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叛道

　　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整夜无梦，也没有赖床，时间一到就醒了。

　　反而是旁边的陆玖还在陷入沉沉的睡梦当中，听到动静挣扎地睁开眼，就看到已经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的向柒。

　　他的脑袋还沾着枕头，“你等会儿，我给你做早餐。”

　　向柒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脸，眼睛下面明显的黑眼圈，就这样了还想着给她做早餐呢。

　　她不由得失笑，给他个早安吻，浅尝辄止：“不用啦，你好好睡，这会儿都已经算是午饭。”

　　“几点了？”陆玖扭头想看外面，窗户被窗帘死死遮挡住，一丝阳光也没泄露。
　　“十二点半了。”

　　“这不还早嘛，”陆玖一只手顺着向柒的身体往上攀，最后停留在她腰上，摩挲着，道：“再一起睡会儿。”

　　“不了，”向柒拿下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沉吟片刻后道：“我得回向家一趟，中午饭就在那儿吃了。”

　　血缘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向柒还是得回去一趟。

　　听到这，陆玖脑子清醒一点，从床上坐起来，乱糟糟的头发炸起来，“我陪你去。”

　　“不用，那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总得一个人面对。”

　　“真不需要我？”

　　“不用，我应该吃完饭会回来，”向柒脑袋里冒出在向家的情景，又道：“很快的。”

　　她估计待不了多久。

　　陆玖这才放心，“那行吧。”

　　向柒换了套衣服开车回去，车子刚驶进小区就见到了早早等待的向父，他比划着手势让向柒的车子停在他一直守着的空车位里。

　　熄了火，向柒深吸一口气，拎起包包打开车门下车。向父就在车尾那站着，两人四目相对，向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向柒扯了扯唇，开了一句头就说不下去了。

　　“赶紧上去吧，待会儿菜都凉了。”向父站在一边，让出道来。

　　向柒内心百感交集，微微颔首，拎着包大步流星上楼，她比向父走得快，却在二楼停下脚步。

　　再往上走一层就到家了。

　　“诶，不用等我，你先走，先走。”向父本来慢悠悠地步伐加快，望着向柒的脸，心想，子女和父母之间哪儿有隔夜仇的啊。

　　向柒缄默，她只是不想一个人面对而已，后退一步让向父走在前头，而自己跟在他后面。

　　“你妈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向父上楼，步子都轻快许多，走进家换鞋，他朝里面扬声道：“七七回来了！”
　　听到声音，向母立刻关了电视机，走到玄关，刚好看见向柒，把她的拖鞋从鞋柜中拿出来，再一抬眼，眼眶已经湿润，泫然欲泣。

　　“七七……”一说话，声音也隐隐带着哭腔。

　　向母想抱抱向柒，在向母伸手过来前一秒，向柒往后退了一步，手也当下胸前，意思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向母再也忍不住，泪已决堤，“七七，我连抱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生的女儿都这么对我……”向母转身，锤着向父的肩膀哭诉：“向建成，你说我为了你们向家操劳大半辈子是为了什么。”

　　“大女儿这么对我，小女儿也这样，早知如此，就不要生了……”

　　她想起两天前，向钰偷了她的银行卡，包，还有首饰，逃之夭夭，整个人消失不见。

　　两天后，想抱一抱小女儿却碰都不能碰。

　　“好了好了，孩子还在这，别说这话……”
　　向父一边轻轻拍着向母的背以示安抚，一边和向柒对视，疯狂使眼神。

　　赶紧抱抱你妈。

　　向柒读懂这眼神当中的含义，却无法跨出内心那步，摇了摇头，一句生硬的：“我饿了。”

　　“还吃不吃了，不吃我走了。”
　　“吃吃吃……”向父立刻道，把向母调转个位置，让通道空出来。
　　向母背对着，硬生生憋住眼泪。

　　餐厅内，如同向父所说，摆了一桌子好菜，向父和向母坐在向柒对面一个劲地给她夹菜，时不时说着什么让场面不冷下来。
　　向柒的碗内被各样菜式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俩夹什么向柒就吃什么，时不时应两句。
　　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向柒还记得她坐在这个位置，吃着剩下的残羹冷饭，望着客厅那边的阖家欢乐，心中悲凉。
　　可现在，她所期待的那些都实现了，内心却早已没了开心。

　　向柒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向母看到，心里还是开心的，至少向柒还喜欢她做的菜，她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向母起身，说道：“把碗给我，再给你盛一碗，以后多多回来吃。”

　　“不用了。”向柒把筷子放在碗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这点儿哪够……”

　　向母坚持，向柒也坚持，眼看气氛又要冷下来，向父不得出来打圆场，“行了，七七说不吃就不吃了。”

　　向母只能作罢。

　　“我先回去了，以后我每个月给六千生活费，反正你们也还有退休金，”向柒起身，准备要走，“你们慢慢吃。”

　　“还回来住吗？”

　　“我的房间早就没了，还回来干什么。”

　　“你的房间还是你的，空着也是空着，你姐打通的那间房就给你做衣帽间可好？”

　　向柒的眼神落在那间她住了十几年的屋子里，只是停留一瞬而后收回，“不用了。”她有其他家了。

　　在那之后一家人的关系好像缓和许多，至少向父向母是这样认为的。向柒也没有再回来吃过饭，而他们呢，就变着法的给向柒送饭，每每向柒快下班时就可以看到向父来送饭的身影。

　　陆玖也跟着蹭了几天，向柒完全不吃，又不能浪费这些菜和饭，最后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一上体重秤，胖了四斤。

　　向柒只是笑他一句“脸圆圆的，真可爱”，没想到换来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撸铁。其实他和没长胖之前是没什么两样的，可能也意识到最近太久没锻炼了吧。

　　向柒醒来，身旁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一打开手机，最上面一条信息是他发来的照片。

　　是他的一张对镜自拍照，身后的背景是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跑步机，而他呢，身着一套黑色无袖运动套装，另一只手拿着杠铃，大秀手臂肌肉线条。

　　向柒回了个‘真自恋’的小猫表情包。

　　一分钟没到他就回复了，两个呲牙的表情：「喜欢吗？」
　　向柒挑眉，手指长按保存图片，再操作一番，聊天背景就变成了这张照片。
　　她截了个图发过去，直截了当，「你说喜欢吗。」

　　姐姐就是钓，狠狠拿捏住了陆玖，他抱着手机呲了个牙乐呵乐呵，「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你给我也拍一张，弄个情侣聊天背景。」

　　连着两条信息，还有一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包。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照片，我可不去健身。」

　　他这是秀肌肉，那么向柒，「后背成么？」

　　其实哪哪都行，但陆玖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看到，所以选了个不是那么隐私的地方。

　　他等啊等啊，没有等到向柒发来照片，只等到一句想得美。

　　陆玖这会儿明白了，向柒就是逗他玩的。

　　他回了一串省略号，向柒可以想象他无语的表情，脸上止不住地笑，打字：「我准备点外卖，回来吃么？」
　　「吃，做个拉伸运动就回去了。」
　　「好。」

　　向柒点完外卖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直到外卖显示快送来了她才不紧不慢地下了床。

　　刷牙洗脸下楼，再等了个几分钟，门铃准时响起，“外卖！”外卖小哥的声音也响起。

　　向柒跳下沙发开门，早茶份量少品种有多，杂七杂八点了不少，装了两大袋。

　　向柒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袋子，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没了外卖小哥高大的身躯遮挡，向母清楚地看到一半门缝里向柒清晰的身影，随之响起震惊地一声：“七七？”

　　向柒正在蹲下身整理袋子，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一颤，也是惊讶地抬起头，然后皱眉：“你怎么在这？”

　　看向母那样，应该准备是敲对面的门，还没来得及敲，就听见那声“谢谢”，就很像向柒的声音，向母好奇地回头看看，没想到，还真就是向柒。

　　“给你送鸡汤，走地老母鸡，我一早煲的。”

　　煲了几个小时，一煲好就赶紧送过来。本来这事还是向父来的，但他想缓和缓和母女俩的关系，左说右说向母就来了。

　　这事，向父想，她也想。

　　向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一字一句问道：“你应该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

　　向柒没说话，说实话，这一刻，她脑子宕机了，摆在她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个是隐瞒，一个是坦白。

　　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是隐瞒，但现在是现在，不是以前，她终于不需要。

　　因为她自由了。

　　什么都不能困住她，包括原生家庭。

　　她看着向母，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谁的房子？”
　　“陆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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