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河山

　　黎晏当机立断，转身跑向皇城。

　　清初的马车她定是追不上，而且给她留的信息也是要去救魏不离，现在魏不离的情况一定比公主更加危险。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黎晏不敢搭乘马车，只能混在进城的队伍中。

　　前面官府的士兵挨个查进关文书，她左右环视了一番，隐在一边商队的货物后面。

　　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黎晏怀疑自己看错了，目光认真搜寻了起来。

　　排查的队伍一点点前进，黎晏的心跳加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听到前面队伍中的一个女人的话，面色沉了下来，脑子一转，做出了她前世后世从未做过的一件事……

　　“下一位！”

　　黎晏抿着唇，递过手中的文书，那士兵扫了一眼，例行公事地问着：“姓名？”

　　“郑玉。”

　　“来做什么？”

　　“行商。”

　　那士兵看着她身后空空如也的，疑惑地问道：“你来这行商，货物呢？”

　　“所售秘方，不便示人。”

　　出售秘方的人很多，黎晏从商队中顺走了那女人的文书，便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法子。

　　官兵表示理解，合上文书递给了她，抬了抬手：“走吧。”

　　她面上不动，收了文书缓缓过了关口。

　　“诶，等等！”

　　那人又叫住她，黎晏微不可查地吓了一跳，维持着面上的表情：“什么事？”

　　“你真的叫郑玉？”

　　“嗯，怎么了？”

　　她余光扫到身后那群商队里面的人，只见那女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她丝毫不慌：“该查的您也查了，我能走了吗？”

　　官兵摇头指着那群人说：“他们说你偷了郑玉的文书。”

　　黎晏眼角含笑：“证据呢？”

　　“我们都可以互相作证。”对面领头那人沉着脸：“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名郑玉，素江怀宁人，此来祁国，为百谱坐宴提供秘方前来合作，途遇流匪，货物侍从皆失。而且我见到了流匪的样子……”

　　她目光放在商队那群人的身上：“是你们。”

　　“你你你！你放屁！郑玉是我姐，这位才是郑玉！”

　　“你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抢了我的货物，扮做我的商队前来祁国，所谓何求，我不知道。”黎晏声音淡淡的，她指着货物说道：

　　“若是真的想知道我是否是真的郑玉，只需要检查这队行商的货物，我家时代研香，最底下压着的，是我亲手放下去香谱。”

　　她盯着领头人的眼睛：“你们可以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敢掀开让我检查吗？”

　　领头人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休要颠倒是非！”

　　官兵不耐烦的推开他，说：“查就查，快点！别耽误事！”

　　黎晏双手环胸，眼中带笑：“是啊，你们不是说我是偷了你们的文书吗？那倒是让官爷查一下，自然就明了。”

　　商队那群人恶狠狠的瞪着黎晏，黎晏无所谓地问他们：“你们还不打算把货交给我吗？”

　　官兵刚要去掀盖着货物的黑布，一边的独眼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刀，一刀捅穿了他。

　　黎晏纵使再不动如山，但亲眼看着那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领头人咬牙切齿地逼近她：“我还在纳闷郑玉去哪儿了，没想到在这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黎晏步步后退，手搭在腰间的剑上面，她第一次觉得魏不离的建议是这样的明智。

　　“我不过是想进城里面，你们有何至于此？非要赶尽杀绝？”

　　“我们已经背负了不少人命，又不差你一条！”

　　几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抬起手来就要劈在黎晏身上！

　　黎晏眼看着刀落在自己身上，也不躲避，只见一尾拂尘拦在她的面前。

　　“想要杀她，还得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黎晏神色淡淡，毫不意外地看着来人。

　　是那个一直神出鬼没的道士，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黎晏就非常怀疑，后来接二连三的他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离开，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刚刚那一抹身影，黎晏更是确定了这人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这是派来监视她的。

　　怪不得她的行踪即使在隐秘，也会被发现。

　　她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老道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那群悍匪。

　　白衣落地，长须白眉。

　　一派仙风道骨。

　　可惜——

　　要是不跟着她就好了。

　　老道士现身的那一刻，便结束了他的跟踪生涯。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黎晏，咳了两声：“咳咳，姑娘，别来无恙。”

　　黎晏假笑：“别来无恙啊，杀手壬——”

　　谪葬尘。

　　谪葬尘听见她叫自己差点滑倒，稳了稳身子，镇定地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你若是有什么问题，且跟我来。”

　　“……”

　　黎晏站在原处不动，谪葬尘拂尘一甩：“姑娘？”

　　“我没什么想问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

　　“不想。”她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下，拉起货物，进了城：“我想知道的，早就想通了。”

　　谪葬尘叫住她：“你不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吗？”

　　黎晏怔在原地，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那花白胡须的老者：“我问，你会告诉我吗？”

　　“老夫怎么不会？”

　　谪葬尘轻声说着：“东家有问题，幕后之人也有问题，姑娘，不如你我合作一番？”

　　黎晏目光中带着笑，而这笑中也带着几分算计：

　　“那好吧。”

　　谪葬尘看着她拉着如此大的一车货物，好奇的问道：“姑娘刚刚所言，甚是惊艳。”

　　“哦？”黎晏歪着头看向他：“怎么说？”

　　“姑娘怎么知道那郑玉被这群人所害？”谪葬尘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发问：“而且还断定这是香队。”

　　“哦，那是我听到的。”

　　-

　　就在不久前，她潜伏在商队货物后面，听到拿着郑玉文书的女人说：

　　“老大，那女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拿着她的文书，不会……”

　　“不会，荒郊野外的，说不定被什么东西吃了，你放心，没事的，咱们可算是找到法子进城了，城里的女人卖的价钱高，这下咱们可算是发财了。”

　　这几个人生怕祁国人听懂，所以用的虞国的语言。

　　黎晏正好听见，随后偷偷摸了摸货物，发现是制香的工具还有一些原件，她便在底下压了那本《摩诃王史》。

　　摩诃文没人认识，装作祖传的香谱，也不会有人看懂吧？

　　黎晏当然没有告诉谪葬尘《摩诃王史》，隐去了这一段，言简意赅地向他解释了一番。

　　“所以，你只是看了那文书，压了本书在底下，然后全是编的？”

　　黎晏略微思索了一番：“也不全是，毕竟我说的都是真的。”

　　谪葬尘呆愣在原地，良久才缓缓道：“黎姑娘，你不似从前那般温良了。”

　　黎晏笑的并不深，她早就发现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随着谪葬尘来到一处小宅子，黎晏警惕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东家为我安排的住宅，你不必担心。”

　　他推开门，院内的格局展开在黎晏眼前。

　　她握紧长剑，此时搭弓太过突兀，更何况谪葬尘并没有恶意。

　　踏进院子，谪葬尘请她进了门。

　　关上门后，他请黎晏坐下，而黎晏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黎姑娘，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是你们做的太明显了。”黎晏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谪葬尘搁下拂尘，说：“姑娘知道了什么？”

　　“一路走来，你们都在以为我被颜若白玩弄在股掌之间。”她手中的长剑早已抽出，在手里转着刀花：“可是，你们从没有怀疑过，我是否相信他。”

　　“在你们心里，我一定是无条件信任他的，可是，为什么？”

　　谪葬尘震惊地看向她：“你……”

　　“颜若白从没有露出过马脚吗？”黎晏笑笑：“他在青城从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刻意的引我去见到他和苏敛，告诉我天下之苦，引我登上朝堂。”

　　“你们从一开始就确定，我会去。”黎晏把剑插回剑鞘，碰撞出“啪”的一声，目光奕奕看向谪葬尘，也好像看向与她遥遥相对的颜若白：

　　“因为你们知道，我前世因亡国抑郁而终！”

　　“不是！”谪葬尘下意识反驳：“什么前世？你在说什么？”

　　黎晏嘴角勾起：“别急着否认，还有——”

　　“你们的计划顺利进行，我成功登上朝堂，为的，不是让我救世，而是威胁幕后之手。”她望向谪葬尘的眼睛，问他：“对吗？”

　　谪葬尘后背一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还知道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颜若白的计划并没有顺利进行，而且在他接触摩诃诅咒的时候，发现诅咒早已被人破开，而他，是冲破诅咒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的到来，让诅咒彻底降临世间！”

　　“是幕后之手，也是从一开始，就与他对弈的那个人——”

　　“是我的兄长。”

　　“黎祈正，对吧？”

　　谪葬尘完全震惊，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知道，这些将黎晏当成不足为惧的棋子的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猜到所有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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