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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徐越是在返程的飞机上看完的报道。
他在这则堪称爆炸性新闻的报道里看到了另一个陆寻舟,一个标准的帝国财阀掌门人。
报道称陆氏集团助纣为虐,给独裁者谢骋提供资金,并且策划了联盟第二监狱的二次事故,造成6人当场死亡,后续5人重伤不治的惨案,目的是为了清除即将刑满释放的政敌。并且详细刊登了当时监狱爆破的图纸,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到的,徐越想到了李陵,那个住在主席府的人,在他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昨晚给李陵发的信息,还没有回复。
这样的爆料,还是出自敌国,其实算不得什么,因为涉及的仍旧是特权人士,真正让民众反应巨大的,是后半部分——与北利亚的战争。
战争持续了十余年,这场战争本该结束了,无论如何,北利亚是联盟一道伤口。自三十年前公投出去后,其实有过十年的蜜月期,可惜当时联盟主席骤然离世,风向一百八十度转变,到第十五年,已经频频起冲突,后来谢骋能够在选举中获胜,百分之五十有他军功的功劳,另外百分之五十,是钱跟承诺。
钱一半来自陆氏,承诺则是将北利亚重新归为联盟版图的一部分,可承诺没有兑现,在北利亚的爆料中,北利亚的军火有大半来自联盟,这批军火,最后落在了联盟军人的头上。
文章并没有直言陆氏跟战争的关系,但有一段,介绍了陆氏集团先进的军工产业。
徐越并不了解联盟的历史,但是知道一个道理,无论是地球还是这里,长久的战争都会激起民怨,还有各种矛盾。
这篇报道只是一个导火索,火已经烧起来了。
明明李陵能够办成这些事,为什么要帮他?徐越不明白,李陵并不像一个热心肠的人,因为是“老乡”,所以伸出援手,照徐越自己看,这无疑是在带一个拖油瓶闯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不合常理,李陵有所图,图什么呢?
徐越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列举了一下,发现在这里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拥有他一半基因的徐归,他看了眼埋头自己玩的徐归,心想,这孩子面子这么大?不能吧。
全世界都在下雨,联盟中心的雨遮住了视野,否则徐越真想看看,会不会有游行,可转念一想,当年一个刺杀,都能让整个联盟中心铁桶一块,蚊子放不出去一个,怎么会有游行?
很意外的,徐越下飞机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陆寻舟,他以为他会很忙,毕竟这事牵扯太大,但陆寻舟如常地跟徐归说话,甚至预判了徐越的行为,他握住徐越的手,只说:“先回家吃饭。”
那双手宽大温暖有力,即使在潮湿的雨天也让人觉得舒适,徐越没有挣脱,他很累,飞行中想了很多,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
晚饭的餐桌上终于见到了辣椒,徐越食欲一般,以至于窝在沙发上跟陆寻舟说话时,觉得胃在灼烧,压力一大,他下意识地只捡辣的吃。
陆寻舟立在窗前,看花园里走道的灯次第亮起,这灯原本没有那么多,是为了徐越加的,徐越以前喜欢在花园呆着,晚上也不例外。
不过加上之后,徐越再也没有在晚上走过,因为那时的徐越,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意外太多了,每次都快尘埃落定的时候,就会横生枝节。
“花园里的花开得很好,要去走走吗?”
徐越恹恹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外,还落着水珠的花的确让他有些意动,可胃实在难受,他又很快地收回目光,没什么兴趣地说:“不去。”
不止对花园没兴趣,对很多东西他都没兴趣了,柔和的灯光他都觉得刺眼,干脆走开好了,他丢下抵在腹部的抱枕,缓慢地拖着身体往房间走。
可偏偏有人要拦他,徐越微微皱了下眉:“怎么了?”
徐越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让陆寻舟没了辙,不得不主动开口:“五年前监狱——”
“我不想听。”徐越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那个时候你要杀人还是要救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知道你想解释,你要说你爱我,那个时候凭着本能不顾代价去救我是吗?我第一次看到视频的时候的确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后来再看的时候,仿佛在看一场电影,甚至是一部很烂的调动不了情绪的商业片,里面的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要的答案你又不能给我,陆寻舟,你这么自私的人,会让我走吗?”徐越平静地绕过他,替他回答,“你不会。”
天完全暗下来,即使有灯,花园里能看见的景也模糊暧昧,徐越分了一缕目光过去,刚刚还觉得不感兴趣,现在又莫名生出一丝可惜的情绪。
可惜花,可惜落在上面的雨珠跟灯光。
徐越没有看陆寻舟,陆寻舟却一直看着徐越:“真的没有意义吗?你真的不在乎吗?”
徐越回看他,没有犹豫:“是的。”
一个会为了仅相处几个月的邻家小孩放弃自由的人,会觉得别人的生命没有意义?陆寻舟走近他,握住他的手臂:“那场事故最终死了十一个人,爆炸是我提议的,没有人知道地陷是怎么回事,太突然了,寻常的救援根本无法处理,更何况下着雨,如果拖延下去可能谁都活不下来。”陆寻舟手不自觉用力,“或许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可是这是把伤害降到最低的做法,有时候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徐越听出来了,他意有所指,无法两全其美,所以有些伤害理所当然,所以他就是不放他走,如此固执自私。徐越抽回手,觉得胃更不舒坦了:“做不到那就听天由命。”
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丢下一句我想休息走掉。
大约是近来事多,梦也多。
他又在乡下那个院子里,这回儿是种树,外公在一旁浇水,宽大的手掌抚摸他的头发:“等你到外公这个年纪,就又有一颗大树了。”
可那有什么用?那又不是他从小爬的树,他这样跟外公说,得到的回答是,总要有一棵树为此倒下。
“可是那些树我没有爬过,也没有别的人爬过。”
“是吗?你前段时间还在跟我说众生平等的,或许那些树也动物在上面逗留过,那大家都平等,为什么不是自己砍自己的树?”
徐越想不明白,只好闷头种树。
本来应该伤心得吃不下饭,可是因为种树太累,他吃得比往日还多。
晚饭后祖孙在院子乘凉,困惑了徐越一天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他蹲在小树旁撑着脑袋说:“因为我喜欢它啊外公,它是我的树,小动物不会只有一棵树,我却只有一棵。”
“你还会有其他更多喜欢的东西。”
可是那不一样,梦里的徐越想。
-
主席府的排水系统很好,这么大的雨池子也没有涨起来一厘米。李陵去见过祝玉然后身体就不大舒服,谢骋吩咐照顾的人不许李陵再去园子也不再允许他见任何人,甚至通讯设备也一并不能使用。
李陵只好窝在屋里打游戏,大概身体影响,发挥很差。他有些不耐烦,决定换一个游戏,可偏偏什么都跟他作对,游戏卡带找不到,想了半天想起来大概是在谢骋书房。谢骋不在,他进不去,正巧容政培替谢骋拿东西,李陵麻烦他帮他找一下。
“李先生,放在哪里您还记得吗?”
“大概随手放在旁边小桌子,不耽误事的话,找得到就拿给我,找不到就算了。”
约摸五分钟,容政培递给他一个游戏卡带,容秘书办事一向稳妥,走之前还询问了家庭医生李陵的身体状况。
卡带盒子的内层,有一个小巧的录音器,没有人可以把这种东西放进联盟主席的书房,除非那个人是主席爱人。
李陵把录音器接进游戏机,按下播放键。
上午十点,联盟主席办公室。
“主席,府上专线急电。”
“呼吸性碱中毒?他当时在做什么?”
“打游戏。”
谢骋嘱咐了几句,没有回去,联盟成员蠢蠢欲动要弹劾他这个主席,只要有三分之一以上议员联名,就可以启动程序,可他们缺少关键性证据,一篇他国的报道,只能算做八卦罢了。
直到八点,谢骋才回府,他往起居室走,床头只有监护仪的灯亮着,他知道李陵醒着,于是打开距离床较远的一盏壁灯:“没有吃东西吗?”
“谢骋,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怀孕两个月?”
谢骋闻言并不觉得惊讶,依旧很平静地说:“知道。”
李陵笑了笑,脸色苍白,他举起手,一道恐怖的口子横在手腕间:“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没有那么怕死。”
“李陵!”谢骋脸上的平静被撕碎,他扑过去,按紧急按钮,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处理伤口很娴熟,可手仍旧有些颤抖。
“他本来有名字的。”李陵的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还真,谢还真,他姓谢你知道吗?”
谢骋错愕地看着他,像是不相信,李陵嘴角轻轻翘起来,似叹似呢喃:“你不知道啊。”
李陵失血过多,可寻常的血液他并不能大量使用。
谢骋拨通了陆寻舟的电话,还有一个人的血可以用。
——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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