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北京啊。”一龙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又放下了。“这里可是上海租界啊。”
　　言下之意，这上海租界恐怕还轮不到你们北京的警察来查案吧。
　　“这是震动全国的大案。我们找了租界的卢局长。”
　　仿佛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状况，警察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张纸。
　　“卢局长手谕，他很关心这个案子，请全力配合。”
　　一龙看到了卢梦生的签名，在心里骂了起来。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反而笑得更开心。
　　“那这事，你们可总算找对人了。这一手，只有我成，也只有我有这个能耐。”
　　“关老板玩笑了。”警察一脸的不相信。“我们调查过了，关老板是夜夜在唱戏。再说北京上海隔两千多里，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一张丹桂大舞台的戏目表摆在了一龙眼前。
　　“那必定不是我啊。”
　　一龙做出了一副放心了的表情。
　　“关老板，人一定不是您杀的。不过想当初，您初到上海，飞枪斩旗，扬威天下的时候，您师弟孟二奎可也一起露过这一手。最近可没见他唱戏啊，上哪儿去了啊？”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二奎身上，一龙有些烦躁了，脱口而出。
　　“他病了。”说完了，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好，连忙补充。“就算不病，他也不成，他没这个本事。不然武生泰斗这四个字就挂他头上了。”
　　“我们俩想见见他。”
　　这两个警察显然不想放过二奎。
　　“成啊。”一龙知道自己不能拒绝。“急吗？”
　　“急！”
　　这俩警察是真急。
　　“好，那明儿个吧。让他唱出戏给二位爷瞧瞧。”
　　一龙一边说一边拿出红泥在手心揉着。
　　“好，那我们明天就等着戏楼看人了。”
　　知道一龙要上妆了，两人识趣的站起身离开了。
　　“不送了。”
　　一龙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在额头画上了英雄扦。化妆室只剩下一龙一个人，他看着镜子里眉头紧锁的自己。
　　“二奎……”
　　自己必须帮二奎把这件事圆过去，可是要怎么圆呢？一龙心里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他抱着头陷入了沉思。老旦经过门口，看到了一龙愁眉不展的样子，来到楼下小声的跟老生说：
　　“今儿他心情不好，要不？”
　　“不急不急，时机未到。”
　　听见老生这么说，老旦不再说话了，回到自己桌前画起了妆。
　　这一晚，一龙一宿没睡，勉强想出了一个办法，所以他一大早就等在了席木兰家楼下。木兰打扮好出门，却看见一龙杵在那里，心情顿时不好起来。
　　“关老板，今儿什么风啊，这么早。”
　　“有重要的事找你。上哪儿，我送你。”
　　一龙指了指身后的车。
　　“说吧，只是不是上街上去救你。”
　　木兰这话说得让一龙有些不高兴，但是自己有求于人家，只好打个马虎眼混过去。
　　“别提了，上次的事还来不及谢你呢，又要请你帮忙。不过，这次是正事。”
　　一龙诚恳的态度让木兰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了，她赶紧收起了锐气，堆成一副笑脸。
　　“什么事这么重要，让关老板大清早给我当司机？”
　　一龙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相信席木兰，可是眼下，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好勉强开口。
　　“今儿晚上，咱俩演出安天会。”
　　“你疯了，我是刀马旦。”
　　一听见戏名席木兰就抗议。
　　“我没疯，我就是想请你演白虎，按二奎的路子，咱俩唱一出。”
　　一龙说话条理清晰，证明自己没疯。
　　“二奎怎么了？”
　　聪明的木兰很快就从一龙的话中听出了重点。
　　“甭问了。”
　　一龙越是回避，席木兰越是知道有问题。她决定再试探一下一龙。
　　“你不说清楚我不演。”
　　一龙现在还以为二奎喜欢木兰，木兰也喜欢二奎，所以虽然他不相信木兰，但还是来找木兰帮忙，可是看到席木兰这个态度，他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和这班子能留下，全靠二奎帮你们说话。你不演，我另请高明！”
　　一龙其实另请不来高明，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希望木兰能看在二奎的份上答应自己。他这一生气，木兰知道事情肯定很严重，故意转过身往家走，表示自己坚决不演。
　　一龙看到席木兰转身准备回家去，心里充满了绝望。如果席木兰不肯帮自己，那么就只能他去找那两个警察承认是自己杀的人了，就说在上海唱戏的是二奎，是自己安排二奎来假装自己骗过所有人，而自己偷偷回到北京杀了人。至于动机，就随便编一个好了。
　　要是这两个警察相信，那么二奎就没事了。只是自己就没命了，恐怕死之前连二奎的面也见不上了，自己所有的话都没发告诉二奎，笑道这里，一龙悲愤交加，大声喊了一句。
　　“你演不演！”
　　声音中都带了些哭腔。木兰听出了一龙的焦急，她停住了脚步，说了一个字。
　　“演！”
　　一龙总算松了一口气，颓然坐进了车里。而木兰却笑了起来，她有一种预感，通过这次的事情，她一定会抓住某些重要的东西，而这个重要的东西，将会帮助她完成复仇的愿望。
　　虽然二奎温和的笑容出现来了席木兰的脑海之中，可是她用力摇了摇头，将他挥去，只留下了岳江天三个字刻在心中。
　　这天深夜，席木兰打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天，既是开始，也是终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