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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
李端禁足的第十日，没等到嘉帝这个亲爹，倒是等到了舒贵妃。
“舒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挠挠头有些困惑。如今东宫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哪里有人头铁敢过来凑热闹。
宫宴上的事虽然钱皇后输得彻底，可李端到底是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嘉帝也同样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自然是来看看你和太子妃。”舒贵妃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递了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把食盒递过去。
“这是本宫亲手做的鲜花饼，你和太子妃快尝尝。”
檀木食盒掀开的刹那，清甜的玫瑰香混着奶香扑面而来。李端望着盒中整齐码放的糕点，心头一暖。
“尝尝看。” 舒贵妃亲自拈起一块饼，递到他唇边，“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吃舒姨做的鲜花饼了”
李端张开嘴咬过糕点，眼中却满是了忧虑：“舒姨，你不该过来的，我那小心眼的父皇要是知道了你来东宫，定会迁怒你。”
“怕什么，本宫又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宠妃，难道还会怕失宠不成？”，舒贵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礼佛多年，早就对这些情情爱爱没了兴趣。
再加上她一早就看透了嘉帝的凉薄无情，也从不期待能从嘉帝那里得到什么东西，自然也不惧怕失去什么。
这皇宫里若说有人对她真心相待，从前只有周皇后，现在多了李端和朱秀妍，这些人才是她真正在意的。
“别担心本宫了，且不说陛下怎么想的，如今这后宫都是本宫在打理，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长生殿嚼舌根。”
李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怎么就忘了呢，如今这后宫可不是钱百媚的天下了。
“别光顾着自己吃啊，太子妃呢？快叫她一起过来。”舒贵妃瞧着李端吃的欢快，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李端咬着鲜花饼的动作突然顿住，腮帮还鼓着，耳尖却泛起薄红。
“太子妃…… 她……她在养伤。”他含糊不清地说。
“养伤？” 舒贵妃挑眉。
“就是现在不太能下地。”李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昨晚他把人折腾得狠了，朱秀妍到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休息。
“哦？”舒贵妃到底是过来人，她看着李端脖颈上的吻痕和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立马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那太子妃可真是要好好休息，”她看着李端忍不住教训道，“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顾着点轻重。”
“舒姨！”李端的脸上飘过一层火烧云。
“行了，看到你与太子妃这样恩爱，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可惜周姐姐没能看到。”舒贵妃看着如今李端与朱秀妍的关系越来越好，欣喜之余也多了一份伤感。
提起自己的母后，李端脸上的笑容淡了，周皇后的死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埋在李端的内心深处，时刻提醒他如今在太子这个位置上最大的意义。
“舒姨，母后生前与你最是交好，你可知除了钱百媚，她还得罪过什么人？”李端忽然问道。
舒贵妃摇摇头：“周姐姐虽然贵为后宫之首，但是为人却十分和善，当年最讨厌她的就是一心想爬上皇后位置的钱百媚。”
想起那颗在周皇后床底发现的夜明珠，李端的眼中燃起仇恨的火苗：“证据都摆在面前了，我那父皇却选择做睁眼瞎，母后的事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所有真相，她的仇我要自己来报。”
“端儿你可不能冲动，”舒贵妃看着李端眼中的偏执忍不住提醒道，“比起报仇，我想周姐姐更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至于钱百媚，”她看着李端劝说道，“等到你登上了那个位置，有的是法子让她血债血偿。”
“舒姨，你不要劝我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身为人子若是连这样的冤屈都不能为母后昭雪，孤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李端有自己的坚持，他之所以这些年选择和李恒争夺这储君之位，最大的原因便是想要查清钱皇后的死因，让真正的凶手伏法。
“罢了。”
舒贵妃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李端，只得换个话题：“端儿，过几天就是秋猎，我听陛下说今年你和二皇子都是要参加的，这你可要早点做好准备。”
秋猎……
听到这两个字，李端的心情立刻就不好了。往年的秋猎他都是想办法推掉，可是今年他给嘉帝搞了咋么多事情，若是连秋猎也逃了，只怕他那黑心肝的亲爹会把他永远关在东宫里。
似乎是看出来李端的窘迫，舒贵妃安慰道：“没事没事，实在不行端儿你就走个过场，老虎野猪比较难，咱射个野鹿射个兔子就行。”
李端犹豫半晌，试探着问道：“那若是连个野鹿和兔子都射不中呢，能射个开心么？”
舒贵妃语塞，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办法：“端儿，你身边不是有现成的师父么？可以让太子妃教你射箭啊，都说太子妃是塞北小红缨，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这不是现成的师傅么？”
还真是，李端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的思路瞬间开阔了。他是不行，可他媳妇行啊。
眼看时间不早了，舒贵妃也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她特意去东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并不害怕被宫人看到自己来过这里。
舒贵妃离开后，李端拎着食盒回到了寝殿，被折腾的惨了的朱秀妍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
“舒姨刚才过来送的鲜花饼。”李端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招呼朱秀妍过来品尝。
舒贵妃来了？朱秀妍有些惊讶。
李端见朱秀妍还在发呆，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舒姨做了好吃的，说带过来给咱们也尝一尝。”
朱秀妍想的比李端要细腻很多，舒贵妃这次怕不是来送吃的，而是担心宫人因为太子被禁足东宫而有所怠慢。
毕竟这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看皇帝脸色过活的，皇帝讨厌的人，下面的人又能有几分尽心呢。
而舒贵妃今天来这一遭，就是告诉众人，李端并不是孤立无援，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这样看来，舒贵妃还真是把李端当亲儿子宠啊。
等等，朱秀妍忽然想起了什么：“李端，舒贵妃刚才过来，你为什么没喊我？”
李端有些心虚：“我这不是看你身体需要休息，不想打扰你么？”
朱秀妍看着他这心里有鬼的表情，更加不放心：“你，没乱说什么吧？”
“真没说什么。”李端一脸真诚，“就是说了句你在养病，暂时不能下地。”
这个蠢货，老娘的脸被丢到天边去了！
这一瞬间，朱秀妍想掐死李端的心都有了。
-
钱皇后回到坤宁宫的这几天，一直在想父亲说的那些话。她不愿意相信与自己恩爱多年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想要置自己的母家于死地。
她认为都是自己的弟弟不争气做了错事，嘉帝身为一国之君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只是，父亲……
想起钱暮临走时那个阴狠的眼神，钱皇后清楚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赶紧把李端拉下太子之位，只怕事情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发展。
从扬名天下的名士，到造反头子身边的军师，钱丞相绝对是狠人中的狠人。他也许可以等，但是绝对没有耐心等太久。
思虑再三，钱皇后还是吩咐翠微把李恒叫了过来。
“恒儿，你舅舅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钱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
李恒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本宫说你舅舅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钱皇后又重复了一遍。
李恒看着钱皇后阴沉的表情，这才有了回应：“这件事儿子早就知道，不过舅舅不在了，倒也是件好事。”
在钱皇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李端继续不紧不慢道：“咱们倒是要谢谢这动手的人，舅舅死的这样及时，相信母亲的禁足很快就能解除了。”
钱皇后愣了下，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自己听到的话：“你在说什么？李恒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变成这样？还不是母后您教得好。” 李恒拖过一把紫檀圈椅，斜斜坐上去，他的长腿随意搭在椅沿，指尖敲着扶手慢悠悠道，“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就是要像疯狗一样，找准机会咬住每一块骨头么？舅舅不在了，父皇才会给我们扔过来一块新的骨头。”
他边说便笑着，丝毫不在意钱皇后惨白的脸色。
“够了！” 钱皇后再也听不下去，“我是让你审时度势，不是让你像如今这般狼心狗肺！”
“呵，”李恒冷笑一声，“都决定做狗了，只要主人高兴，咬谁有区别么？”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宫人来报：“陛下赦免了皇后娘娘的禁足，还赏赐了许多绫罗绸缎。”
“知道了。” 李恒对着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钱皇后身上，“母后您瞧，舅舅的死是不是很值得？”
钱皇后听到这消息心中一惊，她没想到父亲的行动竟是这样的快速，这就意味了她要抓紧时间布局了。
压下了刚才心中的不快，钱皇后看着李端仔细斟酌了半晌慢慢说道：“这几天陛下应该是在准备西山秋猎的事情，这是我们扳倒李端的好机会，你按照母后的计划做好准备，到时候太子的位置一定会是你的。”
真的会这么顺利？李恒心中充满了怀疑。
“你只需要按照计划去做就行，别的不用操心，就算是真的出了事，母后也会把你摘出去。”钱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
钱皇后说的没错，最近嘉帝确实在计划西山秋猎的事情。他把一张纸条递给杨秉德吩咐道：“吩咐下去，给朕盯好这几个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朕都要清清楚楚地知道，再过几天怕是会有大事发生。”
杨秉德什么都没有问，恭恭敬敬地将纸条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你说朕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嘉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有几分怅然。
“老奴哪里懂这些事。”杨秉德在嘉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情说多了那可是会死人的。
“你这老货好生油滑。”嘉帝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调侃他。
“陛下您是这天下的主人，您说对自然就是对的。”杨秉德堆起满脸褶子笑出朵菊花，“您若是觉得错了，那就一定是错的。”
“还是你这老东西会说话，这次让你做的事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嘉帝虽然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这是在警告他，杨秉德赶紧扑通跪下，额头贴着金砖磕出闷响：“陛下放心，老奴便是咬碎了牙，也把这事吞进肚子里！绝对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嘉帝点点头，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的戏台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好好看接下来这场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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