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她不装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槿语腿都坐麻了，他才大发慈悲放开她。

　　身上早已黏腻得不成样子，她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叹口气，叫人搬来浴桶，在书房后面的浴房草草洗了洗，换上新的衣裙出来，只见屋内已燃起灯烛，皇帝盘腿坐在软塌上，面色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但她看得出来，他心绪不佳，周身萦绕着沉郁之气，眉间仿若凝结着乌压压的积云。

　　见她出来，他掀眸看过来，抬手轻拍旁边的空位，话音里没什么情绪，尾音却比平时更沉：“过来，陪朕喝几杯。”

　　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酒盏，没多想，走过去坐下。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此刻大概也唯有借酒浇愁这一种方法。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他的头发带着潮气，白色绸衫上的暗纹也由如意纹变成了云纹——他显然也是洗过的，去而复返，动作比她还快。

　　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她接过谨慎地抿了一小口，并未尝到预想的辛辣味，相反，入口莹润，果味倏然在舌尖释放，酒精恰如其分地冲淡果子本身的甜腻，只留几分清甜萦绕口腔。

　　眉稍微挑，她继而饮下一大口。冰冰凉凉的酒液顺着喉管而下，沐浴后的燥热顷刻被抚平。唇角不自觉染上笑意：“这酒倒不错。”

　　赵珩看着她，眉宇骤然舒展开，极轻地笑了下，替她斟满。几杯下肚，她脸颊已然微微泛红，莹白如雪的肌肤上透出粉霞，仿若任人采撷的蜜桃。目光下移，唇瓣被晶亮的酒液浸润，更显得饱满红润……男人的视线凝在她唇角那滴将落未落的酒液，喉结微滚，抬手帮她拭去。

　　指尖被酒液沾湿的瞬间，她若有所觉，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馥郁的果香裹入口中，唇边漾开一个满足的笑。

　　赵珩动作猛然一顿，温软湿润的触感停留在指尖，暑气蒸腾，连指尖都发烫，轻抚过她的面颊，说不清哪个更热。

　　望进那双小鹿般懵懂的双眸，上面仿若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引人遐想。他悄然靠近，距离唇畔仅有方寸之遥的时候，她却忽然后撤一段距离，唇角压下去。

　　男人被迫停下动作，眸光幽深，定定望着她，哑声道：“怎么了？”

　　微凉的小手贴上他的脸颊，她瘪着嘴，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你一定很想你娘吧？”

　　“要是难过，就哭出来。”

　　赵珩一愣，对上她同情的目光，一时没了动作。

　　其实，他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温柔的身影……开头那几年每每入梦，他总能梦见那个温软的怀抱，美好得让他舍不得醒来。如今，他很少做梦，更少梦见她。

　　对她的记忆，多半只是从宫人那里听说。回忆的碎片少得可怜，并不足以支撑起多么深沉的想念。

　　至于难过……他看着面前的小脸耷拉下去，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泛出晶莹的泪光，不由失笑。

　　多年过去，这件事对他而言早已不算什么，只是今日母亲忌辰，身处她生前日思夜想的故土，心中难免平添几分阴霾。

　　而这几分阴霾，其实早在她出现在他眼前，真真切切落入他的怀抱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相较于难过，倒不如说是幸福。

　　死者已矣，所爱之人尚在身侧，对他而言已是极大的幸运。

　　“我没事。”他动作极轻地吻去她的泪水，“只要你在朕身边，朕便别无所求了。”

　　“等此间事了，我们一道回京，朕让人将坤宁宫好好修葺一番，种上你喜欢的花。还有御花园的莲池，你不是喜欢么？”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描绘着脑海中的画面，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放松，“日后你不必再操心后宫琐事，太后那边自有朕担着。”

　　“我们会有个孩子，若是皇子，朕便立他为太子，教他读书骑射……倘若是个小公主，一定和你一样可爱，朕会呵护她一辈子，让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长大成人。”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描绘着他心中最完美的未来。

　　可怀里的人，身体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谢槿语闭着眼，心底莫名泛起一股细密的酸涩，将方才的酒意冲散了大半。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可对于皇室之人，何异于水中捞月、天方夜谭？

　　宫城再大，不过是一间装饰华美的鸽子笼，又谈何自由？

　　他到底是天子，是天下臣民的君主。在这里，他尽可以只做她的夫君，可回到京城，他就是坐拥江山的帝王。

　　既然昨日他能对旧人念念不忘，那么明日，他便能对新人敞开怀抱。今日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过是帝王漫长一生中的过眼云烟。何况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谢家。

　　但她知道，这已经是他身为帝王能给得起的最多的爱了。

　　她不能、更不忍苛责一个泥足深陷之人没有救人于水火。

　　只不过，她不再是曾经那个认为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的孩童，自然不会为这轻飘飘的只言片语孤注一掷。

　　既然她并没有做好与他共同沉沦的准备，不如及时抽身。

　　她能够从他眷恋的目光中感受到爱。因此，与其将来在这深宫中相看两厌，眼睁睁看着这份爱一点点腐烂变质，不如……就停在这里。

　　停在也许是他最爱她的这一刻。

　　盘桓缠绕在心头数月的难题，终于在此刻有了确定的答案。

　　本以为自己会感到一阵轻松，可尘埃落定的瞬间，心却蓦然空了一块。

　　“你怎么不说话？”赵珩察觉到她的沉默，低头看她。

　　谢槿语抬起头，眼底的水汽更重了，却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在想……”她伸出手，指尖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骨髓，“陛下的母亲，一定生得很好看。”

　　“她走的时候……一定也很舍不得你。”就像我一样。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砸在男人手背上。

　　她忽然一哂，后知后觉——原来她并没有全然放下他。原来，她依然会为他流泪。

　　不过没关系，这是最后一次了。

　　赵珩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只当她醉了，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胡乱应下，含糊道：

　　“明早朕要去安平一趟，快的话当天就能赶回来。等那边事情办妥，回京之事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她根本没在听，脑袋放空，目光被下方滚动的喉结吸引，带着满身的酒气一点点凑近。话音未落，湿热的唇舌已然攫住他脖颈那处。他随即轻轻“嘶”了声。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唇舌在脖颈间游移，小手在他身上四处作乱。

　　男人纹丝不动，任凭她毫无章法地解他的腰带，剥开层层衣物。结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她满意地左看右看，欣赏了半天，才继续往下动作。

　　双手才碰到亵裤，便被一只大手强硬地按住，她奋力挣扎，白皙的手腕顷刻显出红痕。

　　“……不行。”

　　他的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子，身体滚烫得吓人，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将她压在榻上，就像他夜夜梦中一般。可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着他——不可以。

　　自从春猎那天起，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逾越过那条线——他知道她不愿。

　　此刻的主动，不过是酒意驱使，他又怎能趁人之危。
　　赵珩五指攥拳，额上青筋暴起，逼迫自己避开视线不去看她。

　　她便赌气般地抽回手，开始小声抽泣。

　　哭声一抽一抽地鞭策着他跳动的心脏。他终于放弃抵抗，抬手替她拭泪，她却蓦地止住哭声，寻机猛扑过来，主动堵上了他的唇。

　　唇角漾开一抹得逞的笑容。

　　事已至此，不如干脆放纵一回。

　　*

　　日光从窗牖洒落下来，透过床前的纱帘，床榻上美人冰肌玉骨，沐浴在金黄的波光中，仿若神祇。只是脖颈上点点红痕如红梅映雪，将神女打入凡间，平添几分凡世的潋滟。

　　午间的阳光将美人烫得在梦中蹙眉，谢槿语不耐地抬手遮眼，睡意却如同池塘里的锦鲤，轻轻一搅便蓦地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勉强睁开眼睛，一阵刺痛，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身下的床榻又硬又窄——这不是她的床。

　　稍稍动了动身子，□□一片酸软，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昨夜的荒唐。

　　记不清昨夜叫了几次水，约莫是三次……或者四次？总之疲累过度沉沉睡去之前，天色已是蒙蒙发白。

　　她清了清嗓子叫人，芙蕖很快走进来，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凌乱的榻上瞟，眼里的喜色快要溢出来。

　　谢槿语被她看得莫名不自在，胡乱用被子盖住自己，才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午时稍过。”

　　“陛下出门了吗？”

　　芙蕖点点头：“陛下一早就去了安平县，还特意嘱咐奴婢不要吵醒您。”

　　“娘娘可要现在梳洗？”芙蕖一脸欲言又止，“张大人一早就来了，已在正厅恭候多时了。”

　　“嗯。替我更衣罢。”

　　谢槿语敛了神色，掀被下床，又是一阵眩晕，差点仰面跌倒，好在芙蕖动作快，稳稳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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