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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
平靖城连日来都热闹无比,商贾往来笑容满面,只因为行路畅通无阻,可节省更多时间和成本。
凌其微在茶肆里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懒洋洋地听说书人讲故事,也不知而今修真界如何,距离身死情节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再等风声小一点,自己便可以去找晏相期了。
“上回书说到,那穷凶极恶的魔尊在爻观山围杀一众修士,死伤者无数。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魁首御霄宗不仅损失多名弟子,更是折了一位天赋极高的女修。那宗主藏虹设下悬赏令,放出话来:谁能提供魔尊消息,抑或是伤其分毫,夺其性命,皆可按功劳次第领赏……”
“那魔尊妖皇狼狈为奸,人界修真界饱受其害。先是有持奇门为妖族所灭,首莪山百姓尸骨累累,不止各城中百姓连连失踪,修真界很多门派的弟子也莫名消失,就连御霄宗也多次被魔尊妖皇攻袭,近者又有惨烈的爻观山之战。偏偏当修真界打上魔界门口凛炽魔渊时,他们却闭门不出。妖界与魔界沆瀣一气,妖界豁森谷也无妖应战。魔妖其心可诛,诡计多端,各界一日不灭之,一日难心安。”
凌其微吃着桌上的糕点,闲适地打量着座中众人,有修士也有寻常百姓,他们闻言后神色俱是激愤憎恶。
她思索着,原书里好像甚少提及妖族的事情,如今魔妖二族勾结在一起,所图为何?没完结的书,此时无法为她自己提供更多思路,加上很多情节已变,恐怕个中缘由再难窥测。
“哎,听说了吗?不知道那御霄宗是不是流年不利,先后折损了两名天赋极佳的修士,那莫烬峰运晖莫名其妙身死,忘澜峰羡云也被魔尊所杀。”
“我可听说啊,那运晖本来是莫烬峰峰主的爱徒,原本还有意为其女回雪拉个姻缘,谁承想……”
“那回雪听闻运晖死后,竟寻死觅活,废了修为……沁光峰主自此也性情大变,几乎足不出峰。”
“痴男怨女真不少。”
凌其微竖起耳朵听着这些修士的交谈,不禁愕然,御霄宗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运晖死了?倒是从未听闻回雪爱慕她师兄,她不是一直喜欢沉风?看来如今这些传言也不可尽信。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凌其微慢慢走出茶肆逛街,摊贩的吆喝声将她纷飞的思绪拉回了这人间烟火气中,每一个鲜活的面孔与她擦肩而过。
凌其微明白,这里不就像自己那世界一样,所谓NPC,所谓纸片人,在这里都是确确实实的生命,也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那鹊丘山蛟龙显灵了,我昨晚去那山脚附近,看到蛟龙潜水,走,咱们去拜蛟圣。”
“定是蛟圣解决了咱们平靖城长久以来的难事,跟城主禀告建个蛟圣庙如何?”
凌其微前面的几人有说有笑地前往城主府,她不禁暗笑,以后那灵蛟可没清净日子了。
一连几日,凌其微都在街上游荡,在茶肆听说,暗中打听着消息。
确实,人们提起羡云只道身死,御霄宗那边别无动向,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无人来探查,凌其微想来应该是安全了。
虽然消灭了情节,但是她还是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羡云身死符合原定情节,也不会在未来横生枝节。如此,自己还活着的事的确应该秘而不宣。
她买了一包海棠花的种子,打算种在小宅院中。忽听前面一阵喧嚣,夹杂着女子哭泣声,凌其微凑上前,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拉扯着一形貌昳丽却衣衫朴素陈旧的女子,“你爹欠本公子钱,现在他死了,你不抵债谁抵债。”
那女子啜泣着:“我有手有脚,可以赚钱来还你,实在不济,我宁愿为奴为婢抵债,但不愿成你的小妾。”
“哼,做本公子小妾你还委屈了?小爷才亏了,你今日若不能还钱,就必须入府。”那男子油头粉面,脸上一副不耐烦和凶恶之色。
凌其微听旁边人窃窃私语,渐渐明白这个男子是城里有名的富商之子,生意连通几个城,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连城主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哭嚎声越来越大,只见那女子跪坐在地上,不愿被他拉扯走,她的手腕已被攥得又青又红。
凌其微思量片刻,戴上面纱,走上前一把握住那男子手腕,冷声怒喝:“住手!她欠你多少钱,我来还!”
她瞬间施加力气,那男子疼得龇牙咧嘴,不自觉地松开那女子的手。
“你是何人,胆敢多管闲事拦着小爷?”他召唤着随从上前动手。
凌其微嗤笑一声,手劲丝毫未松,旋身跃空踢翻了那些小厮,他们一个个捂着胸口倒地惨叫连连。
动作间,贵公子的手臂脱臼了,他大呼小叫,哭爹喊娘。
凌其微逼问贵公子欠款几何,看他紧紧捂着衣襟,丝毫不言语,死鸭子嘴硬。
凌其微自行伸手翻起他的衣襟,在他怀里找到一张契据,向那女子确认后,甩了几张银票扔在贵公子身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告诉你,我不是人,你若是再欺负旁人,我便来索你的命。”
设下瞬时结界后,趁周围人不注意,凌其微变幻了一张惊悚至极的脸,没想到那贵公子直接吓晕了过去。
结界消失,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道是贵公子被打晕,连连为凌其微叫好。
“姑娘武艺真不错,大家伙看他早就不顺眼了。”
“多谢姑娘侠义相助,那恶人欺行霸市、胡作非为终于有报应了。”
凌其微笑着点了点头,扶起那女子,走到一旁无人处,将几张银票与契据一并给她,“我敬佩你身处泥淖中却不堕己志,荆棘丛生只是一时,你既有气节,前路定是光明坦途。”
“民女名施璇,不知恩人高姓大名?家在何处?待来日定将钱款相还。”
“我……我叫凌其微,不必还我钱。因缘际会,我只能略尽绵力,希望你往后不再受人所欺,孤蓬自振,获得新机。”
那女子噙着热泪,欲长跪叩谢。
凌其微好说歹说扶稳她,终于脱身离开。
飞快地走过了几条街,凌其微隐隐觉得后面有人跟踪,她连连闪身过了几个转角。不期然,在一个转角,被一只手拉着扯到那人身前。
“啵啾!”
眼前那人戴着银白色面具,啵啾看见凌其微笑逐颜开,从他袖中爬上肩头。
竟然是晏相期,他如何能找到自己?凌其微又惊又喜,心里却想仗着目前的长相逗逗他。
“啊呀,公子好生英俊,拉着小女子的手作甚,难道看上人家了?若公子能下十万两黄金为聘,那小女子嫁与你便是。”凌其微摆弄着头发,一脸娇羞。
“其微,凌其微……”晏相期眸色深深,唇瓣紧紧抿着。
“公子怎么知晓人家的名字,难道对我倾心已久?我家住平靖城西,可惜了,家父早已为我和邻家哥哥定了亲,再过几月我便要嫁给他,想来与公子有缘无……”
还没待她说完,凌其微就被晏相期紧紧抱在怀里,柔嫩的脸埋在他胸前,听着那怦怦的心跳,松苇香扑鼻。
凌其微的额头忽而被温热的唇覆上,清浅而短促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她心里甜蜜又踏实。
自御霄宗一别,几个月未见,而今心旌摇曳,这颗心不久前还是空寂清冷,现在又重新盛满了暖意热望。
刚想开口说话,凌其微被猛然埋首枕在她颈窝的晏相期吓了一跳,只见啵啾用小花手捂着眼睛钻进了晏相期袖子里。
光天化日的,凌其微脸上微热,刚想推开他,却发觉晏相期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我……”
“你好狠的心,不声不响,就这么丢下我……”
耳边传来他委屈软糯的声音,凌其微的心蓦地一颤,心不由主满是涩意,“对不起嘛,我也是有隐情。那时给你传了讯,虽然中断……你不会真的以为我……”
“我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说好要春末见面,说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晏相期见到她安然无恙,欣喜若狂。
可心里又酸又疼,她怎么这般不顾及诺言不顾及他,要知道那件事对他来说有多可怕,是他有记忆以来最无法承受的事。
心里委屈地埋怨着,他嘴上狠狠咬了凌其微一口。
嘶,这人属小狗的?凌其微想推开他,却不得动弹。
缓了缓,伸手抚着晏相期的发丝和耳垂,“对不起嘛,跟我回家吧,我慢慢说给你听。我也好想你,你不知道,我真的差点死了。”
晏相期呼吸一滞,她发生了什么竟如此凶险?还好,还好,幸而她无事,幸而能再相见。
凌其微发觉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好啦,我们走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勉力抽出手来,用那一双柔荑轻轻抬起晏相期的脸,趁四下无人浅浅啄了一下。
说着,十指相握,牵着晏相期便往城西宅中走去。没走几步,凌其微见他骤然顿住,忙问:“怎么了?”
只见晏相期低着头垂下眼帘,嘟囔道:“你那邻家哥哥……”
凌其微刚起念笑他这乱吃飞醋的样子,无意中却感到一阵酸涩,是自己不好,让他经受那么大的冲击还要调笑他。
她拉着晏相期的手轻轻晃了晃,“我那宅院东南西北可都没邻居,家里只有我,现在还有你,永远只有咱俩。”
“嗯……好……”
看着他抬眼缓缓浅笑,手指相扣的力度却陡然增加,原本磁性的声音染上沉郁,凌其微心里难受,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突然消失了,不会再让他担惊受怕,怎么能让他情绪好点呢?凌其微一路走一路想。
小宅中,凌其微把自己之前买来的城中吃食摆了一桌,“呐,你尝尝这核桃奶蜜,可好喝了”,她伸手喂了晏相期一勺。
晏相期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再不多喝,而是探究地看向她。
凌其微见状,立刻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但是隐瞒了自己穿书的事,仅仅说成是做了预知梦。
“所以,你因为梦里身死的事,而策划了这一场瞒天过海、假死脱身?你放弃修为换根骨给流霭,也是因为这预知梦?还好你得到了塑藏玄玉,不然谒沁河中如何自保?”晏相期若有所思,这梦怎如此蹊跷?又极为后怕,还好她没出事。
凌其微重重地点了点头,“虽说是梦,但每一次预知都是准的,所以我不可不信,万一没有及时化解那次死劫,我真就是神殒身灭了。你……信吗?”
晏相期毫不犹豫地说:“我信你,也相信你的决定,我也愿意相信你的梦。”
他顿了顿,偏过脸又踌躇道:“你那梦里……有昭示我们两个么,有关于我的么?”
“没有……一点都没有”,凌其微直言。
“噢……”晏相期有点庆幸,又有点忐忑。庆幸的是如此一来,凌其微还不知道他自己那些事。忐忑的是,若是在她梦里不存在,那实际中两人最后又有怎样的结局?
晏相期眸色微变,预知梦?谁也不能定下他和其微的结局,他们二人定会永生相恋,永远在一起。若是有什么欲从中作梗,他不介意无情扼杀。
凌其微见他执着思考的样子很是迷人,视线紧紧盯着他的丹唇,忽然俯身衔住,柔柔吮舐。
晏相期被这个不经意间的吻勾回了思绪,正要拥住她加深亲吻,那灵巧的女子却突然抽身离开,黯然失落中被她轻捧着脸,好似对待珍宝一般,馨甜的气息袭来,她的娇音入耳:“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错了,以后再不这样了,我也舍不得你伤心。”
凌其微被他揽过抱坐在腿上,她的头顺势靠在晏相期肩上,“还气嘛?还难过嘛?”
晏相期心里一阵阵热浪涌着,“从未生你的气,只是气自己不够强,不能让你免于灾祸;气自己不够好,不能让你完全信任;气自己不够细心,没有发觉你的异样;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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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岁元祚,候历维新,愿光芒始终照亮前路。
凌其微和晏相期祝大家时时喜乐,日日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