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后知后觉
……这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懒得接茬,又抽出一本玄门刀图解来看。
含光见她不理人,也不生气,笑道:“你可知,就这样薄薄一本功法,哪怕勤勤恳恳,亦需三年五载方能入门?若要有所成,更是须得钻研半生。你这丫头,就这么草草翻过,实在可恶。”
原来是说这个。
她并不排斥讨论武学,合上书,认真道:“世间功法典籍何其多,取其精华也就行了。难不成还真一本本练过去?”
含光道:“取其精华……你倒是说说看,这混元桩功法,精华何在?”
陆雨迢道:“内气下沉,上下相随,逐步达到与天地之气相交之境……这不是跟太极剑很接近么?”她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藏书阁里头怎么不见太极剑的剑谱?”
含光:……
他一双仙风道骨的细长眸子难得地睁大了,简直在瞪着她。
她不明所以,却见含光自顾自地吹胡子瞪眼睛,不知在生什么闷气。半晌,他似乎是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叹道:“怪道这般狂妄。”
他闭目顺了顺胡须,道:“太极剑乃是本门绝学,只传门内弟子。”
说着,他瞥她一眼:“想学?”
陆雨迢摸摸下巴。
“当然啦,我昨日刚见清回使过。创制此等剑法之人,着实了不起。”
只见她笑嘻嘻道:“不过,你们太师父的落花快剑,已经被我学来啦。若是太极剑不便外传,那也不打紧。”
她并起两指,冷不防作出剑之势,使出其中一招“榴花照眼”。这招虚虚实实,佯攻敌方双目,实则剑指颈项,奇险莫测。
含光一惊,当即出剑格挡。
陆雨迢也被唬了一跳,连忙收手,不满地大声道:“你怎么回事?”
若不是她躲得快,这人险些将她手指头削了。
含光也意识到不对,连忙收剑,苦笑道:“抱歉,是我疏忽。”
落花快剑,首要的便是一个“快”字。一旦对方出招,若不第一时间反应,可就再也来不及了。
“我知晓这套剑法先发制人,第一反应便是招架。”他面露异色,“不过,师父竟将它传于你……”
他喃喃自语,似是难以置信。
陆雨迢更加不高兴,蹙眉道:“传给我也就传了,这又怎么了?我不配么?”
含光长叹一声,道:“我并无此意。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他微笑着评价道:“火气又大,脾气又臭。”
她磨了磨牙,眉心直跳。上一笔账还没算清,这臭道士又来惹她。
看在那还没到手的赔礼上,她暂且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再多敲些好处,也未尝不可。
她眼珠转了转,一改先前怒色,笑吟吟道:“含光师伯啊——方才,你可是险些害我掉了一大把手指?”
含光见她笑得狡黠,心知这丫头只怕要狮子大开口。
他摇摇头,无奈道:“什么一大把手指……小姑娘家,口无遮拦。”
陆雨迢笑嘻嘻道:“师伯,你这话很有道理,改日不妨也说给峨眉派的女侠们听听。”
含光被她气笑了,哼了一声道:“罢了,说不过你。说吧,想要什么?”
唔……这是可以指定的意思?
她对药材知之甚少,要来也没用,不如拿些现成的丹药。
想起此前中毒针的经历,她拿定主意,向含光搓搓手指,道:“有没有能解毒的东西?多多益善,江湖上人心险恶得很呢。”
含光挤兑她:“险恶的岂止是江湖——有些人小小年纪,也绝非善类。”
陆雨迢听了,挑了挑眉,也不接话,只笑嘻嘻地伸了手,一副不给好东西就不罢休的架势。
含光摇摇头道:“至于解毒药,却是不懂药理的外行话了。每种毒须得配合各自的解药,哪有什么解百毒的神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哪怕能将毒发延缓片刻,也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物了。”
……原来是这样么?
她想起两人被追杀的那夜,她中了飞针,右半边身体都被侵染得渐渐麻痹。两人狼狈奔逃间,她大约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不知为何,谢临明明没有中针,却比她这个中了毒的人更加虚弱,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究竟是如何为她解毒的?
她隐约有些印象,他曾拿出一枚异常芳香的丸药,喂进她口中。
那时,她努力吞了下去,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她忽然垂下眼睫,问道:“若是有人中了烈毒,却没有对应解药,那么,吃了延缓毒性的丸药后,要怎么解毒呢?”
含光捋捋胡须,道:“中毒之初,毒性尚未蔓延开来,可将创口切开放血。而毒性渐渐扩散后,仅仅放血已是不够,还需内力精纯之人运功逼出毒血。”
“若是烈毒扩散至全身,那可就麻烦了。哪怕立时吃了解药,肺腑之中亦是伤重难返,救回来了,只怕也要折上数十年寿命。”
她蹙眉道:“若是毒性已扩散至半身,吃过了延缓毒发的丸药,而身边并非内力深厚之人,又如何呢?”
含光见她问得具体,心中微微疑惑,仍是答道:“此人若仍要救人,须得吸出毒血。创口本就是毒性最重之处,吸取间,口唇难免沾染毒素。此法颇为凶险,若是处理不当,无非是又搭上一条人命。”
他见陆雨迢听了他的话,只默默低着头出神,便笑道:“怎么忽然闷闷不乐的?小丫头,给你个实打实的好东西。”
他作出心痛万分的模样,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一个小瓶。
“这是造化丹,由数十种珍贵草药精炼而成,能压制烈毒,得一线生机。”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本是我用来保命的好东西,真是流年不利……”
他作势要收手,陆雨迢眼疾手快,轻轻巧巧地夺了去,笑嘻嘻道:“多谢师伯割爱。”
含光笑道:“这下高兴了?果然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陆雨迢得了实在的好处,颇为大度地随他怎么说,只欢欢喜喜地端详手中的白瓷小瓶。
瓶身极为精致,仅有拇指大小。瓶口封得紧紧的,却仍能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她打开瓶塞,倒出一颗洁白药丸。浓烈异香瞬间直冲鼻端——正是那晚谢临喂给她的那颗药的气味。
当晚发生的一切,在此刻俱是明了。
这药异常珍贵,因而谢临也只随身带了一颗。中毒的是她,为何他看上去那么痛苦,也有了答案。
得了好东西的喜悦心情,就这么被忽而涌出的、浓重的酸涩冲淡了。
谢临……
她忽然无比地想念他。
……
恍恍惚惚出了藏书阁,她独自走在路上。
周围人来人往,弟子们刚结束了早课,成群结队地谈笑着赶往演武场。她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头顶艳阳高照,却只觉得寒冷而孤独。
她缓缓眨了眨眼,抱紧了手臂,浑浑噩噩地随着人流向前。
日光白苍苍的,照得水磨石地面一片花花闪闪,刺得人眼睛发痛。
她眼神茫茫然定在一处,半晌才看清,路边树下,一朵淡黄小花正在风中微微摆动。
是离忧花啊。
她伸手摘下这朵小小的野花,插在发间。
“陆姑娘,你可是身体不适?”
耳边忽然传来关切之语。
其实,两人声音并不十分相似。然而,温柔细腻的心思,柔和的笑语,则是如出一辙。
他总唤她阿迢,而清回只会叫她陆姑娘。
默默抿了抿唇,她看向清回,道:“找我么?”
清回目露担忧:“我见你仿佛魂不守舍,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陆雨迢摇摇头,道:“无事。”
清回见她不愿多说,便微笑道:“昨日从师伯那里要来十余枚守元丹,此物有理顺真气、补气健体之效。修习内功时,若遇上难关,也是一项助力。”
她收下那包丹丸,按昨日商量的,分了三成给清回。
清回笑着接过,道:“既然做了同谋,今后也当守望相助。若有什么难题,不妨说与我,在下本事虽微,也愿尽绵薄之力。”
陆雨迢知道对方是一片好心,也努力打起些精神,回道:“我记得了。以后行走江湖,若有人找茬,我便报上武当六代首席大弟子的名号。”
清回见她尚有心思调侃自己,放下心来,无奈笑道:“什么首席,只是年轻一代弟子里年纪最长的罢了。”
他注目看向她。
方才,看她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踽踽独行,似是极为孤独,他忍不住主动上前搭话。
走近了,又看到她眼中空茫,望向虚空,不再是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模样。
她簪了离忧花,不知是否仍在为友人之事烦恼。
淡黄的花朵在微风中颤动,仿佛脆弱易折,柔软堪怜。
……
……时候不早,该去演武场了。
他约好午后带她去后山转转,微笑着与她作别。
被清回这么一打岔,她心情也轻快了些许。既然大家都去了演武场,那她也顺路去瞧瞧热闹好了。
她跃上不远处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地看向场中。
大家练功都十分投入,日头下,小弟子们站成一排扎着马步,边上有站桩的、练剑的、打拳的、挥鞭的,还有一对对切磋对练的。
她仔细分辨,果然在那排扎马步的里头找到了玄尘。
他比其它人肤色更深、个子更高,马步扎得稳稳的,看上去竟然相当适应。
见状,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玄尘这家伙,倒是会挑地方。她原本还担心他野惯了,兴许不喜欢门派里规规矩矩的生活,谁知此人简直是如鱼得水——这野人,说不定早就想找个有吃有住的地方了。
练功本就枯燥,一旁看着更是无甚意思。她没看多久就失去了兴趣,又转回藏经阁,拿起一本三十六路天罡点穴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师父所学虽杂,却未曾涉猎点穴之术,因而她此前也只知些皮毛。今日一看,倒是新鲜有趣。
她伸指比划,总觉差点意思,还是该找人实战一番。
找谁呢……
她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眼睛弯了起来。
这位同谋,既然愿意帮忙,那就别闲着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