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受101

　　1月的H市已经很冷了，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挑战。清晨，阳光柔和却不带一点温度地洒在街道上，金黄色的光芒与街道两旁的屋子交相辉映，算是赠与早起赶集之人的礼物。小贩们纷纷摆摊设点，香气四溢的小吃、五颜六色的糖果、各式各样的农具，都吸引着路人们的目光。

　　李石和叶泉两人没睡多久便起了个大早，李石负责挑选食材，叶泉则自然地将他手上的袋子一个个接下来，像是一条小尾巴紧紧跟在李石的身后。

　　很神奇的是，在商店结结巴巴不擅长砍价的李石，在这个热闹嘈杂的集市里却显得游刃有余。叶泉不时看着，眼里漾出笑意，又联想到在城市里完全被“宰”的情形，不免又多了一抹深思。

　　集市里的小摊贩有些认得李石，但大部分的还是不认识。
　　李石很久没回来，他原本以为在这个小乡镇的记忆、感情都会如潮水般慢慢褪去，毕竟为了免受乡邻的议论和猜测，他从来都是匆匆来又极快地离开，这个地方不再成为避风港，可城市也不是自己的安心处。这段时间，乡镇里又多了几口人，开了几家商铺，他也只是在电话里听父亲草草提过。因此，置身在这不算大的区域，李石还是感到千丝万缕的陌生四处缠绕着自己，那是纤细的，却难以说自己舒心坦然。

　　但也许是新一年的愉快气氛感染了自己，李石渐渐放开了许多，熟悉的家乡话斩断了那些“乱线”，融化的雾气充斥在空气中，李石捻着指尖，朝叶泉张开掌心。

　　叶泉朝他摇了摇头，转而拉住了李石的羽绒服衣袖，“我不累，还需要什么？”。

　　叶泉还戴着一副白口罩，露出的一双凤眼因为困倦而微微眯着，像一只打盹被抓包的猫。李石顺着摸摸他的头，任他牵着，轻笑着：“是不是很无聊？”

　　“不。”

　　“那你还想买些什么？”

　　“没有。”

　　“你看起来好像很困。”

　　“你亲亲我，我就不困了。”

　　叶泉的眼眸“唰”地亮起来，陈述的语气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还自然地往自己身边挪了一步。李石作势点头，哑声：“现在人多，我不太好意思，你闭上眼睛。”

　　于是，很好骗的叶泉被弹了一个额头崩，一边心里想着李石又露出腹黑本性了，一边回着对方的问话，偶尔拿上几把菜塞到袋子里。

　　他回想着出门前的事情。

　　“小叶，我想和你谈谈。”

　　李妈妈在今天早上面露犹豫地拦住他，约着自己单独聊一聊和李石之间的事。走向单独小屋的时候，叶泉紧张得背了一遍又一遍的稿子，连商业谈判招标都没有这么紧张和细心，准备将自己的真心剖开，进行一番漫长的承诺。

　　他们来到的小房间像是存放蔬菜瓜果的仓库，自己和李石带来的东西也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头，李妈妈将门关上，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谢谢你陪着他，和前两年比起来，石头看起来好多了。”

　　叶泉心头一紧，不免揣测着李妈妈的语气，还想着这是不是对方在委婉地否定自己和李石在一起。

　　他屏着呼吸静静站着，内心百转千回，只听到对方继续说。

　　“那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但是却没听我们的话去医院。我们都知道他很痛苦，可没什么办法。”李妈妈的眼眶逐渐湿润，“尽管这两年好些了，我们依旧是担忧他的，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勇敢、足够直爽的人，他的勇气是建立在对自己的信心，以及双向的感情上。一旦崩塌，他可能会极其果决地断掉，也可能会迅速颓废下去。”

　　她苦笑着：“这么说，我并不是给石头卖惨。我只是想告诉小叶你，我的儿子他是很好的人，希望你能够真诚待他。但同时他不够坦率，也会自卑，请你多多包容。如果他钻牛角尖固执了，一定要多沟通，他不会是故意的。作为家人，我们永远在他身后。”

　　【这么个愚钝、没主见、优柔寡断的家伙，凭什么会获得幸福】

　　叶泉蓦然记起那天，李石自嘲的话语和神情，他走到李妈妈身边，轻拍着她的肩。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对方，他沉声坚定地回答：“我知道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过您也不需担心，时间会淡化一切，尽管有争吵我们也会好好处理的。”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相信...爱意会战胜痛苦，修复那颗被伤害的心。

　　*

　　新一年的集会喧闹，却极其短暂，等他们逛完了一圈，便发现有许多家已经撤摊回家了。拉着小推车、骑着摩托车和三轮车的小镇居民也各自返回的道路。等慢慢走回家里，他们更是直接奔向了厨房，李石和李父掌厨，叶泉帮忙生火和打下手。

　　李石站在灶边，看着叶泉先点燃小竹竿，再慢慢放些粗一些的木头和竹子，一系列动作十分流畅，倒是让李家父母吃了一惊。

　　“生火是我拿手的事，以前经常干的。”

　　李爸爸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少言的青年，在得知儿子又带了个同性恋人之后他差点没被气坏，甚至还在懊恼怎么当时没发现，本以为又是一座金光闪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疙瘩，不过从昨天晚上到目前的感官，至少和当时H市时是一样的，一个安静的、有礼貌的小伙子。

　　今早妻子吃吃笑着，告诉他为了表明决心，对方甚至行李箱拉开，把自己的银行卡、房产证和车钥匙摆在了妻子面前。满满当当的东西占了李石的半个书桌，据妻子所言，当时他就差一枚戒指加另赠的一套礼金了。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妻子在他们离开时一边摘着菜，一边朝他表明自己的疑惑。

　　“他送的那些礼物不就是么，也许不是你的错觉，他就是有备而来呢！”

　　不过......罢了，他和妻子对视一眼，在得知叶泉曾经也在附近的乡镇居住，和李石早早相识后，他便奇异地也不想管那么多了，这种对比的差异感，让他只是对儿子的感情报以祝福。李石早已成年，不需要自己这样严格管着了。他不禁想着，也许...他们才是有缘分的呢？这混乱的几年就赶紧遗忘吧，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也许只是缘分，终究是连上了而已。

　　*

　　元旦后，所有企业又恢复了高速运转的年底模式。而就是在所有人收心回归工作的时期，语耀集团的税务问题，以及庄非羽作为总设计师的不端行为被报道了出来，一夜之间登上了搜索热榜。

　　【据悉，语耀集团长期以来存在T税L税行为，涉及多个业务领域和大量资金。税务部门在经过深入调查后，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对该公司作出了处罚决定，包括追缴所欠税款、支付滞纳金以及缴纳罚款等。除财务问题外，语耀集团总设计师近期还陷入了舆论风波。据媒体报道，该总设计师的多幅设计抄袭、盗取C国设计师Mａｒｓ的作品，其中包括去年的新产品阿斯戴尔耳机，Mａｒｓ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明确表露XX集团对其的威胁，并拒绝更多的提问。】

　　【庄非羽因个人感情问题导致工作状态不佳，严重影响了团队的正常运转和项目进展。这一事件进一步加剧了公司内部的动荡不安，对公司的声誉和品牌形象造成了严重损害。】

　　【庄非羽深夜出入酒吧，与俞家二少甜蜜异常。】

　　【俞家大少出轨，私生子照片曝光！】

　　【俞家二少校园暴力？威逼学校撤除国家奖学金名额】

　　【语耀集团作为国内知名企业，此次事件不仅暴露了企业在税务合规方面的严重问题，也凸显了企业管理和文化建设方面的不足。业内专家指出，企业应该加强内部管理，完善风险防控机制，确保合法合规经营。同时，企业还应注重员工的人文关怀和心理健康，为员工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

　　【盛澜集团表示旗下产品部员工孙XX原为语耀集团职员，语耀集团具有强嫌疑指示该员工私自篡改、传播盛澜集团内部产品研发情况，对此，盛澜公关处表示会搜集相关证据进行上诉。】

　　【目前，语耀公司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困境。公司高层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示将采取一系列措施进行整改和补救。然而，市场和投资者对于语耀公司的未来前景仍持谨慎态度，认为公司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重塑信任和赢得市场的认可。】

　　......

　　税务问题爆发后，和语耀相关的所有事件就像是拔萝卜带出泥，一件接着一件，根本不给其扭转舆论的时间。网络上众说纷纭，任谁都能看出语耀这是被针对了，以此契机对其进行彻底的打压。但语耀近几年来的强势发展除了给自己积累了许多用户外，同时还树立了更多的竞争者与艳羡者。将一个势如破竹的新公司碾压到泥土里，这对语耀的替代公司来说，似乎是一件令人心生“快意”的事，更别提是在基于其本身就具有恶劣影响的基础上了。

　　庄非羽毕竟不是大明星，他的情感问题在最开始也没有被关注太多，网民只不过是品尝一下同性恋的瓜，有些看颜值的网友们随意嗑一下，再口嗨一下，基本都没当回事。直到某个知名娱乐博主爆出了另一个男人和庄非羽的拥抱照，网民这才开始炸了，开始臆想出三男之间的爱恨纠葛，将庄非羽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张照片被迅速撤下，似乎是欲盖弥彰，而俞凡嘉也在多方记者的围堵下一再否定自己和庄非羽是恋人关系，像是急着将所有人的关注引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并表示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在酒吧里，这应该就是自己带宿醉的庄非羽回庄家的那一天。

　　就算澄清了三男纠葛的绯闻，但俞凡嘉“霸凌者”的标签一直都没有被洗去。俞凡嘉的声明让俞家和庄家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凡采访视频里提到俞家，庄非然的脸色都会立刻变黑，似乎是恨透了这个词。

　　网友们很快扒到那个酒吧里的男人是庄非羽的老同学，人在外国，如今基本找不到踪迹，只是在C国时接触过男人的都对他评价不好，网民们原本冲着两人的颜值还能嗑一口，现在就完全是共沉沦，不说将庄非羽塑造成一个不堪的人，但他的总设计师形象所带来的污点，加深了对语耀的刻板负面印象。

　　一时间，盛、庄、俞三家被各大媒体盯着，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公司的大门前都会围上一圈的记者，李石不得不被叶泉拉着走后门，坐上私家车，在盛清逸的“掩护”下赶紧逃离盛澜。

　　盛清逸面带微笑地盯着远去的车，扯了扯领带，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了公司大门，心中吐槽着李石的狠绝，面上调整出最官方和体面的表情，搬出了自己应对媒体的套话。

　　盛清逸心中想些什么，李石倒是不想知道了。他将脑袋靠在叶泉的肩膀上，太阳穴是熟悉的一阵阵抽痛。这种痛感从语耀事件爆发开始就慢慢出现，在最开始，李石经常要吃着止痛片和安眠药才能睡着。这种痛意很折磨人，似乎是一种警告和指示，随着时间线的拉长反复出现。尤其是照片曝出的那一天，李石忍不住倒在叶泉的大腿上，流着冷汗且紧紧攥着叶泉的衣角，仿佛下一秒就要痛昏过去。吓得叶泉直接将他送往了医院，不眠不休地守在病床前照顾了三天两晚，才稍微提了点精气神。

　　在这无序、怪异痛感产生的过程中，李石寻找到了一种规律，只要关联的事件和庄非羽相连越紧，痛意就会越强，这像是一种安置在自己身体里的程序，目的则是想让自己体会和对方同等的痛苦。无神论的李石从怀疑——难以置信——相信，还是经过一周才慢慢确定下来，与此同时，他也发觉了能够减轻疼痛的方法——待在叶泉身边。

　　并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减轻疼痛，并不是指痛意褪去，而是另一股更舒缓的力量与之对抗，将自己包裹起来，两种感受暗暗较劲。

　　他忍不住将脑袋更靠近了一些，皱紧的眉头才渐渐松开。

　　叶泉将他额前被汗打湿的刘海拨开，放低着肩膀，一边稳着身体，另一只手则拿出手机。

　　【做好准备】

　　【知道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语耀大楼宣传海报正慢慢脱落，有什么正在轰然坍塌。叶泉闭上眼睛，咬紧了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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