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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霎那间,七年异地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淹没、窒息,她的七年,成了他摆布的棋局。
她不知道周少靳目前知道了多少,但她突然有些理解他那晚说的话。
沈之瑾眼神逐渐惊恐,想都没想,直接将人推开,没有看到那个人眼里深藏的情绪,往门边一步步后退。
她摇着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太可怕了。”
迟潜朝她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猛然僵住,瞳孔里倒映的人眼泪不住地往下掉,砸在心口,将他灼出无数的洞。
指尖微微颤抖,他握拳,将手收了回来,垂下头,像被泪水淋湿的野狗。
她举起手里的东西,声音已经遏制不住放大:“这是你偷来的?”
他于震惊中抬眼,在那张向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无措。
“不是的,我没有偷……”
他朝她靠近一步,又自己停下来,像是下意识否认之后的清醒,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声音落下来,艰涩道:“不是偷的,是捡的。”
捡的,知道是谁的,但是没有还。与偷的性质比起来,也不分上下了。
沈之瑾当然明白了,如果他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来历,又怎么会把它和相片还有那堆东西放在一起,更何况,一留就是七年。
当着她的面都曾拿出来过,该说他是心太大,还是有恃无恐,觉得她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说,这七年你支开周少靳后,就一直在跟踪我?”
“偷”“跟踪”,从她那里说出来的词,全都是不堪入目的。他确实也不堪入目,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身边能利用的全利用了,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他眼神冷厉了点,沈之瑾睁大着眼,已经忘了哭,面上只留干涸的泪痕。
人已经停在她面前,抬手,想要触摸她的脸,皮肤还没有接触到,她就条件反射偏开头,脸上透着惧怕,又强装镇定。
他忽而冷笑了声,放下手,整个人翻涌起来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
“对!我就是跟踪了你七年,你住在哪里,去什么地方,喜欢哪家餐厅,和什么朋友在一起关系好,我全都知道。”
对方终于肯看他了,瞪大的双眼却像在看什么怪物。
她后退一步,迟潜就逼近一步,退出书房,对面虚掩着的门就是画室。
她不再动了,眼神往旁边的走廊看去,下巴却被他扳回来,硬生生逼着她直视过去,也逼着她继续听完。
“你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避风头,蒋玉琪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利用我姑姑,强迫他把你送过来。沈之瑾,这段时间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真心实意的,除了这些,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从头到尾要的只有你一个!”
“可我不想要你!”
她嘶吼着把他的手拍开,胸口急速起伏着,转身要逃,却被他抓住手,跌跌撞撞进了画室。
雪颈往后仰着,她脚步不稳,长长的裙摆扫在他的西裤上,被他搂住后腰。也是这一次,才让她明白这个人力气到底有多大,从前那些,不过是让着她罢了。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扇下来,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
掌心发麻发烫,仿佛被打的人是她。沈之瑾浑身颤抖着,被气得不轻。
“疯子。”
她抬起手背狠狠抹唇,想要把那殷红的痕迹给抹去,却不想这样做反而还加深了,成了压在男人眼里最炽热的疯狂。
“分手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红着眼圈,下定决心般说出这句话。
他身后,有风扬进来。
面前的姑娘裙摆微动,就在她遮挡的身后,他才注意到一幅画。
男人坐在一张红色古典皮椅上,旁边搭着他夹着雨雪的外套和围巾,侧着身,黑色西裤包裹着两条结实的长腿,一边曲起,一边随性往前。
就在他身侧的后面,还有燃烧的壁炉,温暖的火光印着他隐去的半边脸,给冷意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光,好像才注意到这边,偏头看过来,眼神是撩拨的笑意,仿佛在邀请对视的人也过去坐坐。
那点笑不明显,若有若无的感觉,却也是神来之笔,让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迟潜怔住,下意识目光下移,去看他的脖子。
沈之瑾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仓惶中挪动脚步,用身体再次将画挡住。
“我们出去说。”
她去拉迟潜的胳膊,这个人却纹丝未动,将目光缓缓移回她的脸上。
“这就是你藏了这么久的东西?”
沈之瑾眼神躲开,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跟他讨论这个了。
迟潜却还在不依不饶:“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油画上,男人的侧颈处赫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起眼,却化作了他眼中的所有。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标志,这个人整体看起来和他也是有八分像的,还有一丝不确定和光影一起隐了下去,看不真切。
同样出自她的手笔,和十年前那张素描比起来,她已经敢于想象这个人物更具体的细节了,如果说完全没有参照他,他是不信的。
好似想到什么,他眼神掠过去,轻而易举挑破她的自欺欺人。
“沈之瑾,你一直喜欢在创作的时候给自己提供想象空间,才刻意回避一些事实,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心里早就猜到答案了,为什么还要一直装不知道?”
她诧异般望过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迟潜知道她的习惯?
他为什么会知道?
好似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想再等她自己承认了,直接了当地说出来。
“反正你该画的已经画完了,我坦白告诉你,这个原型就是我。”
沈之瑾愣了几秒,皱起眉:“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又知道我的创作想法了?你自大也要有个限度。”
她的原型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
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件事,她当然无比希望迟潜就是那个人,但她现在不想知道了,更不可能告诉他。
身前的人好似在叹气,看向她那双提防着自己的眼睛,心口堵得发慌。
不说了。
说了有什么意义。
她眼神写的清清白白,要与他划清界限,告诉她,只会把这幅画推向毁灭。
“一定要分手吗?”
“一定。”
她语气又起了波澜,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再流泪,颤声道:“你把我当傻子一样,把我七年的恋爱玩弄得团团转,你看到我来北城找你的那天,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看到我沉迷于你的恋爱游戏,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
他低下头,声音晦涩低沉:“我从未这么想过。”
打火机还攥在手里,她砸在他鞋边,在地板上又滑出去一点。迟潜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了。
“你干什么!”
他慌乱中脱掉自己的外套,要往她身上披,却被沈之瑾揪住领口,不得不俯身贴上她的唇。
含泪的吻,咸得他眼眶发酸。
她抬头,贴上他的身体,哽咽说:“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这次之后,我们一刀两断。”
“砰”的一声,画室门关上,风彻底歇了。
月亮高悬时,被反压在门上的双手高举交叠,被男人一只手牢牢扣住。
她衣裙凌乱,发丝散落在塌陷的后腰,再滑落着悬在一侧,眼睛已经哭肿了。
摆钟接近零点,她在心里默念,祝你生日快乐。
沈之瑾离开的时候,拖着她来时的那只箱子,带着自己原封不动的几件衣服,没有再说一句话。
凌晨三点,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摆放的蛋糕,怔愣着站了太久太久。
窗帘紧闭,屋子伸手不见五指,打火机试了好几次才燃起来,点亮一根蜡烛。
被她摔过一次后,这东西的边角已经凹陷一块,他放在桌边,没有许愿,看着微微摇曳的火光,安静等了一会,才把蜡烛吹灭。
世界陷入黑暗,他拿起叉子,一口,又一口,哭到呼吸困难,趴在桌上艰难喘着气。
-
七月。
塞维利亚万里无云,接近傍晚的空气依旧闷热,裹挟着大街上浓重的香水味和蕨类植物从泥土中渗出来的潮湿。
两个女生面对面,穿着很有当地特色的服饰,色彩鲜艳,牵起宽大的裙摆,在几个小哥的奏乐中,笑容明媚和一群人在跳舞。
这是她们两个新学的,不算完美,但也尽兴了。跳完以后周围响起一片掌声,一位优雅的男士上来送了她们一人一只玫瑰花,沈之瑾惊喜着用生涩的西语说谢谢。
他送完也没有走,叽里呱啦对着她说一通,看起来挺想跟她交谈的,沈之瑾扭头去看边上的人形翻译。
董诗文听完,笑容愈发扩大,跟她说:“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沈之瑾愣了愣,对他点头,用西语说:“有。”
人落寞地离开了,董诗文挽着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诧异道:“为啥要说谎啊,挺帅的。”
她摇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跟帅不帅没关系,我不想谈。”
董诗文沉默了。
沈之瑾过来找她玩已经有几天了,顺便也搞清楚了她最近的状况,有关她上一个男朋友,她只能用离谱来形容,所以她说不想谈,她也非常能理解。
“不谈就不谈,咱的生活精彩着呢,少个男人省掉多少麻烦。”她眼珠转悠着,拉着她拐进一条古街,“走,时间刚好,我们去看夕阳。”
裙摆在脚踝处翻滚,姑娘在一排青涩的橘子树下奔跑着,身后的麻花辫随着动作飘扬起来,重新拾起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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