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行路

　　西安又进入了重伤寒的天气。天和一切都变得铅灰，湿湿的，冰冰的。这时候假如去一趟南方，就要惊异炫目于又一个夏天，叶依然绿，花一样开，阳光广袤澎湃。所以英国旧小说里的贵族，到这时就要起身去南边养息她们因束腰而娇弱的肺叶了。

　　四时更替，就要进入冬藏的时候。人的身体和意志都变得沉静了。即使在偶尔阳光明亮的日子，树叶铺在秋蓝蓝的天幕上，金的堆，或金的薄片儿。目光抚摸每一片叶子的轮廓，走的东倒西歪。自然有如醇酒，如此美丽无言，然而这无言也是沉静，并非蓬勃昂扬了。

　　秋天不像春天媚惑人，不像夏天用热情炙烤人，秋天是奉献的。香梨，柚子，木瓜，都是黄澄澄的，分别可以止咳，润燥，益气养神。前两天到关中民俗博物馆，看到雕栏画栋，错彩缕金，砖雕浮凸，真不料陕西竟曾有如此富庶的人家。这些由元至民国的院子们，大多都是雕刻精致的石门，进去有玄关，入院是影壁，然后左右厢房或月洞门的小园，常有“朝坐落花间，夕来秋兴满”之类的石联，后面还有广厦。堂前亦有整块大石雕成的金鱼缸，外面浮凸可爱的雕刻绿苔染染。不同的格局，显现着主人的的性情喜好。院内或修竹，或高树，更多的是木瓜，挂满树枝，好看极了。斯人已往，一生心血筑就不知得遂几世同堂？让人不禁叹息而又起敬。

　　昨晚在斗室聆听马勒《大地之歌》，第二首是女高音歌唱的《古秋夜长》。西方人对中国诗意的理解似乎太澎湃了，清幽也有着较为宏大的表现形式。这就让我不得不想起柳永在山崖水畔的秋辞（今日才又更深地理解），抄写于此：

　　戚氏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凌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流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鸣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