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都一饷》

　　“最近忙吗？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我发消息给他。
　　“还好。你先说，什么事？”
　　“你先答应”
　　“你先说”
　　“西湖边有个很漂亮的咖啡吧，如果你去的话，要坐在面前有幅油画靠窗的位置上，好吗？”
　　“好。答应你”

　　他是答应了，可他没去。他一直没去。就像他答应请我吃饭，却从来没请过一样。并不是说答应的事情多么十万火急，吃个饭的事情多么重若千钧，只是答应了为什么不去做呢。如果不想做，可以不答应啊。
　　或许这不叫失信，只是在忙碌的生活里，这样的行为显得过于稚气。像躲猫猫、丢手绢等被成年人早已遗弃的游戏一样，毫无意义。
　　我就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杭州，又回来。也把心里所有的感觉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压下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忘不掉的人。如果他不认真，时间会把我无用的认真吞没下去。直至毫无印迹。

　　过了很久，我们不再联系。突然有一天，他开着车来到我宿舍楼下。
　　没错，他是有车的。他不仅有车，他还有房。不是一般的房，是很大的别墅。他在朋友圈里不止一次地晒过。起初看我觉得厌烦，都是俗透了的东西，人人围着转的不就是房、车、钱。我想起大一做家教时，女孩爷爷对我讲的话，想留下来容易，找个有钱人嫁。我还明晰地记得当时是如何厌恶这句话，厌恶那位年长的老人，但我也无比地清楚，有多少女孩就是被安排抱着这样的想法，像秦欢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完美的典型。
　　但我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我不喜欢的东西。他聪明，但他浮华，那层浮华的气质不光是他平日里的炫耀造成的，仿佛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成了他自身的气质。他幼稚，但他自私，他知道什么对他有利，如何选择对他来说最佳，他聪明地看透又把控着一切。我不是他的对手，远远不是。所以，即使喜欢，即使我也幼稚也自私，但我还是学不会贴上去，而是躲着他。
　　可是那晚，当他坐在车窗里喊我的名字，让我上车。嘴边想的是一套拒绝的说辞，我有事，不行，太晚了。可看着他笃定执拗的眼神，我上了车。
　　在副驾上，我凝视着前方。橘黄色的灯光沿途而缀。这条路，欧阳彬骑车载我走过、雷蕾电动车载我走过、梁轩陪我步行过……秦欢是第四个了，与我在这条路上留下记忆的人。
　　我们没有说话。我知道这车会开向哪里，在那里我会有怎样的际遇。当时的情绪没有忐忑，没有恐惧。却有一种像是前往牺牲路上的悲凉，就像被康慨牵着手走在公园里一样。牺牲的是我对他的讨厌，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是我对男人的挑剔，是我对爱情忠贞纯洁的向往。
　　我要认输了是吗。现实一次次地在告诉我，我所坚持憧憬的那些完美根本不存在，那样一个样样都合我心意的人还没有出生，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人就在我身边，这个开着车的男人。他自信笃定，他拥有着一切可以降服女人的资本，从相貌到财富，他都有。唯独，没有诚恳与信任。
　　车停在了那幢我在朋友圈里经常见的别墅车库里。是很阔气的房子。花园水塘植被一应俱全。他牵着我的手朝屋里走。眼神里充满了爱怜。我在想，其实像康慨一样可以在公园里做的事情，秦欢完全可以在车上完成。但他没有。似乎他一直所秉持的绅士精神不允许他有这样的作为。这样的选择，反而引起我的同情，我居然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家里。
　　刚进到卧室，他就把我抵在门上，喘出的热气灼烫着我的脸颊。
　　“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他用滚烫的声音在我耳畔说着这些准确的数字。会赚钱的人总是可以记得清数据。
　　“那你爱我吗”我都没有向他承认过喜欢他，就非要听他说他爱我。
　　“如果我再年轻五岁”
　　“会怎样？”
　　“会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我可以知道现在的理由吗”
　　“我的理想太大，你受不了苦”。
　　身体并没有触碰，但如此的逼近。这是个混蛋。不喜欢我不爱我，还要靠近我。其实，我有很多机会逃开他。从发现他的浮华、意识到他的不可靠、猜到他的意图……我有无数的机会去斩钉截铁地表达。是我的软弱在纵容，是我把自己送到了这步田地，怪不得谁。都是自己。我都不愿意提及跑去杭州想见他的冲动，只觉得羞耻。
　　身体是有记忆的。我想起和康慨接吻后我的生气，想起那晚在公园接触后我的卑屈，想起那个跳楼轻生的梦，想起和舍友关于婚前性行为的讨论……我完全可以自由决定，没有什么人强迫我，一切都在我的意愿。没有什么对错，只是选择。
　　我是我，怎样的我？
　　……
　　在秦欢即将把我诱引到床边前，感谢上天赐予我的力气。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我推开了他。
　　我逃开了。那股力气让我欣慰。我逃开的不仅是他给我的诱惑，还有自己的欲望。在他身体贴住我的那刻，我不能否认体内在如何地颤动。电影里小说里的敏感画面要在我的身上上映，难以置信。快感抑或是痛苦，都是我没有准备好要承受的东西。这太快了。
　　我无从判断他的认真与否，这样的问题不能问，问也问不出答案。直觉告诉我，如果我应允了，那天就用身体互相成全，他会理解，一个除了梦想外一无所有的女孩，在一个什么都有的成功人士面前毫无抵抗力是完全正常的事情，他那么自信，事后会越发骄纵。如果我不应允，身体上心里他都会不舒服，他会觉得我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野兽，既唤起他的欲望，又不让他满足。但是后者可以让我保持尊严。

　　欲望是什么，我算是领教了。满足它，让你消火。但满足后呢，如果会出现更多的问题，那就不值得。无数的人的美好人生都栽在了无法自我约束上。
　　我没有认可我和秦欢已经达到可以发生关系的程度，甚至他这个人我都没有认可。一切都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可以呢。
　　我跑出卧室，冲到外边，打了车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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