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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李书厌第二日凌晨从外头回来,往东殿去的时候,经过宋禧的院子,他被吓了一跳。
这个可怕的女人仿佛总是忘记她的寝宫中还住着个男人,今儿,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睡在了外头。
李书厌倒是想当个守礼的君子,转身打算退回去。
那个女人听到了动静已经醒了,她翘起头来,看了一眼,然后迷蒙地问:“李先生回来啦?”
宋禧往身边看了看,发现魏晴已经不在了,猜测她大约一早起床怕又忙去了——魏晴向来是个忙碌而勤劳的人。
于是宋禧只好自己坐起来,随手拢了拢散乱的发丝。
然后问李书厌:“先生几时回的?”
昨儿他们自从韩府回来之后,没多久李书厌的房中便又不见了人影。
宋禧对于李书厌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早已经习惯了,也不管他。
李书厌慢慢步了回来,淡淡道:“刚刚才回。”
宋禧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见李书厌走近了,她忽然将手摊开往他面前一伸。
李书厌愣住了:“做什么?”
宋禧斜着眼角睨他:“今日是本宫生日,许多人都给本宫送礼,怎么不见先生给本宫送礼?”
李书厌又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
宋禧见对面的男人抿唇不语,神色有些局促,于是将手收回,不好再欺负老实人,只笑道:“本宫同先生玩笑呢,先生只要将本宫拜托的事情做好了,本宫便将先生当成菩萨供着。”
说着,便下了床,趿着鞋子往屋子走去。
魏晴已经张罗着叫下头的人摆好了早膳,正要来唤宋禧起床,一进中庭见宋禧已经醒了,便领着她去洗漱,口中道:“殿下今日早些用膳,待会儿梳妆了之后还要出宫,我们得趁着清晨天气凉快出门,不然一会儿又要热了。”
宋禧回头招呼李书厌:“先生回去收拾一下,然后过来一同用早膳吧。”
李书厌也不推辞,随意点了一下头便走了。
宋禧又转头四下瞧了瞧,问:“蓁蓁呢?”
魏晴道:“蓁公主一早起来,便回去了,说有东西忘了拿,一会儿拿了东西就过来。”
宋禧点点头,也不多问,便步进了寝殿。
宋禧今日的早膳有些特殊,除却寻常那些,竟多了一碗长寿面,上头还卧了两个红鸡蛋。
不用说也知道,这样细腻的心思,肯定是魏晴的主意。
宋禧有些感动,自从母后去世后,再没人会在她生日的时候为她煮长寿面了。
宋禧抿唇在边上站了一时,魏晴微笑着扶住她的肩膀,让宋禧坐下来,她俯身,轻声道:“公主先用膳,奴婢去准备出门的东西,待会儿再过来给公主梳妆。”
宋禧仰头望着她,愣愣地点头。
魏晴又安抚地扶了一下她的肩,然后出了门。
宋禧垂首开始安静地吃那碗长寿面,不一时,外头有动静,宋禧抬头,见是李书厌来了,便招呼他来用膳。
李书厌坐到了宋禧的对面,看着女人埋头渐渐将那碗面吃得一点不剩,然后抬头问他:“先生不用膳吗?”
李书厌没说话,想了想,他伸手从袖中摸一只匣子来,往宋禧面前一递:“这个给你。”
宋禧挑眉问:“什么东西?”
李书厌说:“你不是问我要生辰礼吗?”
他又将匣子往宋禧面前递了递:“这个给你。”
宋禧愣住了,她原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并没成想他还真会给。
她抬眸看了李书厌一眼,迟疑地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头竟是满满一匣子珍珠。
珍珠品相极好,细腻凝重,光润晶莹,是极其罕见的珍品。
宋禧诧异了,脱口便问:“是合浦珠?”
李书厌自顾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便开始心无旁骛地用膳,见问,也只随意点了一下头。
宋禧缓缓伸手抓了一把珠子,拿在手中把玩着,不由陷入沉默。
合浦珠又名南珠,本就是珠中之冠,况他送的这一盒,颗颗硕大滚圆,乃是珍珠九品中第一类的“大品”,只这一盒便堪称价值连城了。
宋禧抬头去看李书厌,然后幽幽地开口问:“先生这些珍珠是哪里来的?是我父皇赏的吗?”
李书厌垂眸专注用膳,不说话,只又点了一下头。
宋禧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南珠自本朝开朝以来,便是皇家贡品。父皇年轻的时候尤好奢华,最爱以南珠布置宫殿,装饰器具和用品,是以年年催逼岭南珠民采珠进贡。只是这样杀鸡取卵般的过度采捕没能持续多久,便至合浦珠贝徙逃,蚌珠枯竭。
珠池里没了蚌珠,皇帝便叫珠民下去数百尺的深水中采捕,许多珠民溺死水中或葬身鲨腹,能活下来者十无一二。便如此,所得珍珠也没多少,反致合浦珠民怨声四沸,叫苦不迭。是以数年前,岭南王梅逊雪便已上了一封折子,请求暂停上贡,令珠蚌休养生息。
宋禧挠挠头,努力回想,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合浦珠已经停贡约有五六个年头了,如今便将整个皇宫掏空,估计掏不出几颗来,不曾想这个李书厌竟随意拿出一盒来,便如那不要钱的石头一般轻易送她。
宋禧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将匣子合上,口中道谢:“本宫谢过先生了。”
宋禧将匣子放到边上去,然后亲自给李书厌盛了一碗汤,又给他剥了几颗鹌鹑蛋……宋禧的右手残疾,剥这些小东西,有些费力,许久才剥了半碗,一股脑全都给了李书厌。
然后她拿帕子擦擦手指,看着对面专心用膳的男人,问:“先生昨日是去哪里了?可是又去瞧那小皇子了?”
李书厌垂眸看了看碗中的鹌鹑蛋,那个女人剥得不干净,残留了许多细碎的蛋壳在里头,到底不好跟双手不便的女人计较,他只得自己动手慢慢将碎壳一点点挑出来,见问,只低低地唔了一声,头都不抬一下。
宋禧又问:“他那边如何?可救活了过来?”
李书厌继续挑蛋壳,沉着声音道:“救过来了。”
宋禧将帕子收了,又折叠好放回袖中,然后看着李书厌,诚恳道:“既这般,之前本宫托付先生的事情,还是要再劳烦先生了。“
李书厌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抬眸望她,欲言又止。
宋禧弯着眼睛,截住他的话头:“我知道先生顾虑什么。先生且放宽心,本宫便是再怎么坏,也不会拿一个孩子撒气,该死的是他娘,又不是他。”
说完,她执起筷子又给李书厌夹了个水晶蒸饺,笑眯眯道:“最近本宫手头还算宽裕,先生多吃点。”
李书厌:“……”
魏晴收拾好了东西,前来催请宋禧梳妆。宋禧放下筷子,对李书厌道:“先生请自便,本宫先去梳妆。”
说完,宋禧便转身往里走去,走了几步,她又站住脚步,回首去将李书厌打量了一番,然后皱眉道:“你也去换身好看点的衣服吧,今日是我的生日,马上要办生辰宴的,你穿得吉利些。”
李书厌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他常年穿着一身月白衣衫,虽然颜色浅淡,但也不至于不吉利吧?
李书厌蹙眉抿唇,半晌不语,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有点事多。
沉默一时,然后他起身回去自己的院子中,当真认真翻了翻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他没有所谓吉庆的衣服,最后只勉强在箱子最底下翻出一件深绯色的衣衫来,还是两年前他在皇帝身边做事的时候裁的衣服,他一次都没穿过。
宋禧梳妆完毕,从室内走出来的时候,抬眼便见李书厌着一身绯红衣衫站在外头等她,这个女人是第一次见他穿的这样,不由得也是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女人笑眯眯地上前,抱着手臂围着他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起来,口中还啧啧称叹,绯色略妖冶,竟将原本温润出尘的男人衬出几分昳丽神采来!
宋禧忙拉魏晴过来瞧,拿手指指着浑身僵硬的男人,小声同魏晴嘀咕:“你看,李先生穿这身是不是更好看些?”
魏晴也是捂嘴直笑。
李书厌被这对主仆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观赏的猴,有些想回去将原来的衣服换回来。
宋禧见李书厌面色逐渐泛红,也不好再逗他,于是叫魏晴打点着下头的人就要出门了,然后又问:“蓁蓁怎么还没来?”
宋禧四下望了望,正要叫红柱子去催一催宋蓁,便见宋蓁正好从前头跑进来:“姐姐,我来了。”
三两步跑到宋禧边上,她笑道:“还好及时赶来了,我真怕你们走了不等我呢。”
宋禧看她跑的一头汗,于是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又问:“你回去拿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没什么,”宋蓁挽着宋禧的胳膊撒娇,“我就回去换了身衣裳罢了,顺便带了个丫鬟出来。”
宋禧朝宋蓁后头看了看,果然便见宋蓁将她的贴身大宫女云蝉一起带来了,那个丫头也跟宋蓁一般也是跑得满头是汗。
宋禧抬头看看天色:“日头上来了,待会儿便要热了,趁现在赶紧走吧。”
宋禧这回出宫只带了十几个宫人,并李书厌宋蓁等人,统共用了四辆马车。
宋禧姐妹同魏晴,红柱子,云蝉共乘一车,李书厌毕竟是男人,不太方便与这些女人同乘,在后头一辆,同内侍在一处。
马车从文华门一路压着青石地砖,缓缓往宫外而去,一路安静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蓁却兴奋极了,她已经许多年没出过宫了,这一路不免又叽叽喳喳同宋禧说了许多话来。
“姐姐,”宋蓁撩开马车帘子,朝外头望去,神往道,“我记得上回我出宫还是四年前的上元节,那个时候,姐姐带我去逛夜市玩,回来的时候宫门都要下钥了,我们差点进不了宫,我当时吓得直哭……”
她笑着去看宋禧:“姐姐,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出头,现在想想,好像都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宋禧淡笑着拉了宋蓁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宋蓁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小声道:“姐姐,我真的好多年没出过宫了,连我的寝殿都很少出,我都不记得外头的热闹是什么样的了。”
宋禧听得心中有些酸,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发顶。
“姐姐,”宋蓁又道:“今天会有好多人来你的生日宴吧?该会很热闹吧?”
宋禧垂眸看着她,点头笑道:“会有好多人,姐姐还得给你攒嫁妆呢,等姐姐收了礼,便全数都给你搬过去。”
宋蓁却忽然不笑了。
宋禧问:“怎么了?”
宋蓁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可惜韩大人不去了,他也还答应了给我一份嫁妆呢。”
宋禧唇边的笑瞬间挂不住了,她沉默了一时,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宋蓁的脑袋:“以后别提他了。”
“姐姐,”宋蓁坐直了身子,侧身看宋禧,“你真的不能跟韩大人和好了吗?他明明对姐姐那么好!”
见宋禧渐渐沉了脸色,将眉头紧皱,宋蓁赶紧去拉她的手,晃了晃:“姐姐,我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你既然是不小心伤他的,去跟他道个歉,哄一哄他,他肯定会原谅姐姐的。姐姐就去跟他道歉嘛,好不好?”
宋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神色严肃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宋蓁心虚地半垂了头,不敢看宋禧的眼睛。
“你昨晚偷听我同魏晴说话?”宋禧沉声问她。
宋蓁抿唇一时,然后又去拉她的手撒娇:“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便想出去找你,这才不小心听到了。”
宋禧气得咬牙伸手,敲了她个火栗子:“这事你可曾同旁人说过?”
宋蓁捂着额头,直扁嘴:“我当然知道事情严重,哪里敢跟别人说。”
见宋禧仍旧是气哼哼的,宋蓁想了想,又往她身边蹭了蹭,讨好道:“姐姐,你就去跟他陪个不是嘛。有韩大人帮衬着,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啊。姐姐,你去哄一哄他,没准他就回心转意了。”
“我不去,”宋禧扔下硬邦邦的三个字,然后气得扭头闭上眼睛,不想再理她了。
宋蓁见宋禧油盐不进,也是有些生气,瘪了半天嘴,然后自己一个人气哼哼地坐到角落里,掀开帘子,只顾别着脸往外头看。
马车一路出了宫门,碾过皇城广场,渐渐驶入坊市中,马车窗外逐渐热闹了起来。
宋蓁看了一时,然后忽然出声唤住赶车的太监:“停,我要下马车。”
宋禧睁开眼睛,蹙眉问她:“你怎么了?”
宋蓁扯了一下唇,挤出个笑来,讨好道:“姐姐,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个东西落下了,我得回去拿了再来。”
宋禧问:“什么东西非要现在去拿?”
宋蓁垂眸了一下,然后道:“是……是我,准备的礼物,要送人的,给落在我寝宫,忘了拿了。”
“送谁的礼物?”宋禧问了一句,然后又见宋蓁扭捏低头不语,便猜测道,“是送你那未婚夫婿的?”
宋蓁只将头垂着不说话。
宋禧皱眉:“改日送不成吗?非要现在回去拿?”
宋蓁抬头道:“姐姐,我难能出宫见到他,错过了今日下次不知道何时能见他,再要送的话,少不得得经过许多人的手,才能辗转递到他手上。我……我想亲自给他的。”
怕宋禧不同意,她赶紧又补充道:“姐姐,我不耽搁你们,你们先走吧,让最后头那辆车在路口等我,我回宫去取了便来,很快的,不会耽误时间。”
宋禧见拗不过她,只得松口,她拿帕子擦了擦宋蓁额头渗出的汗水,温声道:“那你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宋蓁悄悄地松了口气,胡乱点点头,连忙领着云蝉便下了马车。
看着宋蓁主仆的背影消失在马车帘外,宋禧用眼神示意坐在一边的红柱子:“悄悄跟上去,看看她做什么,回来告诉我。”
宋蓁到底年纪小,又稚嫩的很,一撒起谎来,满脸上都写了四个大字:我很心虚!哪里能逃得过宋禧的眼睛呢?
果然,那一头,宋蓁下了马车之后并未回宫,而是一路打听着来到了韩府门前。
——虽然宋蓁曾经听说过韩戟就住在皇城根下头,但是到底没来过,是以这一番找寻也颇费了点功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这个柔弱的小姑娘也是累的气喘吁吁,面色通红,满头是汗。
她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看门楣上匾额,又去看门口的守卫,她也不认识人,只能自己上去搭讪守卫:“这位……大哥,可不可以进去通报一声你家大人,说有人求见,我想进去见一见你们家大人,”怕守门的轰她走,宋蓁赶紧又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是宫里出来的,我姐姐是宋禧公主,她认识你们家大人的,我是她妹妹,你帮我通报一下吧。”
说着,宋蓁让云蝉拿出几块碎银子想上前打点。
护卫哪里敢收,只退开几步,让过云蝉递银子的手,然后将宋蓁打量了几眼,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公主,护卫也不敢擅自怠慢,便差了一人进去通报。
彼时韩戟正躺在床上听着伍何在边上与他读文书,床上的男人身子虚弱无法处理事务,这几日里积累了厚厚一叠的折子在案头。
他只得叫伍何一件件读来,他以口指令,一一回复。
路瑭坐在外间翘着二郎腿啃甜瓜,一边啃一边白眼漫天飞:“我说,姓韩的,你这是打算累死案牍?然后在坟前立一个为国为民光辉不朽的墓碑?”
见无人理会他,路瑭冷哼一声,然后将瓜啃得咯吱响。
就在这时候,王儒从外头进来了:“大人,外头有人求见您。”
路瑭斜着眼睛问:“这个时候谁回来求见?”
“说是宋禧公主的妹妹。”
……
房间中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路瑭梗着脖子将口中的瓜咽下去,被噎得白眼直翻:“那个毒妇的妹妹?她来做什么?不见!”
王儒搓着手为难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韩戟却只半垂着眼眸,一声不吭,仿佛没听到一般。
王儒又搓搓手,试探道:“那我去将人打发了?”
韩戟仍是冷着脸色不说话。
王儒叹息一声,只得转身往外头走去。
伍何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同你一起去。”
另一头,宋蓁在门外等了许久,正焦躁呢,抬眼便见从里头走出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来。
宋蓁迎上前问:“可是韩大人叫我进去了?”
说着便抬腿往里头走去,还没等跨进门槛呢,便被侍卫横刀拦住了。
王儒打量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女孩,在心中点头,不愧是姐妹,容貌果然同那位宋禧公主长得有几分像。
他陪着笑说:“公主有何事要见我家大人,可以告诉老奴,老奴替您传达。”
宋蓁见进不去,大约也明白过来韩戟不见她,虽然心里有些羞又有些恼,但是到底沉住了气,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白净的小瓷瓶来,对王儒笑道:“今儿是我姐姐叫我来的,我姐姐叫我给韩大人送药,这是御药房最好的的金疮药,治疗刀剑创伤最管用了。”
听完宋蓁的话,伍何和王儒都愣了一下,霎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是说,这是宋禧公主叫你送来的?”王儒直着眼睛又确认了一句。
宋蓁直点头:“我姐姐嘱咐我一定要给大人送到的。”
伍何抱臂冷笑:“那你姐姐怎么不自己送?”
“我姐姐,她,她心中惭愧,自觉无颜见韩大人。但是回去后,姐姐心中又挂念着大人,放心不下他,只好叫我来送,”宋蓁紧张地抓紧了瓶子:“是真的,姐姐回去之后,难过了一夜都没睡,一早就叫我来送了。”
宋蓁说起谎来便忍不住面色通红,额头冒汗,好在天气炎热,她在外头晒了许久,原就面色不大好,是以这一番话倒难得也没叫人起疑。
伍何同王儒又是面面相觑,这二人一时倒看不懂这宋禧公主究竟是闹哪样了。
王儒比较好说话,出于礼貌,他还是伸手接了宋蓁的药瓶,道:“药交给老奴吧,老奴替公主转达,公主您先回去吧。”
宋蓁怔愣地看王儒,她原还想进去将药亲自给韩戟,将方才的话亲自同他说的,可是看这样子,护卫是定不会放她进去的。她又有些不放心,只得再三叮嘱:“这药一定要交给韩大人啊,我方才的话,也麻烦老人家一定替我转达。”
王儒笑眯眯地点头。
宋蓁再无法,只得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眼看着宋蓁的背影渐行渐远,伍何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愧疚了?又来献殷勤?当初伤我家大人的时候怎么不见那个女人愧疚?”
说着,他伸手要抢那瓶药,想砸了。
王儒手疾眼快已经将药收进了袖子,一径往里头走去。
伍何去追,王儒便赶紧跑,二人是一路追追打打地进了韩戟的院子。
韩戟刚刚喝了医官送来的药,正犯困,被这二人吵得头疼,忍不住蹙眉,嘶哑着声音朝外头问:“怎么了?”
王儒气喘吁吁地跨进了门槛,将那药从袖子里掏出来,同韩戟道:“门口那个姑娘过来求见大人,是为了给大人送药的,说是宋禧公主差她来送药的。”
屋内又是诡异的一阵安静。
路瑭反应过来之后,又是白眼乱翻:“那个毒妇前儿才将人伤成这样,这会子会这么好心来送药?怕是毒药吧?”
王儒将药瓶递给旁边的医官,医官拿着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又倒了一点粘在舌尖尝了尝,然后点头:“确实是上等的创伤药,没有毒。”
路瑭扬声道:“那也不要,砸了!”
伍何也附和着:“对,砸了,咱么又不是没药!不用她的药!无事献殷勤,谁知道那个公主又打什么主意呢!”
王儒有些为难,抓着瓶子在边上踟蹰了半晌,然后打眼去看床上的韩戟。
床上的男人却仿佛是嫌吵一般,只默默地翻了个身子,面朝着里头,阖了目,不说一句话。
王儒用眼神示意众人看看床上那人的德行,然后凑近医官耳边小声道:“用了吧,用了吧。”
医官溜着眼睛瞧了瞧韩戟的背影,然后也便将药瓶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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