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55.菲奥雷
由于行程被尽量压缩,终于抵达卡里利亚时,随行人员都大大松了口气。这一路上若不是时常用恢复魔法加持,马匹都不知道得累死几次。
这时候如果立即召唤尼德霍格前来迎接,未免显得有点太不近人情。于是帕西副院长安排大家入住了那间熟悉的旅舍,并且置办筵席犒劳。
艾玛这一路都被大家勒令饮食清淡,突然转换到大鱼大肉反而有些不习惯,稍微吃了一些就有些腻住,心头喉头都不太舒服。
乘着兵士们把酒言欢,她悄悄溜出了门,准备在城里逛上一会儿消食。
“去哪儿?”
刚走出去没几步,艾玛就被海沃德叫住。
“……去商业街走走,一起吧。”
自从那次绑架事件之后,海沃德绝对不可能再任由艾玛单独行动。至少在可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保持这种过度保护的姿态。
卡里利亚白天虽然繁华,可是居民并不像某些城市有夜游的习惯,此时商铺已经关了大半。还开着的也大都是食肆,其实能逛的不多。
好在艾玛并不是真的想要购物,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她买了两杯冰饮,拉海沃德在广场上找地方坐下,闭眼感受这座城市的声音,渐渐从喧闹归于寂静。
夜风吹拂面庞,有风真好。无风的镜中世界给她带来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天色渐暗,点灯人走近又走远,拿着储存了魔素的点灯器,挨个把路灯点亮,照亮城市的夜。这项工作枯燥又繁琐,可是非常重要。
再过一会儿,广场上的喷泉也渐渐停了下来,维持水流的魔力已经耗尽,需要第二天重新补充进去。
艾玛突发奇想,起了点儿玩乐的心思,取出魔杖控制喷泉重新运作起来,舞出不一样的水花。
“再大点儿。”
海沃德此前已经感到有点儿无聊,见艾玛操控喷泉,干脆怂恿起来。
此时广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艾玛便满足了她的愿望,控制着水开始更大幅度地舞动,变出各种花样。
“再高些!”
海沃德跑到喷泉边上,开始在从天而降的水珠中左躲右闪,就像在训练自己的反应能力。
艾玛把魔杖重重一挑,水柱冲天而起,甚至超过了广场附近建筑的高度,然后再猛然降下,化作了一朵巨大的蘑菇。
“啪嚓!”一声,水毫无死角地拍下,浇了海沃德一头一脸。
两人相视一笑,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艾玛最近第一次这样开怀。
“怎么回事!谁干的!”
这时,从喷泉另一头爆发了一声怒喝,一位浑身湿透,须发粘成一团的老人猛然站了起来。他此前应该是坐着或者躺着,总之从这边的角度无法发现。
“你!你们!为什么这样作弄我?”
糟了,闯祸了。
艾玛赶忙上前,不停地道歉,想要施法把他身上弄干。
“不用了!我自己来。”
老人还是非常生气,道歉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用手指拂过衣服,水顺着他指挥的方向开始汇集成团离开。
他没有用魔杖,就这么随意地操控着,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干爽。
“是你?”
尽管刚才那样子太难辨认,艾玛此时也终于认出了他。稀稀拉拉的、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留得很长,穿着灰色的长袍,又破又烂,不少地方都脏脏的,手肘那里还破着洞。
“什么你啊你的!没礼貌的小鬼,我可不认识你!”
“老先生,两年前我遇见过你!还跟你买过一朵鸢尾花!”
艾玛才不管他现在情绪如何,自顾自从香料盒里翻出那朵已经变成书签的鸢尾花,凑上去执拗地展示着。
“原来是你……看来你已经考上图林学院了啊。”
老人挑起眉毛,不过面色还是带着七分不愉快。
“怎么,成了魔法学徒就开始欺负人了?欺负我头顶没有遮盖,想要冻死我这个流浪汉?”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偏激,除了圣山雪线以上,杜马大陆估计很难有地方能把人冻死。
不过艾玛无意跟他斗嘴,只能更加诚恳地道歉和安抚,只求让他赶紧平静下来。
“算了算了,以后别那么猖狂!”
海沃德听到猖狂二字,实在有些忍不下去,迈步上前想要辩驳两句。毕竟她们玩闹的时候根本没看到附近有人,确实是无心之失,和态度无关。
艾玛赶忙堵住她的嘴,还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这样的态度终于让老人满意了些,他回身一挥,地面上浸透的水也重新反渗上来,纷纷滚开。他便又在干爽的石板上盘腿坐下。
他身边还是摆着各种各样的花束,此时已经早就没人经过,可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扎花,就好像周围有排成长龙的人等着购买。
艾玛蹲下身子,手里转着那朵鸢尾花,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到底想干嘛?”
海沃德先忍不住开了口,看不下去艾玛这扭扭捏捏的模样。
艾玛回瞪了她一眼,换了个讨好的表情。
“老先生,上次你卖给我的这朵花,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噢?你发现了什么作用?”
老人停下动作,饶有兴致地反问起来。
“呃……比如……翻译?”
“那你告诉我,你用它翻译了什么?”
艾玛迟疑了一下,神秘手记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万一泄露出去,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那朵鸢尾花是目前手记谜团唯一的线索,如果错过了询问这个老人的机会,恐怕今后解谜的机会更加渺茫。
海沃德干脆也盘腿在一旁坐下,三人的方位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她狐疑地看着艾玛,什么翻译?这朵扁平的花要怎么翻译?
“一本……图书馆里的旧书……”
艾玛有点儿心虚地说。
“什么旧书,你是不是偷偷去逛高年级的禁书区了?古语写的么?”
“你能不能不要捣乱……”
老人笑了笑,伸出手指拍了拍海沃德的肩膀。
海沃德诧异地回头,然后迎面扑来一团水雾,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咚”的一声,直愣愣地朝一边倒了下去。
这声碰撞声很清脆,听起来很痛,不过艾玛立即明白了老人的意图。他是看艾玛束手束脚,于是出手解决了这个旁听者。
这还不够保险,艾玛挥舞魔杖施了一个屏蔽咒,创造出一个小小的隔绝空间。这才下定决心把手记取了出来。
她正要把手记翻开,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老人微笑道:“我不想看。到了我这个年纪,新鲜的东西少看为妙,对心脏不好。这东西你不该拿出来的。”
艾玛赶紧把手记重新收回去,她这也是无奈之举。与其用一个谎言开场,还不如坦然以告,看能不能从巨大的风险中求取一线希望。
“如果我告诉你,这朵花不具备翻译的能力,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你会失望吗?”
老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朵鸢尾花,在艾玛跟前晃了晃。
“就算是巧合,也一定有某种奇妙的关联。不瞒你说,为了让手记上的内容发生类似的转变,已经有强大的魔女尝试了各种手段,依然一无所获。”
“魔女?莫非是你们院长?血池的丽芙露?”
艾玛还是第一次听见丽芙露的封号,不由愣了片刻。这个名字杀意太重,很难和那个爱吃甜食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是的。”
“我承认她法力高强,不过脑筋实在太死板了一点儿。如果猜得没错,她大概尝试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显形咒吧?”
艾玛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不止,除了已知的显形咒,还有显形药水,对了,还有炼金术的法阵。”
老人摆摆手,说道:“大同小异,终究都是在攻破变形咒。”
“你的意思是,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那当然,而且我很意外为什么你们都没想过。既然她的实力已经站在整片大陆的顶端,为何还做不到一朵小小鸢尾花能做到的事情。总不至于我卖给你的那朵花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吧。”
艾玛脸一红,这其实也怪她当时没有将全部实情告诉丽芙露,她在尝试无果以后,只当那两页的文字是漏网之鱼,完全不知道产生变化的真实过程。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当时看出你是考生,卖给你的花便做成了一枚护身符,它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小,最多只能驱逐一些低阶的魔兽。不过,既然是护符,就一定还有另一项功用……”
“破除诅咒?”
艾玛恍然大悟。不是变形咒,而是诅咒。困扰了那么久的问题迎刃而解,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也难怪丽芙露很难往这个方向去想,诅咒是愚昧时期的产物,那时魔法还没有完全成型,效果远没有那么立竿见影。
诅咒大部分伴随着长时间的侵蚀和折磨,模拟出某种药石罔效的恶疾。但是在最强力的情形下,它也可以带来形态的改变。
让人丧失理智,变成怪物……在神话故事中留下许多真爱破除恶咒的传说。
谁能想到,诅咒带来的形态改变,也可以出现在文字上。
“太感谢你了,老先生。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不客气,我只是个卖花的流浪汉。不如你再买一束花好了。”
闻言,艾玛忙不迭地掏出钱袋,把里边所有的钱倒在手上递过去。一来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二来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不会离开学院,根本没地方花钱。
老人也不推辞,直接把所有的钱币接过来丢进袖子里。然后把身边的花束全部往艾玛跟前一推。
“老先生,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这位老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就算他使用的魔法都很简单,也没有使用过魔杖。可是他能随意地叫出丽芙露的名字,而且明显见识不凡,让人肃然起敬。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老人似乎非常意外,“已经很久很久没人问过这个问题了,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是的,而且我会好好记住的。”
“那就叫我菲奥雷吧。”
说完,老人向上轻轻一指,点破了艾玛设下的结界。接着他起身伸展了一下,就好像坐久了有些腰酸背痛。
“谢谢你的惠顾,我今天可以找个便宜旅舍住住了。再见。”
说完,他慢吞吞地走开,走进某条街巷,接着消失在了转角。
这时海沃德缓缓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
“我睡着了?刚才我们不是坐在长椅上么?”
看来她被消除了短期的记忆,艾玛也正好懒得解释,乐得轻松。
“是啊,你可能白天赶路太累了。既然醒了,我们就回去吧。”
“哪来这么多花啊?”
“你睡着的时候我买的,喜欢么?帮我捧着。”
……
回到旅舍的餐厅,那场盛大的犒劳宴居然还没结束。随行的士兵们大概是憋了太久,不肯轻易放过畅饮的机会。
帕西副院长早就回了房,卡塔丽娜和华筝也不便单独和这些男人相处,现场只剩下丽芙露还在。她应该也乘着众人不注意喝了几杯,双颊显着红晕,不过还保持着清醒。
见到海沃德回来,士兵们相互提醒着安静了下来,虽然醉酒,可是还是认得出自家小姐的样子,在她跟前不敢造次。
“差不多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海沃德拍了拍手。那些士兵立刻立正、站好、行礼,然后列队离开。虽然有几个已经明显有些偏偏倒倒,走得很是勉强,队伍也参差不齐。
旅舍的老板娘早就小睡了一会儿,此时睡眼惺忪地出来收拾,这里明早还得提供早餐,不能任由它乱着。
艾玛看不下去上前帮忙,顺便拉上海沃德一起。
“对了,有个名字我觉得很耳熟,可能是个曾经有名的术士,但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你帮我想想。”
收拾的过程比较枯燥,艾玛干脆抛了个话头。她怀疑那位老人是退隐多年的术士,不过既然有那样的气度和见识,且猜测他一定曾经叱咤风云。
“你说。不过我历史课学得很糟啊,你都想不起来,我更没指望了。”
“菲奥雷,有印象吗?”
“嗯……不记得,这个姓氏很少见,应该是南方人。”
“你问他干嘛?”
原本已经离开的丽芙露听见她们的对话,又特意折了回来。
对了,忘了这位“血池的丽芙露”殿下,一开始就应该问她的。
“和一个卖艺的老人聊了几句,觉得他的名字很熟悉。”
“卖艺的?那好吧。”
“你认识叫做菲奥雷的人?是你以前的朋友?”
“如果我是阿莱西亚,现在就罚你去抄写课本。”
海沃德听到这话又不开心起来,说道:“你个小丫头,别以为院长宠你就嚣张起来!知道就说!”
对了,丽芙露的身份还是个秘密,海沃德只当她是帕西副院长亲自教导的天才学生,对她毫无尊敬之意。
丽芙露瞪了她一眼,说道:“他怎么可能是我朋友,应该早就化成灰了吧。迷雾的菲奥雷,就是莉莉丝击退的法师啊。”
艾玛猛地背脊发凉,张大了嘴巴。是他吗?不是吧……同名?真是他?
她脑海里浮现出历史书上浓墨重彩描绘的那一场战役。
南方格威斯群岛的国王寻访到隐居多年的法师……施展出强大的水系魔法,暴雨笼罩了整个战场。接着,水汽弥漫成大雾,三天三夜不见天日,辨不清东南西北……易雷亚王的大军在迷雾中被引诱、围困于不朽圣山下,军士精疲力尽,几乎丧失了所有战斗力……
直到……莉莉丝带着耀眼的法光从圣山上翩然而下,随着她的到来,迷雾尽散,阳光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隐居多年的法师……菲奥雷。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