲的身边。

　　那位女士抱着自己的孩子对许原言连连道谢，许原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很礼貌地和她们挥手再见。

　　他一转头就碰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陆何散，凑在他身边问：“你刚刚干什么了？我怎么没找到你？”

　　许原言看了淹没在人群里的小孩，笑了笑，拎起手里的奶茶道：“没什么。去给你买了点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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