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学相长

　　虽然赌气跑了出去，但周晚星还是路边等着奶奶。两人沿着小路走，一时间竟是无话。

　　走了一会儿，周晚星终于问道：“是那个人吗？”

　　“……对”奶奶拉住周晚星的手，“星星，奶奶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这么贸然带来见她，是我太心急了。”

　　“没事，本来这也是来武汉的目的，早见到就可以早回去了。”周晚星直视前方，顶着一口气道，“您不是也说这次住的地方是她提供的房子。所以礼貌起见，拜访一下表达谢意也应该。反正后面也没什么交集，这样打个照面，总比正襟危坐要自在些。”

　　“星星……”奶奶踟蹰道，“你不想和妈妈相认吗？”

　　周晚星尽力扯扯嘴角，“奶奶你知道吗？我曾经设想过我妈和我重逢的情景，但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真心希望能够不再和她见面，因为不想听任何关于抛弃我的辩解，不想再把那仅存一点的血缘情谊都扯断了。所以最好的相见方式，不如就擦肩而过。”

　　周晚星说着说着，觉得脸上有凉凉的东西滑下来，她别过脸去，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

　　奶奶深深叹息，抚上她的背，却觉得安慰的话都没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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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孙俩一起来到饭店附近的一个次新的小区。

　　小区门口有一个小卖店，摆着瓜果蔬菜，几个老人坐在门口唠家常，看到周晚星和奶奶拉着行李箱进来，凑了过来：“你们是哪一户啊？面生啊。”

　　奶奶报了门牌号：“是我孙女的住处。”

　　“不对啊，那一户一直没人啊。好像搬来后就一直没有人住。”一个大爷疑惑道。

　　另一个大妈插话：“怎么没有，一直都有人来收拾的。我跟那个饭店老板娘很熟的，她说是给自己女儿买的，本来是让她上大学住在这里的，但是没有见人来。姑娘，那个女儿是你吗？”

　　周晚星微微颔首却破天荒没有接老人的话，带着奶奶就往里面走，被身后的一群大爷大妈小声嘟囔道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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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房子里，屋内果然很干净，所有日用品一应俱全，冰箱里、餐桌、茶几上都放满了吃食，桌上还放了一盒口罩，周晚星看到纸条上写道：“晚星，最近有很多说法让外出时带口罩，你和奶奶也多注意。”

　　戴口罩的“戴”字写错了，也没有署名，可周晚星却知道是谁写的。

　　她没有理会，从行李里拿出奶奶的药，安顿她吃下，才觉出身心俱疲，她打开了一间卧室，看到了一间自己梦寐已久的独立卧室。

　　卧室不小，还连着书房，但却是粉红公主风格，放了布娃娃，童话书、芭比娃娃、美容镜、彩妆盒……一个女孩子长大所需要的杂七杂八，放满了一间屋子。

　　周晚星讷讷看着，然后不屑地吸吸鼻子，轻声道：“没有小熊猫。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刚要睡下，就接到了覃朗的信息。

　　“今天还好吗？”

　　周晚星想了想，回了个“好。”

　　“武汉好玩吗？有吃到好吃的吗？”覃朗又传来一条。

　　“还行，今天吃了豆皮和热干面。”

　　“豆皮是腐竹那种吗？好不好吃？”跟在这句话后面，是一个咧着嘴笑的表情，是覃朗很少用的表情。

　　“不是那种，”周晚星打了字，想补充一张图给他，却发现手机里没有现成的图片。

　　按照往常，她会搜来图片给他，不管是多难找，都会找给他。但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于是回了个“自己百度吧。”

　　“你累了吗？”覃朗问，“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刚到，大哥。”周晚星终于笑了出来，“过完年回去。”

　　“嗯，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因为这句话，周晚星呆愣了片刻。不知为何，这句话带来的心脏震动，让她一天的郁结一下松懈了很多。

　　“回去再说吧。”

　　“好，先祝你新年快乐。”

　　“哈哈还有几天呢，那我要不先给你拜个早年？”

　　“喂——我是认真的好吧！”覃朗发了个小熊猫跺脚的表情，“你还笑！”

　　没有瞎说八道岔开话题、也没有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只是认真接话、也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覃朗，是周晚星喜欢的样子。

　　她猜测，他或多或少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但是她拿不准的是，这些在自己看来是在表达想念时才会有的没话找话，在他那里究竟又代表了什么呢？

　　“谢谢你。”周晚星想了想回复道。

　　“谢啥？”

　　“哈哈，没啥，快睡吧。”

　　周晚星暗灭手机，在复杂的心绪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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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午后，趁着奶奶午休，周晚星准备去置办一些年货，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却看到门外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生，她就是昨天面店里遇见的男孩，“那个人”的儿子。

　　“姐，妈让我来送点年货。”男生拎着东西明显拿不动了，却不愿意放在地上，像是在等周晚星的指示，见她神色为难，又找补道：“姐你别拒绝，这也是给奶奶的。这几天外面有点乱，你们又不熟悉环境，至少先添置点年货咱心里也安生。”

　　“……先进来吧。”周晚星侧身，在他进门时，又没忍住道，“她是你妈，你也别叫姐。”

　　男生放东西的背影僵了僵，轻声道“我叫苏宇辰，姐你叫我宇辰就好。”

　　周晚星没出声，盯着那个背影看，他太高瘦了，宽大的羽绒服穿在身上有些晃荡，她想起昨天那个人对他的斥责有些心酸，但也依然在拒绝：“你早点回去吧……都挺忙的。”

　　苏宇辰把东西整理好，直起身：“还没拿完。还有很多。”

　　周晚星盯着地上的大包小包，皱起了眉。

　　“姐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楼下车里还有。”苏宇辰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周晚星，真诚又不容拒绝。

　　周晚星看看奶奶关着的房门，又看看苏宇辰的微笑，鬼使神差跟着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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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里，苏宇辰开口：“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被抛弃吗？”

　　“从小妈妈就对我非常苛责，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我有个姐姐，妈妈因为抛弃了姐姐很愧疚，所以一直挑我的刺。好像如果对我好了，就是对你的背叛。”苏宇辰平静地诉说着，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

　　周晚星听着，心里一阵起皱，但是还是板着脸：“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道歉吗？”

　　“不是这个意思，”苏宇辰本是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我心疼姐姐，也心疼……妈妈。”

　　“那这是你的苦肉计？或者是她让你来为她做说客吗？”

　　话说出口，周晚星才惊异于自己总能找到最狠的话，并且没有包袱地抛给面前这个堪称无辜的男孩子。她想道歉，但是梗着的一口气却让她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没想为妈妈开脱，但是她真的挺不容易的。”苏宇辰认真看周晚星，“姐，我希望你能给妈妈个机会聊聊看。”

　　“你别……”周晚星刚想冷笑发火，电梯却到了，她忍住怒意低声道，：“你别道德绑架。你们都不是我，别给我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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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楼道，就看到一辆面包车。苏宇辰指了指车，示意车上还有东西。

　　周晚星走过去，就看到副驾驶上一个慌乱的身影。

　　是那个人。

　　那个人从窗户里看到周晚星，赶紧别过了脸，躲躲闪闪。

　　苏宇辰打开车后门去搬东西，眼神却看向车头：“姐，我慢慢搬上去，你在下面帮忙看着东西就好。”

　　周晚星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费尽心思安排自己下楼，为的就是让自己和那个人面对面。她想掉头就走，但深吸一口气还是留下了。

　　只剩周晚星在外面了，那个人打开车门，低着头小心地下了车，没有一点在饭店里雷厉风行的样子了。

　　“晚星……妈妈……好想你。你好吗？”那个人嗫嚅着，凌乱的发丝和干裂的嘴唇，都让周晚星觉得莫名烦躁。

　　“你为什么抛弃我。”周晚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问道。

　　那个人的瞳孔明显地震荡一下，然后眼神里就漫上了怯懦和委屈：“我……我……”

　　“你知道我有心脏病才扔的我吗？那你知道寒冬腊月会冻死人吗？你不仅仅是要扔掉我，你是在杀人……我生病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吗？就算是，也罪不至死吧。”周晚星忍住眼泪，握住越来越发麻的手指，说出的每个字都平静到没有任何温度。

　　“我……”两行眼泪从那个人脸上滑落。

　　“说不出口吗？”周晚星抬脚就要离开，“你没话说我就”走了。”

　　“晚星！”那个人呜咽着叫住了她。

　　周晚星皱紧眉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人愣了愣“我……叫张英红。”

　　“哦，张英红，”周晚星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点了点头，“那我以后知道该恨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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