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职高换了教官，都换成了和总教官一样严厉的，他们站在一起，活像石总教官的分身。

　　而效果也不是一般的好，至少学生们不会继续在楼道或水房小便了，五楼的标语重新被整理了一下，贴了新崭崭的：咱不能随地大小便。

　　就是不知道这回会不会再被人扣掉了。

　　四楼的水房挤得很满，都是来打水的，季年对周月说：“咱们去五楼打水吧。”

　　周月嗯了一声。

　　五楼人就不是那么多了，空气瞬间清新起来。

　　那个标语的颜色很鲜艳，与之前掉色的牌子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季年摇了摇头，道：“其实职高不可能真正变干净的。”

　　周月问：“为什么？”

　　季年说：“来职高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中考失利被迫来到这里，却依然渴望考大学的人，一种就是纯粹的不务正业的混混，来这里混个毕业证。如果只有前面一种人倒好说，主要在职高都是后者比前者多。这么多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

　　周月很赞同，道：“我赞成，我本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混个毕业证。”

　　季年笑了：“那你现在不再是了吧。”

　　周月点点头：“那当然。”

　　季年一边走一边说：“准备准备期中考试吧，认真点，不能作弊，要看你的真实水平。考完把卷子保存好，让我看看。”

　　周月朝她敬礼：“遵命，季老师。”

　　职高这两天查手机查的严，季年和周月都没有带手机，省了很多麻烦，而查手机的目的除了查，还有防止考试作弊，因为有的人会通过手机来作弊。

　　期中考试的时候，每场考试都会有老师来搜身，用金属探测仪。

　　就算是这样也有人想尽办法带手机进去，于是大部分就在考试过程中被逮住，当堂考试成绩作废。

　　考试这两天教官就没有离开过教学楼，真是给足了压迫感。

　　这样的后果就是，想作弊的不能作弊，原来上课不听课的人都暴露自己最真实的水平了，不会再出现上课睡觉考试依然吊打努力学习的学生的情况了。

　　虽然不能完全杜绝，但是能防一点是一点，比原先公平很多了。

　　季年的成绩更是直逼年级第一，与年级第二甩开了一百多分。

　　直接一战成名。

　　当然，这个分数季年不是很满意，考北京的大学还是差了点，也就在职高一骑绝尘罢了。

　　对此，周月惊讶道：“学霸，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季年摇摇头道：“不高，这个分数确实低了。”

　　周月把卷子献宝似的递给季年，道：“请老师查看。”

　　季年一边看一边说道：“你多少分？”

　　周月摸了摸鼻子，道：“加上专业成绩一百九。”

　　季年道：“不加呢？”

　　高考看的是不加专业分的成绩，也就是纯学科的成绩，专业都是在高考前考的，过了及格线才有资格参加高考。

　　周月说：“一百三。”

　　季年说：“专业刚及格？”

　　周月嗯了一声。

　　季年问：“作弊了没？”

　　周月摇摇头，肯定道：“没有，纯天然无杂质。”

　　季年点点头，道：“专业是没问题了，再努力努力往更高的方向走。学科的成绩有待提升，我查了往年对口高考的分数线，文化课得考到一百八以上才能上大专，你还差五十分，这五十分你在你擅长的语文里面再提上一点，然后着重在数学上提分，数学提分很简单，按照你卷子上的题型来就行。”

　　本科周月是肯定考不上，所以季年把标准降低，降到大专，希望她可以考上一个好点的大专，也算是有个大学上。

　　周月听的很认真，她点点头，道：“好。”

　　她现在甚至有点紧张，以往不管是哪个老师喊她去办公室谈话她都不会紧张，而现在她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些学生在听到老师叫的时候会那么害怕。

　　季年察觉到了这一点，笑了：“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周月却道：“吃了我也没关系。”

　　季年：“……”

　　她轻咳一声，翻了翻她的数学卷子，道：“今晚我帮你看看数学，明天老师讲卷子的时候你再认真听一下，剩下不会的回家问我。”

　　周月点头：“好。”

　　两个人坐在书桌前开始学习。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周月伸了个懒腰。

　　季年道：“听懂了没？”

　　周月点了点头：“还行吧。”

　　季年道：“还行是什么意思？”

　　周月道：“就是没怎么听懂的意思。”

　　季年：“……”

　　周月又道：“也不是没听懂，就是大概听懂了，你让我另外做题我也不会。”

　　季年点点头，道：“那卷子上的这些题，你通过听我的讲述，你都会做了吗？”

　　周月点点头：“嗯，会。”

　　季年道：“好，我挑你一个题。”

　　说完，她翻翻卷子，翻到了前面标着“林城市2020年高考题目”的一道题，道：“做这个。”

　　周月的心跳如擂鼓。

　　周月拿起笔。

　　半响，周月写了半个过程，她扭头偷偷看了一眼季年。

　　季老师认真的时候好冷漠，好害怕。

　　季年道：“不会了？”

　　周月摇摇头：“你好凶。”

　　季年无语。

　　过了会儿，她摆出一副笑脸，语气轻柔道：“不会了吗，周同学？”

　　周同学傻傻地笑了，道：“你真好看。”

　　季年一掌拍在她脑袋上，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很蠢？”

　　周月道：“你嫌我傻了吧？”

　　季年笑了，轻轻用手抚抚刚才脑袋被拍的位置，道：“没有没有，你不傻，就算真傻了我也不嫌弃你。”

　　周月说：“我谢谢你。”

　　她伸手去挠她痒痒，逗得季年直乐。

　　“我是挺傻的，那就拜托季老师认真教了，教会我我就不傻了。”

　　季年道：“……那你快做题哈哈哈……”

　　周月才放开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重新拿起笔。

　　她三两下把剩下的解题过程写下来。

　　季年看了看，点头认可道：“不错，奖励你躺床上睡觉一晚。”

　　周月笑了，道：“意思是我要是解不出来你今晚就不让我睡了呗？”

　　季年看着她的眼睛，道：“意思是，如果你今晚解不出来，那你就坐在这睡。”

　　周月说：“呦，挺嚣张啊季老师。”

　　季年说：“可不，我是老大的老大。”

　　周月笑了笑：“行，老大的老大。”

　　话落，她眼珠子一转，似是憋了什么坏水，对季年说道：“我得寸进尺一下呗，今晚和你睡行不？”

　　季年看了她一眼，仰头想了想，道：“行吧，热衷于得寸进尺的孩子。”

　　周月挑了下眉，跟着季年进了房间。

　　……

　　季老师把周月的烟和打火机都收了。

　　周月掏空口袋，苦笑道：“真没了。”

　　季年看着面前被搜出来了几十盒烟和十几只打火机，陷入沉思。

　　“你一般什么时候会抽烟？”她问。

　　周月想了想，道：“无聊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失眠的时候。”

　　季年点了点头，扭头看她，道：“自从咱俩熟了之后，我就没见你抽过几次烟，是因为这段时间不无聊，不难过，不失眠了吗？”

　　周月笑了笑，伸手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是啊，我的开心果。”

　　季年却是有些心疼，她说：“你每天起那么早就是因为失眠吗？”

　　周月沉默，半响才道：“是吧，有时候也喜欢睡回笼觉，比如高一我从来我不会上早自习，就是为了睡觉。”

　　季年问：“为什么会失眠？”

　　周月坐在沙发上，头靠着后背，道：“很多原因，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我没有钱，为什么我考不上大学，为什么我出不去。”

　　季年坐在她旁边。

　　“我一直都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现在更不想了。”

　　周月说的这些她都懂，因为这正是她也会想的。有时候她总觉得命运太不公平，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出生在这就好好在这过吧，努力改变命运嘛。

　　季年轻轻勾起她的手指，低着头说：“没关系，你现在不就在为了改变现状而努力吗？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周月，我们一起加油，从这里走出去，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最后那种话季年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周月也听了很多次，她笑笑，道：“嗯，和你一起努力。”

　　努力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周月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万一她考不上，还得复读。

　　周月说：“复读也可以。”

　　季年皱眉，道：“你如果考上了就去，不能复读。”

　　周月点点头：“行，考不上再复读，正好可以再陪你一年。”

　　季年却道：“认真的，你全力以赴好不好？”

　　周月笑了，看着她：“还早着呢，就叮嘱我啊？”

　　季年说：“什么时候都不早。”

　　周月推着小电驴，和季年并排走在山上。

　　“往这边点。”她说。

　　季年就往那边走了走。

　　周月嫌弃道：“咱们学校的校服好丑。”

　　季年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道：“确实。”

　　话落，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周月，道：“不过你穿很好看。”

　　周月笑了：“会说话。你也好看，你穿什么都去好看。”

　　现在是十一月底了，又是一年冬。

　　季年说：“我下个星期穿冬季校服。”

　　周月更是皱眉：“感觉冬季校服更丑。”

　　灰黑色，配职高，天仙配。

　　季年被逗笑了，说：“黑色高级，至少不会像精神小伙一样了。”

　　周月哈哈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也是。”

　　山顶的秋千快成她俩的专属了。

　　两个人挤在秋千上，季年说：“冬天穿的厚，就挤不下了。”

　　周月摇摇头：“不信。”

　　季年：“……”

　　周月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夏天的时候说，要在冬天看看山上的景？”

　　季年点点头：“当然记得。”

　　周月从兜里拿出相机。

　　季年笑了：“你上学还拿着相机啊？”

　　周月道：“没了手机，还不让我带相机吗？我一刻不拍照都会死的啊……”

　　季年摸摸她的头，道：“行，拍吧。”

　　冬天的树木成了枯枝，一片叶子都没有，挡不住远处的天空，一切都因枯枝而变得寂寥冷漠。

　　而在面前，一排排枯枝的后方是要落下的暖阳，橙黄色的光并不刺眼，反而很温暖，它透过枯枝，为这寂寥山顶添了一簇热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到了时间一起下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