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好像不是要杀我

　　烈焰嘶吼着吞噬宁鹤宗的全部，整个浮朦山都沦为修罗炼狱，黑红一片的天际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数百名弟子拼命挥剑，但继续涌上来的恶鬼无穷无尽，大修做阵护法，一剑斩断数十只面容崎岖的邪物，很快就又站起来上百只。

　　整个宁鹤宗孤立无援，像是被什么强行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几位长老于空中极目远眺，还能看见最外面正常的天色，可她们这里，已再无求生的可能。

　　“寒香彻！”

　　又是凡春长老的一声怒喝，可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站在她对面的寒香彻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地面，她身边萦绕一层血红圆盾，金光无论如何都打不进去，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收回视线对凡春笑了下，“师尊，怨气滋养出来的恶魂确实好用啊，你们以后也能在我手下修出这样的实力吗？”

　　凡春呼吸一滞，抬剑指着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孽徒！”

　　寒香彻并不在乎她说什么，只是觉得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分好笑，“与其殊死抵抗，不如求我合作，到时我留你几分清明，不至于完全沦落为恶鬼。”

　　凡春猝然收回视线合目叹气，她再睁开眼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一旁的宗主说：“行文，开阵助我。”

　　陆行文眉眼下压，手中千瓣莲幻象陡然变大，随着她的动作移至凡春脚下。

　　千瓣莲为世间最好的疗愈功法，只有修为极高的医修才有能力使用。

　　寒香彻往下看了看，眼中闪过几分惊艳，随后看向陆行文的眼神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她握住剑柄把天昭拿起来，两指并拢在剑身上划过，剑身上亮起密密麻麻的蛇鳞状红光，她笑了声，“两位，越大的敌意我越喜欢。”

　　她此行所为目的就是收集冤魂，下面这些人越是恨到眼口俱裂，她所收集到的就越厉害。

　　她话音未落，凡春一剑砍过来，寒香彻面上毫无惧意，甚至还是带着那分似人似魔的笑，十分轻巧的横剑一挥，磅礴剑意轰然撞上面前金光，那一瞬间昏暗的天空下爆发出壮丽强光。

　　所有能看见这一击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

　　凡春脚踩千瓣莲耗尽全力的一击，正在被对方随意一剑挡在两步外，丝毫近不了寒香彻的身。

　　那剧烈燃烧至白金色的剑招在对方极为轻蔑的眼神中变得十分可怜。

　　随后寒香彻又抬起剑往前轻轻划了一道，她所划开的地方瞬间变为浓墨天色，黑雾向两边蔓延，直到其中血色透出来，众人才看见那是灵力积压到天地无法承受才溢出来的、属于烛阴真神的恐怖实力。

　　寒香彻都不必再做什么，那一道口子中的黑吞噬了全部金光，并缓缓缠绕上对方的剑，凡春死死咬牙抵抗，金钟在众人头上连连发出近乎爆鸣的动静，一圈圈金色投下立马被更浓厚的黑吞噬。

　　天地永夜，修罗场开。

　　宁鹤宗毫无反抗的能力。

　　每个人都清楚的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其他长老开始不再攻击防守，而是拼尽全力想送宗中弟子逃离这恐怖末世，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浮朦山外的隔绝结界。

　　在一切接近结尾的混乱中，站在废墟上的贺殊愣愣盯着天上那道还穿着青蓝道袍的身影。

　　那是她最熟悉的师妹，可此刻，这一刻的无力和绝望深深刻印在她魂魄中。

　　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像诸位长老那样提剑杀上去，上空的恐怖灵力压迫着她，让她连挥剑都变得无比困难。

　　她的师妹，她的小红，是神脉血统，就算现在看见的不是寒香彻，寒香彻也早晚都会到达如此修为。

　　她每日勤修苦练，一刻不敢放松，都不如自己师妹舒舒服服睡一觉所自行生长的灵力多，她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站在自己师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贺殊踉跄着往前，挥剑斩杀前面恶鬼时忍不住苦笑出声。

　　整个宗门这么多萦绕在恐惧下的人里，恐怕只有她最明白凡春此刻心境，凡人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稳步登天，才能拥有同其他族类一样的高度！

　　但她所想又与凡春完全不同。

　　贺殊盯着虚镜内的景象，猜想凡春就是从此刻对天下兽类起了杀心。

　　一个只想留下人族，一个连人族都不想留下。

　　凡春与贺殊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寒香彻呆站在她身边盯着虚镜中的景象，那已经完全是地狱模样。

　　等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终于结束，寒香彻盯着落到后山被凡春最后耗尽修为一剑护住的贺殊，看着虚镜中的自己缓缓降落在贺殊身边，抬手要杀她时却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满脸惊恐的退后两步，反复打量贺殊几次后，慌不择路跑了。

　　镜中的寒香彻是为什么惧怕贺殊？

　　寒香彻回头看站在自己身边面色阴沉的师姐。

　　“师姐。”

　　她有太多话想说，但竟然一时不知从何开始。

　　最终她挑最重要的说：“那镜中人真的是我？”

　　贺殊没回答，但这种表现基本算肯定。

　　寒香彻自己也看见了，无论是身上道袍还是天昭剑，都表明了这个人就是她，不管是被人迷惑还是夺舍，反正这个身体是她的。

　　先不说寒香彻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就光是那毁天灭地的修为，就不是这个阶段的她所能拥有的。

　　“师姐，我绝对没有这么高的修为，这是别人控制了我！”寒香彻握住她手解释。

　　原本刚与贺殊表明心意，刚刚还庆幸师姐喜欢自己的人一下就没那么自信了。

　　贺殊当年亲眼目睹了一切，甚至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寒香彻。

　　她应该恨寒香彻恨到想将她挫骨扬灰才对。

　　贺殊亲眼看着自己师门的人一个个倒在自己身边，她亲眼看着这些发生，甚至自己都险些死在当时。

　　寒香彻无比害怕贺殊会恨她，甚至也完完全全、毫无疑问的明白、理解师尊为何会恨自己了。

　　贺殊视线还盯着虚镜，看着里面与之前五次毫无差别的景象。

　　她原本以为带寒香彻过来能看见一些不同的，可没想到还是这些，她又将能证明寒香彻是凶手的画面重新看了一遍。

　　这件事查到这里，所有线索依旧在指向寒香彻。

　　甚至去查白鹿的话也只能落得一个寒香彻连累宁鹤宗的结果。

　　到底还有什么查清的必要。

　　贺殊回神，将身边的人拉到怀中抱住，丝毫不害怕寒香彻会变成虚镜中那副恐怖模样，摸着她头发安慰道：“没事，仙盟不会再查这件事了，不会让他们给你定罪的。”

　　寒香彻呼吸变轻，忍不住偏头看她。

　　贺殊是什么意思？

　　她非但不怪当年的事，甚至还要包庇自己？

　　寒香彻鼻间一酸，可在哭出来之前先恢复了一丝理智，“师姐，你不能这样。”

　　贺殊偏头在她脸上蹭了下，“为何？”

　　“可我就是罪魁祸首，犯罪认错，这是你从小就教我的。”

　　贺殊把寒香彻教导的很好，导致现在两人想法竟然产生了分歧。

　　“那不是我教你的，书上这么写，我读给你听而已。”贺殊语气不太好，又说，“我现在教你，一切事情要你自己为主，你不知道那就不是你做的。”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寒香彻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度，虽然是在这种布置神秘的大殿内，她还是生出一丝情绪被逐渐抚平的舒适感。

　　她得承认，自己喜欢被贺殊这样不讲道理的支持。

　　“但我还是想仔细查查当年的事，”寒香彻小声说，“我觉得不是我做的，就算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师门，那我也要找到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她要完全铲除还会对贺殊造成威胁的人，哪怕对方强到这种地步，她不惜一切也要让对方消失。

　　寒香彻双眸微眯，“我还是要找到白鹿的下落。”

　　贺殊手又在她脑后摸了摸，然后松开人说：“你来开启这些符咒，看看会不会看见不同的事。”

　　寒香彻点头，学着贺殊的样子按顺序去启动符纸，刚到了一半位置，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地动山摇。

　　贺殊瞬间到了寒香彻身边，寒香彻也以做出防备姿态。

　　不过几息过去，她们所在山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只是前面肉眼可见的升起灰尘，像是什么东西塌陷。

　　两人对视一眼，贺殊想让寒香彻继续，寒香彻却说：“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仙盟惹事。”

　　贺殊思索片刻，对她点头。

　　两人牵手大步走出去，巨响出现的地点是仙盟主峰，她们快速过去，贺殊给两人开启了隐形咒，除了有长老会察觉到一丝异样意外其他人的修为发现不了她们。

　　仙盟主峰建造着仙盟用来议事的主殿和召集众弟子的广场，如今都已向下塌陷，露出一个百十丈的深坑。

　　寒香彻凑到前面看了看，透过依旧在上扬的灰尘，能看见下面竟有一座巨像。

　　寒香彻在那尊模糊的神象脸上看了又看，也没认出这是世间所供奉的哪位神。

　　贺殊跟着过来，在看见神象并不清晰的脸后心中生出些熟悉感。

　　她拧眉盯着神象的脸。

　　她认识这人？为何会有熟悉感？

　　她甚至开始猜测这是不是当初与她相关的那位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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