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林，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林，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的东西，真的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吗
　　一个孤立整个世界的人，怎么能写出真实的情感呢
　　好僵硬，好假，好无聊，好怪异的故事
　　林，为什么我总是会被自己驳倒呢？是不是我太想追求完美……
　　林，我现在是个灵魂破碎的残次品……不理解悲喜的我，创作不出好的故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我们之间永远是心意互通的
　　看来，已经开始了
　　我的灵魂，正在被逐渐吸走……】

　　顾小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昏暗的观众席空无一人，聚光灯像两把闸刀一样直直地戳向自己。
　　来不及思考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震耳欲聋的管弦乐声将顾小迟震了个人仰马翻。身下的小圆台缓缓升起，顾小迟被送上了五米高空，好像地下交易的拍卖品。
　　咔嚓一声，观众席骤然亮起，一位瘦弱过头的少女坐在中间过道处，玩味地打量着顾小迟
　　顾小迟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发不出声音来。
　　少女身着夸张的小丑服和尖帽子，乌黑柔顺的长发被辫成了打着卷儿绑着绸带的粗麻花。见顾小迟在高高的圆台上挣扎，她满意极了，拍拍手站起来，行了一个王子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那些问题通通没有意义。这是哪，发生了什么，你要干什么……问这些有用吗？反正现在发生的一切你都带不出去。开始干正事吧，我叫弗莉加·贝泽，创世主的影子，也是所有灵魂碎片持有者的审判官。由于故事推进，越来越多信息被揭露，权限被大大放开，我才有这个与你单独接触的机会……哦，我忘了……好了，你可以说话了，提示一句，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顾小迟面无表情的欣赏完了少女手舞足蹈的表演，开始发问
　　“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
　　“……”
　　“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你是菲希克的人？”
　　“……”
　　“夏霖现在怎么样？你应该没抓她当人质吧？”
　　“……够了！”
　　贝泽有些愠怒，她跺跺脚，圆台上方泼下一桶冰水，顾小迟被浇了个透心凉。
　　“我是代表创世主大人的审判官，我要肃清所有令创世主大人苦恼的因素，哪怕这个人是你——被创世主大人指定的主角！如果今天你不能交出令我满意的回答，我有权限更改你的设定！”
　　顾小迟拧了拧头发上的水：“什么故事？创世主是谁？”
　　“和你讨论剧本不在我的职责范畴内，跟剧本有关的事是林厌枝管的。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肃清你。”
　　“为什么？”
　　“因为你过于没用，主观能动性过差，情感过淡，懒得查自己的失忆真相，懒得梳理自己的情感关系，懒得攻略千叶也懒得调查夏霖的秘密，懒得和别的配角产生故事……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你，创世主大人已经快疯了！”
　　“那是我该干的？怎么总有人嫌弃我不干正事？”
　　等等，为什么要说“总”？顾小迟皱皱眉，突然，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从天而降，扣住了顾小迟，贝泽笑得更妖艳了。
　　“我知道你只在乎你和你那夏霖的安逸生活。夏霖身上没有创世主的灵魂碎片，我不好拿她怎么样。但你……既然你这么没用，那在你想通自己该干什么之前，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外面的故事我替你来推动怎么样？”
　　“你不会是……”
　　“我要把你的意识留在这，至于外面那具身体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反正我们都算场外人，你来当主角还是我来当主角有什么区别吗？”
　　贝泽抬起脚，空中瞬间凝聚出一座半透明的金色楼梯，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走上前去，停在被关在笼子里的顾小迟面前，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顾小迟条件反射般往后猛地缩了一大步，虽然隔着笼子，但贝泽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几乎要把眼中人的三魂六魄都给夺取，顾小迟身体越来越软，晕眩感不断冲击自己的理智，大概过不了几十秒自己就会成为听话的傀儡
　　“谁允许你提前出场的？”
　　施法被打断，顾小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聚光灯打到大厅的一角，那里赫然站着一名栗色长卷发的女孩
　　贝泽切了一声，铁笼消失，顾小迟，贝泽和女孩面对面站在圆台上
　　“林厌枝，你可不是场外人，你在故事里有角色，手别伸太长。你许久不和创世主大人交流，你怎么知道如今发生的一切不在剧本范围内？”
　　林厌枝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存在之人，你要做什么我都束手无策……”
　　贝泽亮出寒光闪闪的长剑：“我知道你对创世主大人的重要性，让开，我不会消除你。”
　　“你就算消除了现在的我又有什么用？你放心，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想能不能给顾小迟一个机会，我和她聊聊，如果再不行，我绝不拦你，好吗？”
　　“你最好别浪费时间。”贝泽收回长剑。
　　哪怕贝泽的表情已经扭曲，林厌枝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她蹲下身子与顾小迟平视，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顾小迟的手。
　　“怎么样？被吓到了吗？”
　　“没。”
　　“还记得我吗？”林厌枝指了指自己
　　“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嗯，这就对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林厌枝从怀里掏出《魔女树》，“记得这个吗？”
　　“也是第一次见。”
　　“我们上次见面的事已经被写在里面了。今天没时间，但以后你会有机会看的。”
　　“到底……”
　　“把心里话告诉我。关于什么都好。”
　　“夏霖会有危险吗？”
　　女孩儿垂下眼帘：“我和贝泽都没办法直接干涉夏霖。但随着故事发展，夏霖的处境确实有一定危险。”
　　“我不觉得我是什么主角，我也不觉得我得去干什么。”
　　“没办法，贝瑟过于青涩，让一个场外人当主角着实难办。这样吧，我们来发掘一下你的深层欲望。目前还是感情线比较有开发空间，毕竟你失忆的真相已经被配角们先找到了……”
　　“林厌枝，我是——活在小说里吗？”
　　“又问我一样的问题。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在你没找到爱之前，你没有下结论的资格。还是说回正题，现在，想想夏霖，再想想千叶，你对她们二人有什么想法？”
　　顾小迟思索了一下。她毫无疑问是喜欢千叶的，她对千叶确确实实存在荷尔蒙与悸动，就像无数深陷恋爱的少年少女那样，激素水平提高，智商降低，自我感觉良好……
　　而对于夏霖——顾小迟除了“爱”这个字眼以外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林厌枝看着苦恼不已的顾小迟，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有空壳的设定是这样的。贝瑟自己何尝被活人爱过，她怎么会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爱是什么样？”
　　“我对霖的爱是空壳？”
　　“你同时与夏霖与千叶纠缠不清，但你没有丝毫痛苦纠结，这不就说明你两个都不在乎吗？”
　　会心一击
　　顾小迟有种被人迎头一闷棍的感觉，但她无法反驳，因为仅仅是内心震动了几秒后，顾小迟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至不会为此感到悲哀。
　　贝泽哼了一声：“林，你也看见了，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创世主大人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趁着故事没过半，赶紧……”
　　林厌枝仍然笑着，笑里有思念的味道。
　　顾小迟低下头，双手不断摩挲自己的衣摆
　　林厌枝摸了摸顾小迟的头，“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改变？”
　　“我想。”
　　“好，那我把我的爱借给你。”
　　贝泽大吃一惊，尖帽子都掉了下来：“林厌枝你有病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你会消失！”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也见不到贝瑟，空有爱也只是徒增折磨……”林厌枝先是对贝泽抱歉地耸耸肩，紧接着，轻轻在顾小迟额头上吻了一下
　　顾小迟懵了一秒，随后变得急切，一下子抓紧了林厌枝的胳膊：“喂！你，你，你这是，你的身体……”
　　逐渐变得透明的林厌枝看着顾小迟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内心的某处干涸湿润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辜负贝瑟的期望，你一定就是那个能找到爱的主角……一定，一定要找到真实的爱……然后……到了那时，我们会再见……”

　　【喂，贝瑟，你能看见吗？
　　看着我的眼睛，你能看见我的，相信我，睁开眼看看我吧
　　我是存在的，魔女树也是存在的，不要否认自己的爱，不要放弃我们
　　贝瑟，我为了爱你而生，所以，我的爱绝无虚假
　　哪怕世界扭曲，哪怕故事偏离设想，可爱始终如一
　　不要放弃，贝瑟，不要放弃
　　所有角色都是因为你的灵魂碎片才有了生命，你知道吗，所有的爱都源于你
　　相信我们，相信我，相信你的选择
　　相信爱能战胜一切吧，贝瑟】

　　“林厌枝！林厌枝！喂！”
　　顾小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悲伤，她试图将瘦小的女孩抱紧，可还是没能阻拦林厌枝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气中
　　贝泽扭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林厌枝消失了，只剩下《魔女树》留在原地
　　顾小迟伸手去拿，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白光从书中冒出，顾小迟不得不闭上眼睛——

　　她醒来了。

　　在某个无人造访的空间，某位林厌枝的心脏莫名其妙传来了剧烈抽痛
　　“主人，您怎么了？”
　　“滚！我在研究剧本！”
　　林厌枝一脚踹飞了“贝瑟”

　　粉红色的密码本上写满了问题
　　“让我想想，目前还剩几个问题待解决……选哪个剧本让顾小迟来演才能解开更多问题……”
　　千叶和贝瑟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贝瑟的怀表？
　　自己看不见的那些章前序言到底写了些什么？
　　贝瑟和菲希克又发生过什么，菲希克为什么要封存关于贝瑟的记忆？
　　夏霖的瓶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厌枝思索不出结果来，又拿出从顾小迟那偷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有三位元老级魔女的封印，在自己的苦心竭虑下，终于破除到最后一层封印了。
　　“等到把这个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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