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

　　眼前的疯狂持续到了深夜依然没有结束，娜罕已经晕过去很久了，可韩当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但是对着死人一般的女人显然是没趣味的，尤其是在一旁作为观众却呆若木鸡的那个女人。韩当逐渐失去了兴致，忽然停止了动作抽身而出，起身招呼手下把娜罕送走，蹒跚的向罗茉走来。
　　大门再次被关上，屋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韩当就这样精赤着，额头上还有因为剧烈动作而渗出的汗，坐在了竹椅上，点了一支烟。
　　转头吐了一个烟圈，直勾勾的望着罗茉。
　　“怎么样？”
　　韩当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问她。
　　“什么感觉？”
　　“吃醋吗？还是……想一起来？”
　　罗茉手掌心里藏了一块明亮的玻璃碎片。
　　是那面镜子的碎片，大夫来的时候刀兰没有收走，被她偷偷藏了起来，趁无人的时候打碎了，一直随身携带。打定了注意，如果韩当想再次侮辱她，就算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再次得逞。
　　韩当扔掉烟头，寸缕未着走向罗茉。
　　罗茉觉得眼前一步步靠近的韩当简直如同洪水猛兽，他每靠近一点，罗茉就觉得似乎死亡离自己近了一步，恐惧和无助就会进一步加深！
　　忍无可忍，终于奋力举起镜子碎片，从椅子上猛地蹦起来朝韩当刺去！
　　韩当并未躲避，那玻璃碎片的尖端，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右侧胸膛！
　　韩当低头看了看，血流出来了。
　　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他一动也不动，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罗茉急促的呼吸着。
　　不行吗？还是不忍心刺中他的要害部位吗？还是狠不下心和他同归于尽吗？自己就这么的无能吗？
　　对自己做出那么无法原谅的事的他，竟然还不够恨吗？
　　紧紧的攥着那块玻璃，闭紧双眼，用力把刀拔了出来，再次朝他刺了过去！
　　韩当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越捏越紧，直到罗茉终于忍受不住，痛的松了手。
　　韩当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接住那块玻璃丢在一旁，愤怒地盯住她。
　　突然，他爆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弯下了腰，用手指着罗茉道：“你就准备用这东西杀了我？”
　　抢上前，紧紧抓住罗茉的肩膀，来回的晃动着。
　　“你就一点也不生气？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韩当的眼睛里全是失落之色。
　　罗茉无言以对。
　　爱对于她来说是奢望。
　　曾经他是她全部的爱，如今他夺走了她全部的爱。
　　她的爱，都被他操控着，她一点掌控权也没有。

　　眼前的韩当突然又哭了起来，他祈求似的看着罗茉，缓缓的跪倒在地，紧紧的抱住她，把头贴在了她的小腹上，如同幼儿啼语。
　　“求求你，求你吃醋好不好！求你......爱我好不好？像我们以前那样！爱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么多年来我想你想到发狂，我每天都想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想你想的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我的心好痛啊！我讨厌痛！可是那些药都治不了我的病，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痛！”
　　“我想去找你，可我不能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你知道我再次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时有多开心吗？我好爱你，我好想你！求你不要不爱我.....茉儿，求你......说你爱我......”
　　“求你了！”
　　他的眼泪透过薄薄的衣衫，氤氲了自己腹部的皮肤。
　　罗茉忽然感觉心中一震抽痛不止，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像疯魔了一样的韩当，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他的头发。
　　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
　　她何尝不希望两个人能像以前一样，幸福快乐的拥抱在一起。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变成了灵魂的一部分，可是曾经的爱多深刻，现在就有多失望。
　　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他！
　　真的没有办法去宽恕他的所作所为！
　　真的没有办法……
　　罗茉收回了手，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的把他推开一些，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对着他道：“韩当，你知道咱们两个今年已经几岁了吗？我们早就不年轻了！我也怀念过去，可是属于你和我的那些美好时光早已经没有了！时间把所有的一切都带走了，我们之间除了痛苦，什么也没有剩下！”
　　罗茉顿了顿，有些哽咽，话都是发自肺腑的感触，伤痛也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苦楚。
　　“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变了！你说的对，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我，可是你呢？你也不再是那个你了！我们都变了！十五年，一切都变了，你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韩当的眼神由混沌逐渐变为透彻，甚至罗茉从那悲伤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幼稚。
　　转过身走向床边，把一个薄被拿过来披在了他冰冷的身上。
　　“我希望你能放我离开，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做的那些事，不过我估计你暂时不会放我走，那也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但是，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来给我表演这样无聊的戏码。无论你做什么，也不可能让我和你同流合污！”
　　替他裹紧了被子，像在哄孩子一样。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吃醋。也许我应该吃醋，毕竟你曾经是我唯一的爱人，可那样的你只让我感到恐惧和恶心。”
　　韩当怔怔的看着她，忽然急切的把她拥入怀中，又哭又笑，可是怀里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罗茉没有挣扎，因为在这些独处的时间里她想明白了，韩当只是需要得到一个自己能够重新回到他的怀抱的假象，自己越反抗，他越不会善罢甘休，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反抗挣扎会带给他更大的刺激。
　　果然，过了没多久，因为自己的毫不配合，韩当冷静了下来。
　　他轻轻抚摸着罗茉的脸庞道：“那个女人，我一点也不爱她！我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寂寞因为空虚！只是因为她有那么一丝丝像你！我带她过来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吃醋，我只想听你说一句，你还爱我......”
　　罗茉在他的怀里低声苦笑道：“我怎么可能再去爱你......韩当，我是个警察，我是个警察！”
　　韩当呆呆的看着她，眼里涌出无尽的泪水。
　　“茉儿，我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说你爱我......我只想你爱我......如果你不再爱我了，我真的比死还难受……”
　　罗茉心有不忍，终于伸手拭去了韩当的泪水，韩当的面容在夜晚看起来棱角分明，他的脸泛着青白色的光，他的身体上疤痕遍布，他的骨骼因为□□的萎缩而显得那么突兀。
　　这分明是她曾经爱过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韩当紧紧抓住罗茉的手，低头哭泣，无助的像只失去家园的小兽。
　　罗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默默跪坐在他身旁，心有不忍。
　　“韩当，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韩当把头靠在罗茉的腿上，也许是十几年的泪水都在一夜之内流尽，他的眼睛里有些干涸。
　　平静的躺着，情绪也没有那么的激动了，侧身靠住罗茉，身体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罗茉看了看地上月亮的影子。
　　从他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大概是药劲过去了，人才没那么诡异了。
　　他对着自己的侧脸，有着完美的下颌线，身体虽然比以前瘦弱，可是依然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
　　他和以前一样在意外表，就算在这样的山沟里，也一直注意着发型。
　　心底最柔软的一角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就算他有罪，就算他对自己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就算他早已不能算是自己的爱人，难道他就真的不值得被挽救吗？
　　他就真的只配永远活在这万劫不复的泥潭中吗？
　　他曾经是那么骄傲又洒脱的人啊！

　　韩当忽然抬起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左脸。
　　“对不起，我没能治好你的脸……”
　　罗茉微微一笑道：“我自己都不在意，是敏坎划的，又不是你划的，我只希望你别为难那个倒霉的大夫。”
　　韩当摇了摇头道：“我不为难他，可我不能让他走，你应该知道的……”
　　罗茉忽然打断他。
　　“你记不记得，我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
　　韩当疑惑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到你香江的家里做客。我妈和你妈去逛街，我爸和你爸出海去海钓，只有你家的菲佣照顾我。”
　　“你那时候已经考上大学了，刚刚和朋友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我坐在你家门口的地上哭。你家的菲佣出门买菜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又害怕又想出去玩，就哭了。”
　　“你二话不说就立刻带我去海洋公园玩了一整天，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大人们找我找的差点报警，晚上我们回来了，我爸差点要动手打我，还是你把我护在一旁，说是你非要带着我出去玩的，我爸生气，却又不好责骂你，那样子好笑极了。”
　　韩当的嗓子有些哑，低声道：“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罗茉笑道：“我活了三十几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来思念你，可不像你，只要我不在你眼前，你的身边就一直有那么多莺莺燕燕，你的事情又那么多，也许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陪衬而已。”
　　韩当忙抬起头道：“茉儿，我以前一直不敢告诉你，因为我自己都觉得变态，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我从没跟人说过。从我们一起去海洋公园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不能自拔的喜欢你了，我去米国读大学，每天清早起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可你那会还太小，我真的不敢说出来……”
　　韩当从她的腿上爬起来，皱着眉低声道：“茉儿，我是真的爱你……我也知道，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根本不值得你爱……可我真的好怕失去你……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
　　“你不要狠心离开我……如果你非要走，你就先杀了我吧……”
　　罗茉望着他的眼睛道：“你那么怕失去我，为什么又要那么残忍的离开我？”
　　韩当低着头，被汗打湿的刘海变成倔强的缕，遮挡住他的面容，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不确定你会想知道……”
　　“不过，也许告诉你，你就能不那么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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