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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
“晚上七点,公园小树林。”
池岷攥紧手中的纸条,独自离开校园,走在去往公园的路上。
为了这场不知何时会来的决战,池岷准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来,他上学的方式由骑自行车改为跑步,书包底部铺着沙袋,日常训练是做俯卧撑,举哑铃,每逢周末再去武馆和满恪对打,检验训练成果。
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剧场的舞台上,迎着炽热的聚光灯屈膝站立。可这次的感觉不同,没人拿着鞭子在一旁训斥他,告诉他要怎么做。
监管者变成了他自己,是坚定的信念在鞭策他前进。
你要成长,要变得强大,不是为了欺负弱者,而是为了在遭遇不公时能毫不迟疑地挺身而出。
池岷不愿做等待救援的人,他要将谈判的筹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逐渐沉稳的步伐和结实的身体给了他应对挑战的信心。池岷感觉到自己羽翼渐丰,他的双脚正稳稳踏在地面上,扎扎实实地向上生长。
“哟,一个人来的?胆子真肥,我还以为你会叫上那两个练家子兄弟呢。”寸头男从小树林侧方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马仔。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无需牵连别人。”
“口气还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以一当七呢。谁还记得当时他被打趴在地上的模样?跟只狗似的蜷在一块儿,看起来真可怜。”寸头男和手下大笑起来,“总之你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来两个我们打一双。你不怕被打得狗血淋头,我们也不嫌脏了手。”
“别整天臭着个脸以为自己了不起,趁现在下跪认错还来得及,说不定我们老大还能大发慈悲放过你。”左侧的黄毛说。
“你才该想清楚。”池岷对寸头男说,“你以为这帮人是真的认可你的实力吗?不过是一群外强中干的胆小鬼报团取暖,装腔作势罢了。离了你这个‘老大’,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老大’。他们要的是挡箭牌,是担责任的替死鬼,根本不在乎你是谁。你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彰显个性,陪着这帮小孩玩过家家吗?”
“你放什么屁呢,”站在右侧的蓝毛急了,“我们哥几个的关系岂是你能挑拨离间的?”
“如果你们兄弟情深,为什么刀疤男不亲自前来,只派了你这个混混当道?”
“别跟这小子废话,直接开打就完了。”黄毛从队伍后方冲上来,试图抓住池岷的衣领。
池岷一个闪躲,抓住对方手腕,痛击肘关节。
蓝毛飞扑上来,池岷闪身连击对方颈部、肋骨。
黄毛从右侧突击一个横踢,池岷紧紧抱住对手右腿,向外一甩。
红毛趁机绕到池岷身后别住他的脖子,示意蓝毛黄毛一人一只胳膊,迫使池岷向前跪倒。
“这下你动不了了吧?废话那么多,还以为你是诸葛亮在这指点江山呢。也不知道那天被打趴在地下的人是谁?他妈的死娘炮。”
红毛的肘部越扣越紧,池岷的视线逐渐模糊——
“看呀,这个人留长发,真像女孩。”
“既然是女孩为什么不穿裙子?”
“还敢来上学,真不要脸。”
“死娘炮。
果皮、纸屑从头上落下,倒扣的垃圾筐遮挡池岷视线,男生的讥讽愈演愈烈。
池岷哭着求救,一个巴掌甩在脸上。“爱哭鬼,男子汉才不会哭。”
“说你是女孩就放过你。”
“说呀,说你是女孩呀。”
“我是男孩,不是女孩。”池岷使劲摇头,满天的拳头再次落下。
进入鼻腔的空气逐渐稀少,池岷红了眼睛。
他颤抖着拧动黄毛的手腕,抓住红毛的耳朵,再一脚踹开蓝毛,发疯似的击打对方腹部。
“我不是娘炮,我不是娘炮……”
“叮当”,折叠刀从红毛口袋滑落,砸在石块上,刀柄折射出银色的光。
池岷死死盯着那抹银色,手缓缓向前伸去——
刀具被一脚踢开。
“就在这停下吧。”崇明一摆手,崇高携一干民警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局面。
派出所里,池岷盯着自己的手,神色恍惚。
刚才他好像瞬间就失了控。他想干什么?想刺伤那帮男生吗?他为什么想伤人,为什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攻击性?难道他体内藏着一个恶魔,竟会在不留神时出来作恶吗?
“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崇明拍了拍池岷的肩膀,“每个人都会有冲动的时候,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要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就不会酿成大错。”
“幸好有你及时出手。”池岷心存余悸。他不敢想象万一那只手没被控制住会是什么结果。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理智,不会走到最后一步。哪怕没有我踢开那把刀,你也不会选择用它作恶。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会放任兽性占领理智,而另一些人则不会沦为野性的奴隶。不过为了防止事态升级,我们还是得出来控制局面。”
“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什么你才那样激动?”崇明问。
“有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说记住小璟了,我怕他会对小璟不利。”
“可刚刚抓捕的人里没有脸上有刀疤的人。”
“是啊,就是这样我才担心。谁知道他们背后有几个人,会不会再次出手呢?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他们约在那里的?”
“今天课间我注意到你和我们聊天时神色不对,再结合你最近找满恪训练,今晚却说不练了,我猜测今晚可能会有事,就跟着你出了校门。”
“不愧是立志要当警察的人,这点小动作逃不过你的眼睛。”
“还说呢,这么大件事不跟我和满恪商量,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我回到中国,麻烦你们的事实在太多了,有些问题我想自己解决。”
“你这话说的就太不够意思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可不是拿来见外的。能大家一起解决的事多一个人当帮手不好吗?万一你吃亏了怎么办?”
“对不起。”池岷连忙道歉,“下次我绝不再这么做了。”
“还有下次呢?这架打一次就够呛了。”
“啊——让我瞧瞧我的好大儿怎么样了?”满恪高呼着冲进派出所,抬起池岷的胳膊左瞧右看。“脸没花,胳膊没断,腰没折,形象尚佳,是个全乎人,还好还好……”
“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崇明吐槽道。
“就算是打架,保持形象也很重要好不好。你看武侠片里的高手哪怕受伤都是杵着剑挺立着,一滴血从嘴角流下来,美滋滋。倒是你才奇怪呢,胳膊肘往外拐,怎么满悦不在场就代替她损起老哥来了?”
“胳膊肘哪边是外哪边是内还不一定呢。”
“啧啧啧,你瞧瞧他那得意样,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打起小算盘来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池岷赶紧转移话题,“说来你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制止我们?”
“总得让你回击一次,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才行。不仅让他们知道你不可欺负,还能帮你找回失去的自信。男生之间有些肢体冲突很正常,意识到自己有能力有信心去对抗,把心态摆正,就不会再害怕冲突。我跟我爸都商量好了,点到为止,等你反击完毕就冲进去,不会把事情闹大。”
“你爸还挺开明啊。换作别人可不带商量着办的。”满恪说。
“还行吧,”崇明撇了撇嘴,“谁说得有道理听谁的,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
“那前几天你和你爸闹什么别扭呢?”
“我爸说这干一行危险,不想让我当警察。但你瞧他那24小时窝在派出所的劲儿,我能不受感染么?”
“小璟不知道这件事吧?”池岷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着急。
“放心,我们没告诉她,你肯定不愿她看到暴力场面的。”满恪说,“我连满悦都没通知,只说去武馆帮忙了。毕竟告诉满悦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
“别乱说,满悦是个有分寸的人,她才不会泄露朋友的秘密。”崇明赶忙为满悦澄清。
“好的好的,你大舅子我知道了。”满恪调侃道,“就是不知道你这贴心的小媳妇啥时候嫁到咱家来?
“那取决于你这个孤家寡人什么时候有对象。”
“哎哎哎,你又拿这事开涮。”
“是你先调侃我跟满悦的。”
“行了行了,你俩消停点好不好?”池岷叹了口气,他终于体会到周璟夹在兄妹俩中间有多不容易了。
“说来我妹妹大大咧咧的,人又莽撞,你究竟觉得她哪里好?”
“哪都好,说不上来的好。”
“我明白这种感觉。”池岷附议。
“敢情你俩都明白,就我不明白这种感觉呗?”
“那究竟是谁的问题呢?”崇明和池岷一同看向满恪。
满恪叉着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嘛,这两人倒成了一边的了。
“池岷,过来做笔录。”崇高推开审讯室的门,催促道。
“他不会受处罚吧?”满恪看着池岷离去的背影,担忧道。
“放心,池岷是正当防卫,没让对方受什么伤,不会有事的。倒是那伙人寻衅滋事,才要受到治安管理处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学校要怎么定性这事就不得而知了。”崇明看向审讯室紧闭的门,愁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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