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6 章
还是那个会为了保护她,不惜一切的沈砚清。
周夫子很快来了,还带来了县学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童生。看了告示,周夫子拍案叫好:“就该如此!堂堂正正,有理有据!”
一位老童生却皱眉:“只是……将听闻谣言者姓名都记下,会不会太……”
“若不如此,何以震慑宵小?”沈砚清平静道,“夫子放心,我只记传谣者,不问无心听者。但那些有意散布、添油加醋的,一个都跑不了。”
她顿了顿:“况且,名单现在不会公开。只要谣言止息,这些名字永远只是名字。若还有人不知收敛……那就怪不得我了。”
几位老童生相视点头,眼中都有赞许之色。
次日一早,县衙照壁前围得水泄不通。
那封《告清河县父老书》用浆糊牢牢贴在墙上,白纸黑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识字的学子大声念着,不识字的百姓围着听,不时发出惊叹。
“好!写得硬气!”
“就是,沈案首堂堂正正,凭什么受这污蔑!”
“我早就说了,那些传言不靠谱……”
人群中,粮铺老板娘脸色发白,悄悄往后退。布庄掌柜擦着额头的汗,暗自庆幸自己只是随口一提,没多说。
更有人注意到告示末尾那句“誊抄三份:一贴县衙照壁,一送府城陈知府”。消息传开,那些传过谣的人更是心惊胆战——知府大人要是看到这告示,追查起来……
谣言以惊人的速度熄灭了。
就像野火遇上了暴雨,昨日还沸沸扬扬的闲言碎语,今日已无人敢提。即便有人想说,也会被旁人制止:“别说了,没看见县衙贴的告示吗?要追责的!”
沈砚清的名字再次传遍县城,这次不是因为案首,而是因为这份掷地有声的告示。
当日下午,周县令派衙役来请沈砚清。
县衙后堂,周文远看着眼前这个沉静的少女,眼中满是复杂神色:“你这一招……够狠。”
“学生只是自保。”沈砚清恭敬道。
“自保?”周文远笑了,“你这告示一贴,整个清河县都知道你沈砚清不是好惹的。陈知府那边,我也已经派人快马送去了抄本——他若知道了,会怎么想?”
沈砚清抬起头:“知府大人清正廉明,想必会赞赏学生澄清事实的勇气。”
周文远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好!好一个沈砚清!本官果然没看错人!”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不过你要小心。陈世杰家财势不小,这次吃了瘪,不会善罢甘休。”
“学生明白。”沈砚清行礼,“但只要学生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他耍手段。”
从县衙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沈砚清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店铺的伙计、路上的行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不再是单纯的羡慕或好奇,而是一种对强者的敬畏。
她心中并无波澜。
前世她经历过比这恶毒百倍的诋毁。朝堂之上,明枪暗箭,污蔑构陷,哪一样不比这厉害?若连这点谣言都应对不了,还谈什么科举入仕,谈什么改变命运?
推开院门,林挽夏正在等她。
灶房里飘出饭菜香,徐山在院子里劈柴,一切如常。仿佛外头的风风雨雨,都与这小院无关。
“回来了?”林挽夏迎上来,眼中满是关切。
“嗯。”沈砚清握住她的手,“没事了。”
“真的?”
“真的。”沈砚清笑了,“谣言已经停了。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再说了。”
林挽夏长长松了口气,眼眶又红了:“那就好……那就好……”
“别哭。”沈砚清擦去她的眼泪,“我说过的,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
林挽夏用力点头,扑进她怀里。
夜色渐浓,小院里点起灯。三人围坐吃饭,徐山还在气愤地说着白天街上的见闻:“那些之前传谣的人,现在一个个都缩着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都记着呢,哼!”
“记着就好。”沈砚清给他夹了块肉,“不过不必挂在嘴上。心中有数,静观其变。”
“沈姐姐,你说那个陈世杰还会使坏吗?”徐山问。
沈砚清放下筷子,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会。”她轻声说,“所以他一定会。”
但下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只有身边的林挽夏听见:
“所以我们要变得更强。强到他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窗外,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意。
但灶房里的灯光温暖,饭菜的热气氤氲。
这个夜晚,很安静。
但沈砚清知道,风暴从未远离。
它只是暂时蛰伏,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
谣言事件后的第七天,府城的公文到了。
那天清晨,县衙的铜钟敲得格外响亮。三匹快马踏着晨雾冲进县城,马上的差役背插令旗,直奔县衙。消息灵通的人已经聚在衙门口,交头接耳地猜测着。
周县令亲自接的公文。厚厚的黄皮信封,盖着江州府衙的朱红大印。他拆开看完,沉默良久,然后对身旁的主簿说:“贴出去吧。”
午时,县衙照壁前再次挤满了人。
新贴的告示有两张。第一张是知府衙门的正式行文,字迹工整,措辞严厉:
江州府知府陈谕各县:
近闻清河县童生沈砚清府试一案,有奸人散布谣言,污其名节,亦损本府清誉。经查,谣言系府城商人陈万财之子陈世杰,因府试作弊被逐,怀恨在心,雇人编造传播。
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岂容小人污蔑?女子参考,本为破格之举,更应维护其清誉。今依《大雍律·科举令》,裁定如下:
一、陈世杰剥夺童生资格,永不许再考。
二、陈万财罚银五百两,其中三百两赔与沈砚清作名誉损失,二百两充入府学修缮。
三、凡传播谣言者,具结悔过,再犯严惩。
望各县以此为鉴,肃清科场风气,还读书人清白。
江州知府 陈文渊
永昌二十三年二月十五
人群哗然。
“知府大人亲自发话了!”
“陈世杰活该!作弊还敢污蔑别人!”
“沈案首这是因祸得福啊,知府大人亲自给她正名!”
第二张告示是县衙的补充通告:三日后,将在县学明伦堂公开销毁陈世杰的童生凭证,全县学子皆可观看,以儆效尤。
消息传到沈家小院时,林挽夏正在蒸新一笼状元糕。
徐山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脸上却兴奋得发红:“林姐姐!沈姐姐!告示贴出来了!知府大人亲自定的案!陈世杰被革去童生资格,永不录用!还要赔咱们三百两银子!”
林挽夏手里的蒸笼盖子“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
“真、真的?”她声音发颤。
“千真万确!”徐山手舞足蹈,“我亲眼看见的!县衙门口围了上百号人,都在说沈姐姐厉害,连知府大人都给她撑腰!”
灶房里弥漫着蒸汽和枣甜味。林挽夏扶着灶台,腿有些发软。这些天的担忧、委屈、愤怒,在这一刻突然找到了出口。她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轻轻抖动。
沈砚清从书房走出来,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住了。
她走到林挽夏身边,也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都过去了。”
林挽夏抬起头,脸上又是泪又是笑:“我就是……就是高兴……”
“我知道。”沈砚清把她扶起来,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该高兴才对。”
徐山在一旁嘿嘿笑:“可不是该高兴!三百两银子啊!咱们糕铺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
沈砚清却平静道:“这钱不能乱花。其中一百两要捐给县学,设寒门学子助学金。五十两给族里修缮祠堂。剩下的留作院试盘缠和生意本钱。”
林挽夏用力点头:“都听你的。”
三日后,县学明伦堂。
这是沈砚清自府试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她穿着简单的青布长衫,头发用木簪束起,站在堂前,脊背挺得笔直。堂下站满了县学的学子,有她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眼神各异——有敬佩,有羡慕,也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周县令亲自到场。他命人取来陈世杰的童生凭证——那是一张盖着府学大印的青色文书,上面写着陈世杰的名字、籍贯、入学年份。
“陈世杰,府试作弊,后又诬陷他人,德行有亏,不配为读书人。”周县令声音洪亮,“今依知府大人令,革去其童生资格,永不许再考!”
他拿起那本文书,当众撕成两半,扔进旁边的火盆里。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作灰烬。
堂下一片寂静。
沈砚清看着那簇火焰,心中并无快意。前世她见过太多人倒下,有的罪有应得,有的无辜受累。陈世杰不过是第一个。往后,还会有更多。
仪式结束后,周县令单独留下她。
“沈砚清,知府大人很欣赏你。”他开门见山,“那封公开信,他看了三遍。说你有胆识,有谋略,更有担当——不是谁都敢把官司捅到知府面前的。”
沈砚清拱手:“学生只是求个清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