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玫瑰

作者:洪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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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社会


      终于到了广州站,春晓和王道虹姐妹俩在站台上道了别,然后转身淹没在蚁群一样黑压压的人流里了。
      出来车站,独自站在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摩肩擦踵的广场中央,头顶的焦阳像炭火一样炙烤着她的脸,只觉脸上生疼生疼的。尽管如此,她心里依然充满着火辣的激情和全新的希望。她在心里说:“贤斌哥,不管怎样,我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现在,也只有你能给我力量了。请相信,我这样做,不是光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两个人。但愿,我的梦想能成为现实。我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广场上到处都是和春晓一样,手提肩扛大包小包行李的外来妹和外来汉们。他们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成群结队地,大呼小叫地,从广场陆续涌向不同的地方。等他们一离开,马上又会有新的人群从站台里成批地涌出来,依然是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外来妹和外来汉,依然是操着不同地方的方言,依然是三五成群,依然是大呼小叫地,很快地分散在不同的方向······
      唯独只有春晓是一个人!她看到广场上停着不少的三轮车,上面堆着各种水果,饮料之类的东西,有皮肤黑黝黝的,操着鸟语的本地人的呼喝声,叫卖声,可惜春晓一句都听不懂。她从挎包里拿出表姐的地址,朝着一个卖饮料的亭子走过去,想问问路。还没走到摊前,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朝着春晓招呼道:“羞姐,嘿边度呀?塞唔塞坐车?”
      春晓一点都没听懂,皱着眉头问:“你能不能说普通话?”
      “我是问你要去哪里?要不要坐车?”黑瘦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重复了一遍。
      春晓把地址递给他,问道:“请问这个地方在哪里?是在哪个方向?应该坐几路车过去?”
      “给五十块,我带你过去喽。”那黑瘦的男人说。
      “要五十块?你杀猪的吧?”春晓生气地把地址收了回来。
      “诶,五十块不多啦,这个地方好远的哦,天又这么热。你自己一个人找,肯定找不到的啦。”
      春晓又想起去武汉机场搭黑车的情景来了,留了个心眼儿,不打算坐私人车了。她想坐公交车,人多安全,而且还便宜。于是她也不问路了,直接往有公交车的地方走。刚走出几米,就听那人在后面用鸟语大声地骂着什么,反正也听不懂,不理就是了。
      表姐在广州越秀区的一个电子厂里,春晓按着地址在公交站打听了几个乘客,又向公交站的工作人员打听了该坐哪些车,好不容易才捋顺了大致方向,和大致车次。倒了几次车,又步行了许多的冤枉路,几番周折后,才终于在下午四点左右找到了表姐的工厂。向门口站岗的保安一打听,保安说上班时间不许会客,要等五点半下班后才能见人。她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心想这么干等着还不如在周围转转先。于是就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
      这里是一个工业区,一家毗邻一家的工厂,什么塑胶厂、电子厂、玩具厂、精密仪器厂、五金厂等等,不停运转的机器声从各家各户的厂房里透出来,整条街都是轰轰隆隆不绝于耳的噪声。只见偶尔敞开的大门里有装载着集装箱的卡车进进出出,少数几个穿着工服的工人推着叉车在卸货或装货。路面上冷冷清清的,要么就是三三俩俩几个穿着便服的男女聚集在工厂门口的牌子下看着招工启事,要么就是几个穿着工服的人员从工厂里出来或者进去。
      她也在路面上搜索着那些招工牌子,希望能找到一两家服装厂招聘设计师的广告。找了几家,基本都是招普工的,而且几乎家家都注明着要招熟练工。春晓很有些失望。
      转了半天,看见路面上忽然出现了大片穿着工装的人群。她一看表,已经五点了,就赶紧往回走,免得错过了表姐的下班时间。
      一路上,从两边的厂房里不断喷涌出到点下班的人潮,原本冷清的路面立刻变得喧闹而拥挤了。只见他们三两个排成一排,穿着统一的浅蓝色、深蓝色、白色、黄色、或者粉红色的工服,有的头上还戴着和衣服一样颜色的三角巾,有的胸口挂着胸牌,像步行军一样,前脚接着后脚,浩浩荡荡,整齐划一,一批接一批地从工厂的门洞里排放出来。这些人的男女比例大概在二比十的样子,女的多男的少。再看她们的身高长相,那真真叫一个奇形怪状,五花八门。高的高得像竹篙,矮的又矮得只有一米四的样子;肥的肥得上下一统像企鹅,瘦的又瘦得裤管直晃荡;尖嘴的那下巴尖得恨不得能打孔,鼓腮的那腮帮子鼓得脸横着比竖着还要长;眼睛大的大得好像金鱼的鼓鼓眼随时要瞪出来似的,眼睛小的又小得像是被黄蜂蛰过一样眯成了一条细缝;脸长的又长得像条倭瓜过分的长,脸短的又短得比正常人少出一半来。还有许多形形色—色奇奇怪怪长得歪瓜裂枣一样的人,比如两边脸严重不对称的,脸上有疤痕的,脸上长着一撮毛的,斗鸡眼的,两腿不一样长的,罗圈腿的······总之长得顺眼的不太多,好看的更是凤毛麟角。这情景甚是壮观,春晓还是第一次集中看到这么多的丑男丑女,直看得她想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她加快步伐,赶到表姐的工厂,还好,她们还没到下班的点儿。
      到了五点半,表姐的电子厂也像之前看到的一样,大批头戴红色头巾穿着工装的工人开始朝门口聚集。春晓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张脸,生怕错过了表姐。终于看到了表姐王彩霞,她冲着表姐大喊“表姐,表姐——王彩霞——”
      表姐听到呼喊,先是张嘴愣了一下,脑袋胡乱转了一圈,看到了春晓,忙从队伍里穿插出来,又惊又喜地抱着春晓的两只胳膊问:“你怎么来了?你不去读书跑这来做什么?”
      “姐,我来投奔你来了。”春晓拉着表姐的手说。
      “怎么回事?”
      “我······我辍学了。哎呀,一言难尽,等你有空时我再慢慢跟你细说。”
      “么事?你辍学了?是不是没得学费?不是跟你说过没学费还有我的吗?大学都不读,你搞个么鬼唦?”表姐一顿数落。
      “哎呀,好不容才找到你这,人家肚子都要饿扁了,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呀?等我吃饱了再慢慢跟你讲嘛。”春晓满腹委屈地说。
      “真是的,叫我说你什么好哦!”表姐叹了口气。
      表姐带着春晓去了附近一间简易的小吃店,店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穿着工服的男女食客。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很热情地过来招呼她们俩。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表姐点了两个小菜。春晓见周围也没什么人就把她和赵贤斌之间发生的故事,包括怎么认识怎么上的大学直到从火车站私自溜到这里来,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给表姐听。表姐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最后春晓恳求着对表姐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连我爸爸都没敢说。姐,我晓得,我来找你肯定是要给你添麻烦的,可我真的不想再读书了。老实说,要不是我爸爸拦着不让,打你来的时候,我就想跟你一起来的,其实我早都不想读书了的。”
      “可你辍的可是名牌大学的学呀!你爸爸要是晓得了非被你气吐血不可。”表姐生气地说。
      “我晓得。所以说,我必须要混出个人样来,不然,打死我都不敢回去的。”春晓打着饱嗝说。
      “哎,也不晓得你个脑壳头里想的是个么鬼名堂。我不是怕别的,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为了这么一个男的,连名牌大学都舍得丢,我真不晓得该么样来骂你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听我的话,吃完饭玩两天就赶紧回去,等你读完大学有了体面工作,将来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呀,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就不想想,万一,人家不回来了呢?万一回来又不要你了呢?我看你个脑壳想得几简单哦。还有,你都没和人商量下,万一他也不赞成你辍学呢?我看你是非要搞个鸡飞蛋打不可。”
      “姐,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反正,我现在人已经来了,要我回去,不可能了。我也不要求你别的,我只求你别跟我爸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一我爸爸被我气死了,那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和你没关系。”春晓赌气地说。
      表姐白了她一眼,生气地说:“净说瞎话。你来了我还能不管你呀?”
      吃完饭,春晓要抢着结账,又被表姐数落了一顿,她说:“你一个穷学生,又才来,到我这儿还用得着你来结账么?”春晓只好把钱收了回去。
      结完了账,表姐领着她去她的宿舍,想让春晓混进宿舍先住一晚,等晚上加班时再问问拉长和工友们看看哪里有招工。
      表姐的宿舍楼管理特别严格,周一到周五不许本厂以外的人进楼,周六日探亲时间,本厂员工可以凭工牌带人登记之后方可进去,但逗留时间不能超过两小时,更不许留宿外厂人员过夜,一经查获,重则开除,轻则罚款。她们俩到了宿舍楼外,看见保安正端端正正像个门神一样地守在一层入口处。得先把保安引开春晓才能偷偷地溜进去。但怎样才能把保安引开呢?此时,用完晚餐的女工陆陆续续从楼里出来要赶去厂房加班,表姐也不敢耽误太久,否则迟到是要扣工钱的,急得直跳脚。春晓想了一下就说:“姐,不如咱们给他来个调虎离山计。你先去把那个保安叫出来,就说找他聊点事,分散他注意力,我趁机溜进去。等我上楼后,你再进来。”
      “那我要跟他聊什么呢?”表姐是个老实人,虽然出来打工一年多了,但还是没什么胆量,不像春晓,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意还多。
      “你就说明天得不得闲,想请他吃个饭。”
      “哪个要请他吃饭哦,长得像头猪似的。再说了,吃顿饭我两天的工钱就没了。不行。”表姐不答应。
      春晓边想边说:“那你,就说,外面拐角的地方有个小姑娘正在打听他,叫他赶紧去看看是不是找他的,免得人家小姑娘找不到人又走了。”
      “那好吧,你动作要快点儿呀。他一出来,你赶紧进去。只要上了楼道,就不怕了。”表姐嘱咐道。
      表姐说着就进去了。春晓躲在一边。果然,保安和表姐很快就走了出来,趁他们俩往那边拐角走的时候,春晓提着行李快速闪了进去,上了二楼。
      等表姐上到二楼来的时候,神情紧张得像在做贼一样。她把春晓领到三楼她住的宿舍,只见房间里有五六张上下铺的木架子床,每个床位上都挂着花布帘子,从外面看不到床里面的情形。一台吊扇在墙顶的中央不停地运转着。表姐一进屋就一把把春晓的行李塞进她的床底下去了,又掀开花布帘子把她推到她的下铺上,慌张地说:“这个是我的床位,躲进去别出来,要是有人问你,你一口咬定是新来的。要是有人问你看工卡,你就说丢了,正在补办新的。我还得去加班,再不走就要迟到啦。回来我给你带夜宵。”
      “姐,你快走吧,人家都走光了。”春晓为了不让表姐担心,顺从地钻进了花帘子,催着表姐快走。
      表姐一走,春晓又钻出花布帘子,四处里张望。房间里空无一人,估计都去加班去了吧。看到这些密密匝匝的上下铺,她又想起了她的高中和大学时代,只是,大学时的宿舍环境比这要好得多,没这么多人,也比这里宽敞许多。她不由地又想起了晚珍,马晓燕,郭丽丽,还有,张国庆。他们现在应该都到校了吧?不知道会不会问起我呢?这样不辞而别,是不是很无情无义呀?想到此,春晓只觉鼻子一阵发酸,心里很是难过。她百无聊赖,只好又躺回到床上。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子早已疲乏,但她就是睡不着,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贤斌哥。她都不知道每天要想他多少次才算是完,反正,一有空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到他们之前的一切。
      晚上,春晓被表姐摇醒了。揉揉眼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在熟悉的家里,也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异乡,一种漂泊感油然而生。表姐果然买回了夜宵,是两盒蛋炒的米粉。
      第二天中午,表姐没回宿舍。她事先就跟春晓有交代说,第二天中午要出去帮她找工作,只有找好了工作才能叫她出来,要不然出来了就不好再进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表姐说有几个厂子都在招工,但工资都不高,还要继续找。当夜睡到了晚上十一二点钟,忽然听到走廊上喊查房。表姐吓得赶紧喊醒春晓,叫她躲到厕所里去,如果被发现搞不好她就要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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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文笔好,情节丰富有趣,描写生动细腻,耐嚼耐品,充满 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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