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

　　“欸，不是放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次日，钟茗一到所里就看见温辞瑜穿着一身白袍泡在实验室的背影。

　　温辞瑜回了下头，而后又继续将视线投入到手上的事儿上：“我下周要去趟渝海，得跟您请个假，所以在这之前我把活先提前干点儿。”

　　“什么大事啊？”

　　“嗯，大事。”
　　她补：“终身大事。”

　　“哦呦，结婚去啊？”

　　“不是，”温辞瑜坐在器材前笑，眼睛一边盯着显示器一边说，“我去追人复合的。”

　　“行啊你，这是准备爱情事业两手抓啊。”
　　边说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抓到了请我喝喜酒。”

　　“那肯定。”

　　……

　　飞往渝海的飞机上，温辞瑜穿黑色螺纹无袖背心，工装裤德训鞋，一顶鸭舌帽，一副平光黑框眼镜，耳朵戴着耳机，抱臂靠在椅背上。
　　面前的桌板上放着ipad，眼睛却盯着手机看。

　　“您好，能跟您换下座位吗？我跟她一起的。”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抬眼，结果就看见谢覃扬手扶着椅背站在过道上的脸。
　　这话不是跟她说的，而是对她旁边的人。

　　一个挺好说话的姐姐，看出两人是认识的之后就答应换了。

　　“是你啊。”温辞瑜看着他坐下。

　　谢覃扬笑的挺爽朗：“你上来的时候就想叫你来着。”

　　“不好意思，我刚在回消息。”
　　还真没看到他。

　　谢覃扬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也去渝海？”

　　“对，”温辞瑜，指了下自己面前小桌板上放着的ipad，“去录你们这节目。”

　　《急待加速》到目前已经播出两期了，收视率蛮不错的，但温辞瑜没完整看过，现在正在临时抱佛脚恶补，先看前两期的内容取取经。

　　“这节目还挺考验体力的。”

　　温辞瑜表示认同：“看出来了。”

　　这是个户外竞技类的节目，有各种游戏，比如商场乔装捉迷藏，蒙眼倒水，音乐卧底，猜拳泼水，基本上都是1V1组队或者两队PK，完成任务、比输赢，奖励或者惩罚这些。

　　总之就是得玩的开，要有综艺感，有笑点，放的下偶像包袱。

　　节目除了常驻嘉宾外，每期还会邀请两位飞行嘉宾。

　　下了飞机，两人一道去了节目组。

　　这次节目录制是在一个海湾古镇，住的地方是统一订的民宿，周边也有酒店。
　　正值旅游旺季，环境很好，特色也多。

　　到民宿将行李放下之后，就去跟节目组的导演，编剧和各组负责人打招呼，对台本。
　　在此之前，还交代安宁提前买了咖啡送到地方。

　　“谢谢小瑜~”

　　“谢谢温老师！”

　　温辞瑜：“辛苦大家啦，其他咖啡我放旁边的桌上了，后面人到齐了可以自己拿。”

　　“好！谢谢~”

　　一派和谐中，一个染着白金色长发的女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手拿大包小包的助理，看样子显然也是刚到。

　　“呦，慧一来啦！”
　　“哈喽哈喽~”

　　温辞瑜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孙慧一正笑着跟一群人招手。

　　此时她也看过来，视线落在她和谢覃扬身上，挺精明的一眼，状似惊讶的问了一句：“哇哦~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吗？”

　　“慧一姐好。”谢覃扬礼貌打招呼，同时拉着她跟对方介绍，“这是我的学姐，温辞瑜。”

　　温辞瑜对上对方的视线：“你好。”

　　孙慧一只是简单打量了一下她，连客套都没有，只浅淡挤出一秒笑容作为回应，然后就转头继续跟谢覃扬玩笑，看上去熟的不行。
　　特别大大咧咧的勾上他的脖子：“这次节目姐姐还带你！包赢，怎么样？”

　　谢覃扬面上笑着，有种想要避忌但是又不好表现太明显的尴尬。

　　温辞瑜看着两人互动，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单独找地方待会，转身的时候听见谢覃扬在身后问——

　　“学姐，你去哪儿？”

　　温辞瑜头没回，只抬手朝回身摆了摆：“我随便走走，你们聊。”

　　温晴过来跟她对台本，明显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特意小声提醒她：“这女的你离远点。”

　　“为什么？”

　　温晴说起了就一脸不满：“可无聊了这人，自己是常驻就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跟其他男嘉宾感情深，就老把自己当团宠，每次飞行里面有女嘉宾她都跟被抢了正宫位置似的。”

　　“行，我知道了。”

　　何止啊，温辞瑜还发现，这个孙慧一是任馨莹的闺蜜，两人社交平台的互动简直不要太频繁，合照更是三天两头的发。

　　节目组安排的民宿是两人一间，所有嘉宾里面就她和孙慧一两个女生，自然而然也就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
　　因为知道她和任馨莹的那层关系，所以温辞瑜不打算住，再加上她这次出来还带上了小耶，就更不方便了，干脆单独定了外面的酒店。

　　临近傍晚，所有人都陆续到齐，各自先对台本和流程，正式开始录制是在明天。
　　明天安排的是游戏环节还有皮划艇比赛，大致了解过录制内容之后，温辞瑜跟负责对流程的姑娘互道晚安，各自回去休息。
　　结果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来耳机好像落在了化妆间，于是又折返回去取。

　　说是化妆间，其实就是用帐篷临时搭的一个棚子。
　　里面的灯还亮着，在地上落了条狭长的光，本以为是谁出来之后忘了关，结果刚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是孙慧一在里面打电话。

　　刚走到棚子外面，就听见她说了一句——

　　“在熙泠路那家对吧？他家那驻唱小哥可帅了我跟你说……我这边刚结束，正化妆呢。”

　　听出声音是谁之后，温辞瑜就没想进去了，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她后面的话——

　　“我跟你说，你就趁今天把沈京燃一举拿下，免得他跟那女的旧情复燃……放心，你就听我的，到时候我帮你。”

　　“这种事最忌讳等，那女的现在就在我眼皮底下，我负责收拾！”
　　“生日场地都布置好了吧？……等着，十分钟就到！”

　　之后孙慧一挂了电话，温辞瑜也折身走了。

　　等了大概十分钟，孙慧一开着一辆路虎从民宿出来了。
　　而不远处的另一辆车里，温辞瑜紧盯着那串车牌，车擎起动，也跟了上去。

　　灯火不息，酒色都市。
　　渝海最繁华摩登的区域，奢商酒吧林立。

　　到达熙泠路一号。
　　温辞瑜将车停下，视线向外看，孙慧一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一片声色霓虹的光流之中。

　　停车位上，那辆久违的兰博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

　　五分钟前刚看到任馨莹发的动态，一句再直白赤裸不过的文字——

　　【每一年的愿望都与你有关。】

　　配图是一张她拍，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头顶是飘洒的彩片和气球，面前是闪烁着烛光的蛋糕，身边围绕着精致的礼物和娇艳的鲜花，而在她身后，是一双正在为她戴项链的手。
　　是谁的，自不必说。
　　男人硬朗的指节与女人细窄的锁骨构成暧昧的视觉效果，冲击力直达颅顶。

　　这他妈是庆生还是订婚！

　　温辞瑜看着孙慧一刚才背影消失的方向，直奔二楼，结果刚走近就被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拦住。

　　“小姐，楼上已经被包场了。”

　　今天任馨莹生日，沈京燃竟然包场给她过。

　　她所在的一楼是吧台和卡座，酒水和尖叫碰撞，深蓝缭乱的射光在舞池疯狂扫射曈膜，整个视野都在疯震发白。
　　她现在站的过道紧邻夜店的另一个入口，时不时有穿着清凉潮浪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进来。
　　有人还认出了她，过来询问能不能合影。

　　人多眼杂，温辞瑜没在那块多待，在一楼开了个包厢，叫了一徘酒。
　　自己坐在空荡的沙发上，反复看那张照片。

　　越来越心烦，越看越刺眼，酒也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喝完一整排，心比酒凉，喉咙肿痛，鼻子本就因感冒不通，如今更难受了，眼眶也开始酸。
　　手撑着空酒瓶，头低着，大颗大颗的泪开始往下掉，落在地上，化开小片湿痕。

　　她的包厢正对二楼楼梯，看着，等着，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下来。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过什么生日需要这么久？

　　等不下去，拿手机，按捺着酒热和烦躁按下那串号码。

　　他那边也同样的嘈杂，但很快，就变得相对安静。

　　“喂。”

　　她声音被感冒和醉意化为模糊：“给她过生日好玩吗？”

　　他先是沉默片刻，听到她这边音乐的噪音后，猜出来了：“你在哪？”

　　她这时候情绪有点崩了已经：“我就问你好不好玩？！”

　　“我让彭正垣去接你。”

　　“沈京燃你他妈王八蛋！你他妈刚分手就去找别的女人！还给别的女人戴项链！！你混蛋！！！！”

　　“骂完了？”
　　他始终冷静：“骂完我挂了。”

　　“不许挂！”

　　“那你想怎么样？”

　　“我在一楼包厢！你马上滚下来！立刻！！我现在就要见你！”

　　“晚点吧。”

　　“我要现在！我要你出来！”
　　沈京燃没说话。

　　“你要是不出来，你陪她多久我就喝多久你信不信？！”情绪一浮，手上无意识一用力，手肘边上的酒瓶被撞倒，啪一声掉在地上，裂成两半，崩出几粒碎碴。

　　她哭声被惊动，止住一瞬，刚要去碰。
　　下一秒就听见他开口：“别动。”

　　眼中挂的一滴泪掉下，抽噎一声。

　　他继续说：“离远点坐，彭正垣马上到，我让他接你回去。”
　　意思还是不来。

　　她情绪控不住：“沈京燃！”

　　他还是挂了。
　　但紧接着，另一串号码打了过来。

　　闻昕苗的声音带着往日从未有过的情绪，笃定而又沉寂——

　　“他不会过去的。”

　　她立刻察觉：“你也在？”

　　“是。”
　　所以，她才会更加肯定的告诉她：“你别找他了，他不会去见你的。”

　　“为什么不会？”

　　“任馨莹在过生日，她不想没面子。”

　　“碍着她什么事儿？”
　　“沈京燃什么时候被她管着了？”

　　“你别闹了行吗？”闻昕苗，“你就当行行好，别让我连累他，也别让我连累沈家……”

　　这话突然听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但闻昕苗没再继续说了，挂了电话。

　　这就在她心里面放了根钩子，不上不下的吊着。

　　起身出了包厢想找沈京燃问清楚。
　　结果门刚打开手机就响了，接着就看见游走在吧台的彭正垣急三火四的一张脸。

　　她没管，径直就要往二楼走，架不住彭正垣眼睛贼，三步两步跑过去就把她拦了下来。

　　“你别拉我，我有事问他！”

　　“你别去！”

　　“放开！”

　　“这么多人呢，你又想被人说道了是吧？！赶紧走！”

　　她喝了不少，身形开始不稳，头也开始发重，挣扎没几下就被彭正垣拽了出来，火速塞进车。

　　回到酒店就开始吐，主要是彭正垣车开的太烂，像怕她跳车一样，速度飞快，结果赶上红灯的时候又急停，搞得她一阵恶心。

　　进了房间，彭正垣一个大男人照顾她也不方便，最后是叫温晴过来照顾的。

　　直到吐到胃里空荡荡，她眼泪还在无意识的掉，抱着温晴，边哭边说：“他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去给别人过生日，他不回来了，把狗都丢下了……”

　　温晴嘴上安慰着，把人带到床上。

　　身后房间传来敲门声。
　　温晴给她擦掉眼泪，拿了个枕头让她躺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空气进来，一阵松冷的男性气息袭近，见到来人，温晴下意识脱口而出：“姐夫？”

　　沈京燃被这声姐夫弄的愣了下，随后回神，问：“你姐呢？”

　　温晴边说边侧身让他进来：“刚回来的时候吐了，我给擦了脸。”

　　沈京燃点了一记头，走过玄关就看见床上埋进被子里的半边脸颊和肩膀，回身看温晴：“我陪她待会儿，你去休息吧。”

　　“好，那我先走了。”

　　“嗯。”

　　门被重新扣上，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沈京燃坐在床边，温凉的手心放上她醺红的脸颊，像是感知到他的到来，她贪恋的蹭了蹭他的手心，但很快又重新落下一滴泪，晶莹的一颗，顺着眼角划到鼻梁，再从另一只眼的眼皮上滑落，渗透枕面。
　　鼻尖和眼圈都是红的，脆弱的握住他的手，小声抽泣。

　　“别哭了，阿瑜。”

　　可眼泪止不住：“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好难受……”
　　她声音带着乞求，肩膀也在抖。

　　他干脆揽着肩将人抱起来，手在腰上扶着，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像哄睡孩子一样。
　　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递近到她的唇：“喝点水。”

　　她靠在她肩上，昏昏沉沉，眼睛睁不开，凭着意识顺着杯口喝了几口。

　　沈京燃探了下她额头，没发烧，但感冒还是有点重。
　　不知道吃没吃药，还敢跑去喝酒。

　　她在他怀里抽吸，眼角贴着他的锁骨，睫毛每颤一次，就在上面留下一片柔润的触感，嘴上一直说话。

　　“我知道你来渝海就立刻跟过来了，分手这几天，我就像死了一样，我不能没有你，我根本受不了，之前只能想你的日子我过不下去，我真的……快过不下去了。”

　　他从身后扯过被子被她盖上，腿和脚也都盖好，然后就听见她还在继续说。

　　“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不是不爱你，而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像你一样爱我了……”

　　“我好像跟你在一起，但我好像每次都搞砸……”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抱着她，手在她背上顺着，在额头和眼角分别落下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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