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搁浅

　　【磁带型号】SONY HF60
　　【处理记录】已手动回带，音轨播放正常。

　　Side A
　　纪行
　　00'00"/19'36"
　　（自动播放中）

　　00'17"
　　我真是操了。

　　00'49"
　　沈楷言，你说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01'12"
　　一想到你此刻背着我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我是真难受啊。

　　03'19"
　　姓沈的，新年快乐。

　　06'45"
　　本来不想跟你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控制不住地恐慌……烦死了，总觉得万一就没有机会了。

　　07'29"
　　目前我人还活着，否则也不可能用这盘空白的磁带录音。
　　……好像说了句废话。
　　总之，销声匿迹这么久是因为如果我出现在公众视野，厉皎的死就会被推到我头上，甚至可能会连累到你。

　　07'48"
　　考虑到你的智商，我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来解释。
　　你记得之前有次暑假你提议去河滨公园划船，厉皎忽然很激烈地反对吗？一切的开端就是源于这趟原本会发生的出游。

　　08'03"
　　厉皎让我代为保管的这台收音机显示的电台频道，你可以理解为不同的平行时空，从前往后，他分别经历了三段时空。

　　08'11"
　　FM 83.1、FM 91.6，FM 122.4。

　　08'16"
　　是这么念吗？念错了你也凑合听吧。

　　08'24"
　　厉皎称之为“跳频”，虽然我没懂他说得天花乱坠的原理，不过能确定的是，跳频无法重复回到之前的时空，但是通过接触能够同频其他时空的记忆。
　　一周目的时候，我们的确去了河滨公园野餐划船，可晚上离开时我发现学生证丢了，就一个人回去找。你跟展熹承将野餐的烧烤架跟画板搬到公园出口等车，厉皎没事儿干，也回来帮我一起打着手电筒灯光在草丛搜寻。

　　09'12"
　　……接着我看见跟厉皎同校的宣河京，指使另一个男生，把那个溺死在河滨公园的张屿面朝下按在水里直到身体一动不动。

　　09'33"
　　我很害怕。

　　09'50"
　　沈楷言，我真的很害怕，以至于我惊慌失措地犯了个很愚蠢的错误，我骗厉皎说学生证已经找到了，但其实没有。

　　10'37"
　　可能是由于胆怯，加上后续事发是以意外结案，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风平浪静了几个月，我也逐渐放松警惕觉得事情已经翻篇了，但其实同样没有。

　　10'58"
　　入冬后的一个周末夜晚，他来找我了。

　　11'16"
　　那天雪下得好大，舅舅跟我约在两点交接班，因为是元宵节，所以你们决定等我去吃夜宵。大概十一点半，你到一中旧图书馆找漫画，好半天没见到你回来，我就想过去看看顺便例行巡逻，结果被宣河京堵在了南侧教学楼。

　　11'49"
　　这人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12'33"
　　操，掐着我的脖子就把我往走廊栏杆拖，要不是展熹承及时过来我真的就被他扔下去了……紧跟着厉皎也被动静吸引过来，展熹承第一反应自然是挡在厉皎面前，当时场面混乱冬天夜色又黑又深的，视野也看不清楚，扭打中宣河京从天桥栏杆的缝隙翻了下去。

　　13'07"
　　我没有要推卸责任，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我一不小心推下去的。

　　13'34"
　　宣河京应该是掉下去很快就没气了，我们冲下去后才发现宣河京似乎是带了之前那个跟班，只不过他似乎没预料到场面逆转，一直躲在暗处等我们都无暇顾及他才趁乱跑了。

　　14'01"
　　后来展熹承要拨急救电话，我吓得又哭又喘感觉人生走到尽头了，我觉得那个跟班肯定会说是我故意推的，我怕得要命，所以我死活不让他叫救护车。
　　然后其实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其实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14'59"
　　展熹承看的一本书里描写的角色被士兵抓走，因为崭新的积雪会暴露所有脚印，可是，雪没有出卖我，而是包庇了我。
　　出于种种机缘巧合，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视作跳楼轻生，那个跟班也沉寂着没有冒头。

　　15'25"
　　但很久并不是永远，只是引线埋在雪里没有被引爆而已。

　　15'46"
　　沈楷言，为什么我其实是胆子这么小的人呢？

　　15'58"
　　有点想你了，以前几个月才有这种心情，现在越来越频繁。

　　16'20"
　　……

　　16'39"
　　前段时间遇到点事情，现在终于有空继续跟你说了。

　　16'57"
　　二周目的时候，厉皎原本计划避开这起坠楼意外，没想到宣河京趁他没防备拿走了这台收音机，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也同频了。

　　17'31"
　　我不懂宣河京为什么会偷厉皎的东西，明明家境很富裕，可能你们有钱人精神状态都这么堪忧吧。

　　17'55"
　　我也不懂提前知道结局而作出不同的选择，因果究竟该怎么算，反正比起我他似乎更恨展熹承，于是先下手为强足足捅了展熹承十几刀，所以得知厉皎准备再一次跳频时，我拜托他不要再瞒着我。

　　18'40"
　　我犯了一次错，不想再犯第二次。

　　18'50"
　　……

　　19'00"
　　……

　　19'07"
　　沈楷言，假如仙桥市局联系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比宣河京更危险。

　　19'26"
　　哥，新年快乐。

　　*

　　Side B
　　厉皎
　　00'00"/28'45"
　　（自动播放中）

　　00'14"
　　展熹承。

　　00'37"
　　不知道说什么，就想喊一喊你的名字。

　　01'29"
　　今天傍晚在体育馆擦肩而过，差点就没忍住跟你说话了，好险。

　　01'44"
　　很多事情没有其他人可以商议，就在这里说吧。

　　02'03"
　　一周目的时候，我经常忘记你已经死了，总是在早起或者愣神的空隙忽然冒出寻找你的念头。
　　在卧室吗？去公司了吗？
　　厨房有豆浆的香气，是你在做早餐吗？
　　紧接着才恍惚地意识到我已经到哪里都找不到你了。

　　03'11"
　　就像以前在学校或者聚餐的时候你总是负责扫尾，不管是痕迹还是证据，甚至是关键性的“人”，包括你自己，全都处理得非常完美。

　　03'39"
　　但我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04'10"
　　为什么你认为我可以按照你的计划，佯装对一切都不知情，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04'25"
　　为什么要离开我？

　　04'48"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那么坏的人吗？

　　05'06"
　　死在月海之下还挺浪漫的，这下你满意了吗？

　　05'22"
　　十二月份的海水很冷吧？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是溺水也很痛苦，早就说了你其实真的很笨。

　　05'43"
　　展熹承，就算回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06'17"
　　恨你，讨厌你，你就这样去死吧，清明节中元节不管什么日子做鬼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06'28"
　　……

　　06'33"
　　对不起。

　　06'57"
　　可以不要死吗？

　　07'09"
　　很想见你，最想见你，只想见你。

　　07'21"
　　最开始我就在想，那天傍晚我是不是应该拦住你，至少你会过得更好，不用成为活死人隐姓埋名那么多年，总算能够名正言顺地走在阳光下，又忽然间旧事重提。

　　07'59"
　　所以我们不要成为共犯了，任何事情总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08'30"
　　所以二周目的一开始，我就确定不会在那天傍晚去你家，我竭尽全力对我哥言听计从，试图改善我们俩的关系，他让我跟哪个明面上的朋友断绝往来我都会照做。我还会确保纪行在元宵节的深夜提前回家，我也会让张屿不踏足河滨公园的水库半步。

　　09'24"
　　一切应该都还不至于无法挽回才对。

　　09'37"
　　但你就是又一次鲜血淋漓得死在我面前。

　　10'05"
　　还是不行。

　　10'18"
　　是不是你就不应该认识我？

　　10'38"
　　是不是跟我没有牵扯，你才能平安幸福？

　　11'00"
　　……

　　11'44"
　　一入春天气就变得很潮湿，雨下个不停，今天在便利店看见了那盒宝可梦联名的蜜瓜蛋糕，本来不想买的，毕竟已经吃过两次了。

　　12'06"
　　最后还是把正电拍拍的贴纸粘在了大提琴盒，其实挺可爱的，之前我说颜色不搭只是开玩笑。

　　14'17"
　　蛋糕很好吃，跟以前你买的味道一模一样。

　　14'28"
　　我很想你。

　　14'41"
　　一点也不想去想你。

　　15'33"
　　但是昨天在想你，今天也在想你，看不见的时候会想你，从眼前经过的时候还是会想你。

　　16'17"
　　三周目你好像排名一次也没有赢过我，虽然我也不太会去记考题，但莫名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17'26"
　　为什么夏天你还会感冒得这么严重，笨死了。

　　17'43"
　　又在老地方的绣球花坛找到了可可，但这次它不能去你家，只能让它继续当一只流浪小狗了。

　　18'21"
　　展熹承，我又失眠了。

　　18'30"
　　你睡得好吗？

　　18'49"
　　晚安。

　　20'28"
　　好几个星期没去学校，因为追问了一些往事跟我哥大吵了一架，我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把我踹得胃出血，不过从那之后我哥对我态度软化了不少，提什么要求他都会退让，还多此一举地每天都尽量留在家里下厨做早晚餐。

　　21'02"
　　要是他能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撞在剃骨刀上就好了。

　　21'59"
　　去南区年级办公室送材料看见你从对面路过，心情很明朗的样子，因为九班集体给你过生日吗？

　　21'16"
　　不会祝福你的，反正也不缺我一个。

　　21'40"
　　……生日快乐。

　　23'47"
　　今年的初雪总有种错觉比魁北克冬天的雪还铺天盖地，厚厚的一层覆在操场那几株垂枝梅漆黑的树干，像一幅横轴的水墨画。

　　23'28"
　　午后我看见你从教学楼结冰的台阶脚底打滑坐下去了……好搞笑，很早以前我就想说，为什么你跟你周围的朋友总会莫名其妙地连环摔跤，然后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撞成一团？

　　24'01"
　　不过应该没有很疼吧？

　　24'19"
　　展熹承，你是不是暗地里诅咒我了？

　　24'27"
　　……刚说完没多久我也摔了一跤。

　　25'11"
　　又到夏天了，虽然还没想到要做什么。

　　25'34"
　　看见了你拍的兼职平模广告，为什么比真人难看那么多，这种摄影师也可以找到工作吗？

　　26'06"
　　我改变计划了。

　　26'13"
　　都怪你，展熹承。原本准备我们不要再有任何交集，但你总是陷入各种麻烦，你真的很麻烦。

　　26'25"
　　不过没关系，我会解决。

　　26'30"
　　……

　　26'41"
　　原来“厉庭深”不是我哥啊。

　　26'49"
　　怪不得市局刑侦支队的那个梁执不遗余力地支持梅扬重启过往的火灾案调查，甚至暗中托人跑到魁北克掘地三尺也要证明死者不是你……一步步凭借“童年好友”的人脉跟财力从城中村爬到市局支队长的位置，不论后来他是担心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暴露，还是真心想查明真相，某种意义上我都有点钦佩他的毅力了。

　　27'23"
　　如果你在就好了。

　　27'34"
　　不对，你别牵扯进来才最好。

　　27'42"
　　……

　　27'55"
　　展熹承。

　　27'56"
　　其实我也对你说过谎话。

　　28'06"
　　没有讨厌你，也没有恨你。

　　28'16"
　　一直以来都是喜欢你，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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