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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
船不紧不慢地在大运河上行驶着,还有不少客船都载着客人,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亮晶晶的星星们洒满了天际。
顾雨刚吃完饭就在船上溜达着消食,瞧着漫天的繁星,心中的文人雅兴就冒了出来,跑到船舱里拿出她的竹笛,试了试音,坐在船板上,眼神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从容。
清脆的笛音在静静的夜里响起,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宛若凤凰般轻鸣。
坐在一起喝酒的几个男人,听到悠扬的笛声,也不由得竖起耳朵听着。
周妙彤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还懂音律,还吹的这么好听。
轻鸣又悠扬的笛音,在刹那间就变成了紧张的音调让人仿佛置身在一个令人窒息的黑屋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砰砰的心跳和如风箱一般的沉重的呼吸。
清亮的笛音特别着急,仿佛在叙说一个惊险万分的战场画面。
沈炼从这急促的笛声中,好像回到了萨尔湖战场上,浴血奋战,杀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顾雨放缓了节奏,笛声又发生了变化,曲子暂缓了,她眼前全是爹爹生前在辽东奋勇杀敌的情景,又变成和沈炼春糖一路从辽东到北京,到杭州,再到京城,又到紫禁城,最后是国破家亡,外族入侵,心中愤恨不已。
大家的心神稍稍松开,如同战场上的稍微松懈,历经生死大劫,心神稍缓又不敢全然放松。
下一刻——顷刻间笛声又逐渐急促,笛音铿锵有力,逐渐急促,跳跃声连续增大,变急,每一次跳跃都发动心灵的震颤。
大家完全被震住了,双眼禁闭,放佛回到了战场上,战鼓擂擂,和敌人浴血厮杀,奋勇到底。
听着愈加激烈的笛音,又似乎命悬一线,敌人如潮水般不断走近,眼看着就要身首异处,下意识的伸手挣扎,拿刀去抵抗。
人血染红了河水,也染红脚下土地,一堆一堆的尸体筑成了高墙,弥漫硝烟的战场变成嗜血骇人的修罗地狱。
笛音在最高处却戛然而止,好像杀的筋疲力尽时,空气突然凝固了,静止了在这一刻。
沈炼他们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心神紧绷在等着着更大的危机来临,高潮连绵起伏一层接着一层,后背浮现出冷汗,手掌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不敢掉以轻心。
倏地,清亮的的笛音马上又响起,音调低若微雨,就如同野兽在准备狩猎时的暗哑,细小微弱,却昭示着千钧一刻的来临。
顷刻间,笛音愈加急促声调愈加大,野兽强势般席卷而来,仿佛与天地之间,猎物们承受着来自天性的压制,身处野兽的血盆口中,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只有奋力一搏!才能换来喘息之气。
笛音高潮即将来到,萨尔湖之战也要迎来最后一战了!
“嘀”
曲子没有丝毫的停顿,顾雨一直沉侵在国破家亡的仇恨中,笛音也没有丝毫的间歇,行云流水,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曲终了。
沈炼他们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心脏紧紧的揪着,仿佛仍然处于千钧一发的战场之上,久久之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呼!”顾雨呼出一口气,双手捏着笛子,眼神平静的看着无边无际的夜空。
如今国破家亡,她不能吹江南小曲,更不能吹男女情爱,只能吹战场的惨烈厮杀,是国仇家恨,是民族存亡,是九死一生的殊死搏斗,是汉人的最后的挣扎和尊严。
笛声将刀光剑影的战场和国仇家恨刻画的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如身临亲境。
裴纶拍着大腿,激动地说:“我好像到了边境的战场之上,见到了战争的惨烈和无助感!”
靳一川也激动地说:“我好像在战场上厮杀一回。”
沈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激动的身体都在发颤了,他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说不出来,突然想到多年前陆文昭的一句话:“沈炼,你捡到宝了。”
他垂眸一笑,是呀,我捡到宝了。
“好好好!”隔壁的船只也传来了赞叹声,只见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站在船头:“姑娘,你的笛声真的犹如“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顾雨微微一笑,站起来微微一福:“多谢。”
她只是心中想什么就吹什么罢了,谈不上“此曲只应天上有”。
青年男子瞧她容颜绝色,一看就是良家女子,又着了一身粉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粉嫩的点点桃花,用一条粉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让人觉得好一个粉色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顿时心生爱慕,拱手道:“姑娘可有婚配?如若没有,在下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娶姑娘进门。”
”我也愿意娶姑娘进门。”
”还有我。”
“姑娘,你笛音达到了人音合一的境界。”
“是呀……
河上船只听到此曲的人,纷纷出声道,吹笛子的人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才能把心里情感诠释的如此刻骨铭心。
俗话说,曲声犹如人的心声,听到此曲应该能想到主人一定也是个性情中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竟然会把国仇家恨,战场厮杀,吹的酣畅淋漓,热血沸腾,犹如身临战场。
“扑哧”裴纶他们都笑出声,裴纶拍着沈炼的肩膀:“这丫头,走哪都招人喜欢。”
沈炼满脸黑气,甩开裴纶的手,来到小姑娘的身边,给旁边的男子拱手:“在下就是她的相公,阁下还是另娶她人罢。”
船舱里的张嫣嬉笑着说:“小雨成香饽饽了。”
周妙玄点着她的脑袋,笑着说:“你呀,不赶紧灭火,还要煽风点火。”
七年没见,没想到小雨已经领会了音律的真谛,还吹的这么荡气回肠,余音绕梁。
周妙彤还震惊在顾雨的笛音里,那么难吹的曲子,竟然被她吹的行云流畅,一点磕跘都不打,她虽然也会音律,跟她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宋语婉轻轻拍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曲声犹如心声,不错,如此一个风雅、灵秀、清幽凉澈、婉丽多致的女子,怎能不爱呢?
那男子摇着头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
悻悻地摇着头走进船舱里。
沈炼一听就更加来气,瞧她还梳着姑娘的发髻,气恼地说:“明天给我把头发挽起来,不许散着头发。”
顾雨一撇头,不情愿地说:“我不要。”她不喜欢挽着头发,关键是挽头发太麻烦了,她也不怎么会,还不如披着头发简单。
沈炼搂紧她的腰,眯缝着眼,威胁她:“那你就给我待在船舱里,不许出来。”
吹个笛子都能招来桃花,真是服了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给他添堵。
一听不叫她出来了,在船上可是要两个多月呢,不得闷死她呀,顾雨摇着他的手撒着娇:“沈炼,挽头发太麻烦了,再说我也不会,要不你给我挽?”
沈炼心里一动,计上心头:“好,我给你挽,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瞧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顾雨立马反悔:“我不要你给我挽了,让春糖给我挽。”
让他挽,肯定怎么难看怎么挽,她才不干呢。
沈炼瞥了她一眼,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便搂着她坐在船板上欣赏着夜色。
顾雨亮晶晶的桃花眼望着他:“沈炼,我刚吹的怎么样?”
在宫里基本上就是养闲,她除了琢磨医术,就是吹笛子,抒发抒发心中的郁闷,如今这两样她可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沈炼瞧着她雾蒙蒙的桃花眼,莞尔一笑点着她的额头:“好听,以后只能吹给我一人听。”
吹个笛子都能引来一大堆桃花,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惦记,这宝贝是他的。
顾雨手指点着他,调皮地说:“小气鬼。”
沈炼亲吻着她的额头,小气鬼就小气鬼,小姑娘从小就是他的,一直都是。
船舱里张嫣哄睡了女儿,拉着靳一川要来找小雨,靳一川连忙止住她,指着沈炼二人说:“人家在欣赏夜色,我们就不要过去打扰了,我陪你也欣赏欣赏夜色。”
拉着她也坐在离沈炼二人不远处说着悄悄话。
张嫣靠在他怀里,兴奋地说:“小雨的笛声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以前听她吹过笛子,都是江南小曲,没想到她吹着杀气腾腾的曲子,竟让人热血沸腾。”
靳一川搂着她,柔声说:“是呀,我当时感觉就在战场厮杀呢?”
他当时听得仿佛身临战场,奋勇杀敌,热血沸腾。
“我们去云南,你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到了云南看看当地的情况,再说,”
“我想开个药铺,小雨当大夫,我和春糖姐抓药。”
“这个想法不错,我到时候跟二哥商量一下,就怕她心疼小雨,不让她出来辛苦,还有他还怕小雨招桃花。”
张嫣“咯咯”笑得倒在他怀里,可不,刚才小雨不就招了一堆桃花。
沈炼抱着顾雨躺在船板上,看着漫天星河,心里无比宁静。
顾雨数着天上的星星:“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以前读这就句诗的时候,就特想体验一下这样情景,如今身临其境,浩瀚的星空,璀璨夺目,宛如世间的人一样,忙忙碌碌地罗织着自己的位置。
糯糯的江南嗓音,絮絮叨叨,宛若悦耳的催眠曲。
沈炼惬意地听着她的呢喃。
顾雨说了许久,久到旁边的沈炼没了声音,她轻轻偏头,以为他睡着了,摸着他的胡茬:“炼哥哥,炼哥哥。”
没想到那人嘀咕了句:“叫魂呢。
顾雨娇嗔地锤了他一下:“谁让你不说话,还以为你睡着了?”
沈炼握着她作乱的小手:“你说,我听着呢。”
顾雨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炼哥哥,到了云南安稳下来,我想行医。”
沈炼揉捏着她白玉时的小手:“咱们先生个孩子再说,行医不急。”
当务之急是要生个孩子,孩子都没有给他生,就想着行医,她要真当起大夫来,哪还有时间生孩子,行医的事想都别想,他又不是养不起她,需要她挣钱养家。
顾雨小手刮着他的脸:“就知道生孩子,羞不羞?”
沈炼低低一笑,他一个大男人羞什么羞,只有她脸皮薄的一说就红,便生了促狭之心,逗着她小声说:“我们现在就生。”
顾雨一时没反应过来,萌萌地问:“船上怎么生呀?”
“怎么?不相信你相公的能力?”沈炼哧了声,语气有些得意,谁说在船上就不能生了,也只有这小呆瓜不知道,说着翻到小姑娘上方,倏地吻住她。
顾雨顿时明白了,这可是在外面什么遮挡都没有,羞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颤声喊:“沈,沈炼。”
小姑娘声音有点怕怕的,颤巍巍的,一双眼睛瞪得像猫眼一样大,水汪汪的双眸求助地看着他,弱小又可怜。
沈炼恋恋不舍地摸着她的眉眼,黝黑的眸子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揶揄:“傻丫头,吓唬你的。”
他的小姑娘可矜贵了,怎么舍得在这船上委屈了她。
顾雨想找个地洞藏起来,没有地洞,只有他的怀里能借她藏匿,小手拽着他衣领,气恼地说:“就知道吓唬我。”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还不安分得在他胸口动着。
沈炼黝黑的眸子暗沉了下去,指着胸口的小手,耐着性子给她警告:“把你的小爪子拿下去,不然后果自负。”
顾雨愣头青得看着自己的手木了半晌,锤了他一下,一天到晚净想的啥,真是服了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色狼。”便乖巧地躺在他怀里看着凉凉的夜景。
沈炼闻言,轻笑出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摩挲着她的发顶。
人这辈子最可怜的就是孤苦无依的状态,什么王权富贵,功名利禄,都是镜花水月,还不如求个如此良人,白头偕老一辈子来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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