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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流瀑惊现人皮洞
那长满陆英草的地下,故事的结局是陆白吟的死亡,可树棺里的尸体所讲的故事却还有后续。清逍问到他遥觇时,他极其抗拒,却也只能回答。
“遥觇说这剥皮之痛是诅咒,跟陆白吟曾让我们服食的陆英草无关,他要求我们给他时间,他要出崖去寻求破解之法,我们答应了。”
殷涪泽捂住自己的眼睛,打指头逢里瞧了他一眼。
“所以你们杀了陆白吟是因为他没有寻到?”
“……我们是趁遥觇离崖后杀的陆白吟。”
听到这里,叶轻轻瞥他一眼,轻嗤了一声。
逐风冷冷看着他,道:“说下去。”
要说清逍拍的这符文,有问才有答,逐风这般那尸体本可以不当回事,可他对上逐风的目光,却是颤着声忙讲了下去。
“我们只杀了陆白吟这个外族人,遥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没人下得了手,而且她当时有了身孕,她的丈夫也受着剥皮之痛,所以我们没动遥月。遥觇后来回来了,可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否寻到了破解之法,因为当他得知陆白吟被杀死后,对整个哑呼崖下了诅咒。”
殷涪泽问道:“什么诅咒?”
“遥觇毁了白吟谷和哑呼崖的所有陆英草,他用自己的生命献祭,诅咒哑呼崖的人世世代代继续被这怪病折磨,诅咒白吟谷和遥歌崖永远生不出一棵陆英草!他用巫术把我们的魂魄困在了这树棺里,诅咒杀死陆白吟的我们永不得安宁!”
他越说越激动,叶轻轻却听笑了,飘到他面前,手一拍,道:“活该。”
清逍沉默许久,目光在树棺上的陆英草图案落了落,问道:“所以,是因为陆英草吗?”
那魂魄闻言捂着脸开始挣扎起来,企图冲破清逍拍在他身上的那道符。清逍看着他,并没有阻止他,然而逐风似没了什么耐心,他手起剑落,直接将他变回了原来那般,一具不能动,也无法言语的尸体。
散掉那道符,清逍指一抬,将树棺重新盖起,向洞口行去。殷涪泽听见动静拿开手,盯着那树棺看了会儿,喃喃道:“所以……是因为陆英草吗?”
走到洞口的清逍回过身,冲他轻声道:“涪泽,我们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站在洞口,手一动,让峡谷呼啸的风成为眼睛,清逍足下一点向崖顶飞去。逐风半步不落跟在身边,殷涪泽也自后跳了上来,叶轻轻带着殷涪羽最后飘来。
“主人,你们来啦!”
早已飞到崖顶的团子立马扑过来落在了清逍……旁边的逐风肩头。
逐风难得友好,虽没有浆果丢给它,倒是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而团子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在清逍他们的对面,有着哑婆的存在。
冷月照映下,哑婆拄着拐迎风而立,那白色的灯笼灯依旧飘在她的头顶,自其中散出的血雾落到她的脚下,同一个刻在崖顶的图案连在一起——那是一个陆英草的图案,用血色咒文所绘成。
“咚!”
似全然不知清逍他们的存在,哑婆将拐杖忽地一敲,她脚下的陆英草图案便亮起红光,而她头顶的灯笼,白色的烛光也被两簇青幽替代。
清逍指一动,意识随风,进入了这峡谷间的每一处洞穴,便见他们脚下的这座山崖,所有树棺上的陆英草图案也皆泛着红。
“咚!”
哑婆拐又一敲,清逍脚下的山崖里,每一处洞穴的树棺皆有血雾自陆英草图案中散出,而随之,崖顶哑婆周遭的血雾弥漫更甚。
“她这是在下诅咒吗?”殷涪泽见她如此,道着话拔剑就要冲上去,逐风胳膊一伸拦住了他。
清逍摇头道:“正好相反。”
叶轻轻手一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亡魂若不去幽涧入轮回,则会永远经历着死前那一刻的痛苦。遥觇下了诅咒束缚着那些亡魂日日受着剥皮之痛,哑婆这是将他们的痛苦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吧?”
清逍看着周身血雾弥漫的哑婆,点了点头。
殷涪泽问道:“那干嘛不直接将遥觇的诅咒解了?”
清逍看着那血绘的咒文,道:“遥觇的巫术确实厉害,只怕是哑婆解不了。”
说着足点,袖挥,结出一道风墙将逐风他们护住,崖顶便有飓风至。跟着风散千百道,直漫脚下山崖,每一处洞穴掠过,将洞中弥漫的血雾统统卷至崖顶,茫茫一片红便将洒落的月光浸透。
清逍凌空立于其间,手向腰间一抽,苍灵横扫,便有金光漫!
霎时,血雾浩瀚如烟皆被金光裹挟,滚滚奔腾至哑婆脚下,连同那血色咒文一起,分崩瓦解,顷刻消散!
于风中,清逍落下。
立定,手落,风墙撤,飓风止,便连峡谷呼啸的风也不见。
遥觇诅咒的解除似乎并没有让哑婆恢复什么意识,清逍落定的一瞬,她拄拐忽地就从这百丈山崖上跳了下去。
“哑婆!”
殷涪泽失声惊叫,扑过去就去抓她,然逐风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叶轻轻跟过来自他后脑勺轻轻一拍。
“傻小子,瞎操什么心,看清楚。”
哑婆一跳,那白灯笼跟着她飘落,青幽的光自她头顶一笼罩,似有无形的手将她托着,此刻并不佝偻一个人,竟是缓缓落到了崖底。
清逍看哑婆一眼,冲团子头一偏,团子立马朝哑婆飞去。
行在那条月光铺洒,犹如细长银蛇的峡谷小径上,那白灯笼这一次飘在了哑婆的前方,里头的两簇青幽自她跳崖时已合二为一,此刻一闪一闪,似指路的启明星,正为她带着路。
殷涪泽伸着脖子看着下头,问道:“那灯笼怎么回事?”
“魂灯。”清逍说着将苍灵收回腰间直接向对面山崖飞去,口中道:“崖底等我。”
落进山崖的一处洞穴里,清逍还未站定,便先闷咳了起来。
涤池的伤似是好了一些,可许是因着神格焚火一番,灵海却有些不稳,方才解那诅咒,清逍只觉泄露的灵力比他拍出的灵力还要多。
待清逍止了咳,还没缓过一口气,一只手自后而来勾住了他的腰往后一带,清逍的后背便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躲我。”
逐风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勾在腰上的手也跟着一紧。
清逍头微微向后一转,笑道:“这么明显?”
逐风却没答他这话,唇在他耳垂轻轻碰了碰,只道:“我来。”
说着便松手,两步跨上前,剑未出鞘只一敲,洞穴中央的树棺便被破了开。
树棺中依旧是具扒了皮的尸体,却与方才那具尸体有所不同——尚未干瘪,血肉也并不淋漓,显然是死后才被扒的皮,而放置这尸身的树棺还很新,这树棺的主人,离世并不久。
以此,又跳去其它几个洞穴查看,同样是新棺里放着死后扒皮的尸身。
清逍之所以来这面山崖,是因为最早在洞穴中借风而视的时候,这面山崖上的树棺并没有出现陆英草的图案,而方才他自崖顶意识随风时,也并未从这面山崖上感知到任何异常。
至于逐风为何也能猜到这些,清逍不想也知道,因为方才弥漫的血雾,只从对面的山崖洞穴中飘出。
“笑什么?”
逐风刚盖上又破开的一副树棺,问着话就将清逍单手拢进了怀里。
清逍自他怀里摇摇头,道着正事。
“这边的树棺与遥觇的诅咒无关,与那尸体所言的生时剥皮也无关。”
“嗯。”
“回崖底,寻游魂。”
“嗯。”
逐风倒是应得认真,却并不松手。清逍抬头看他,逐风的唇跟着就印到了清逍额心。
如此,逐风这才松开手,道了声“走。”
落到崖底,叶轻轻正在拍殷涪泽的脑袋,殷涪羽则在一旁笑看,这山崖的诅咒一解,她白色的瞳仁稍微有了些墨色。
见清逍下来,殷涪泽揉着脑袋凑过来。
“清逍,到底什么是魂灯啊?叶姑娘死活不告诉我。”
“用魂魄炼制而成的灯。”
清逍说着便向哑呼崖的方向看了过去,殷涪泽绕到清逍面前便又来问了。
“那方才哑婆的灯笼里有两簇,是两个魂魄练的?”
这时逐风将他从清逍面前提了开,应道:“嗯。”
殷涪泽一被提开,远远飞来的团子便露出了身影。它恢复了原形,飞在月色里,羽翼后头拖出两道青色的流光,漂亮的不得了,只是开口,带来的消息却并不怎么好。
“主人——快去快去!有魔气,哑呼崖整个被魔雾吞了!”
清逍闻言便抬手,一道风门开出,又招疾风将远一些团子带过来,忙带着逐风他们行进了风门内。一进一出,只行两步,转瞬便已置身于哑呼崖的崖顶。
月光下,崖壁上已看不清对面西流而下的水瀑,魔雾翻涌漫在崖间,似密布的乌云将整个哑呼崖填满。
清逍手起,风卷,直将满崖魔雾散。指再一动,带着一众人就落到了崖底。可只这么一个瞬息,那尽散的魔雾却又重新漫起,虽不如之前那般,却已迅速将崖底铺满。
寂静无声中,清逍召出一阵微风,将那魔雾轻轻散。
朦胧间,曾立在石屋门口的石人正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明明是重重的石块,跑起来却无声无息。随在后头行去,没跑几步听见落水声。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响起,很快连成一片。
闻声赶至,清逍袖一挥,风跟着涌,瞬间将周遭魔雾拨散。
便见那些奔跑的石人接相继跳进水中,沿着那水瀑向上爬。再仔细一瞧,这白日分明自上灌入的河水此刻竟向崖顶倒流了上去!
要说这水瀑,清逍早就心中有疑,因为白日奔腾的水声自打哑呼崖的黑夜来临以后,便彻底消失了,此刻一看,这才了然——既是倒灌,又如何奔腾。
略一思索,手向上一扫,沿着水瀑,带着金光,风行百尺,直冲崖顶。便见魔雾刚被散尽的水瀑上,正中央竟继续有魔雾涌出。
终于找到魔雾源头,清逍手一抬,带着一行人扶摇直上。
这哑呼崖有太多未知,清逍并不放心将谁单独留下。行至水瀑中央,朝着那魔雾涌出的地方推出两道风,似掀开帘,倒灌的流水左右两分,便见那水瀑后头竟隐着一个洞。
乘风入洞又抬手将一道金光打出,漆黑一片的洞内跟着亮起。看着眼前的一切,清逍惊讶不已,因为这洞中有着树棺尸体上所没有的东西。
人皮,数百张人皮。
这些人皮立在地上,被魔雾撑得鼓鼓囊囊布成了一个法阵。自那阵心,是不断涌出的魔气,而看见这法阵,清逍更是惊心,因为这法阵,也是天界的禁术,叫做集怨阵。
集怨阵与集阴阵相似,但比集阴阵更甚。它纳的是亡魂的死怨,养的却是生怨,而这生怨,只有一种作用,便是剑走偏锋,可集怨成魔。
不知背后是何人所为,清逍毫无头绪,抬手便准备先将这集怨阵解了,逐风却拦住了他。
“歇着,我来。”
清逍笑笑,点头,应了。
要说术法,逐风确实极有天赋,东越槐林清逍教过他如何解那集阴阵,此时对着这集怨阵,逐风是手起剑落,解得极得心应手。
这时候,清逍便悠哉游哉,向自个儿身后看去了,因为殷涪泽实在是太安静。
回过身,团子正兜空盘旋,殷涪羽静立在洞口,正看着逐风解阵。
这地方阴气重,殷涪羽那会儿自峡谷刚恢复的一点的墨色瞳仁又复了白。而在她旁边,叶轻轻一只胳膊自旁直直伸着,手正紧紧捂着殷涪泽的嘴巴。
看着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殷涪泽,清逍笑笑,心道:果然。
便是这么一小会儿,清逍再回头,逐风已双手交叉抱臂,立在了他面前。自逐风身后一扫,那比集阴阵还要难解的阵,逐风已经解完了。
于是,清逍朝逐风笑笑,手一动,将那些已经堆在地上干瘪的人皮全召风卷了起来。
“走吧。”
集怨阵一解,魔雾失了源头,哑呼崖便不再有源源不断的魔雾弥漫,而之前残留的一些,正在清逍留在崖间的微风中散去。
哑呼崖不再是阒寂无声,因为那奔腾的水声已重新响起,奔腾间,狗吠也随着清逍他们经过的地方响起,而殷涪泽,终于可以说话了。
“清逍,我们去哪儿啊?”
“入口石碑那里。”
殷涪泽手向身后一指,“那它们为何跟着我们?”
清逍顺着他手指那数百个石人,笑道:“我有它们想要的东西。”
“是它们吗?”这一次,殷涪泽的手指在空中。
“不错。”
这时,团子飞在空中说话了。
“主人,我怎么觉得你在放风筝。”
叶轻轻头一抬,道:“傻鸟,你见过人皮当风筝的吗?”
殷涪泽接话道:“那这天上呼啦啦飘着的数百张人皮是什么?”
闻言,逐风开口。
“会飞的人皮。”
行至石碑处,哑婆刚过桥归崖。她被那魂灯引着行来,也停在了石碑跟前。
似还是意识不清,哑婆只在石碑跟前静静立着,而那魂灯,又一次飘到了她的头顶。
清逍看那魂灯一眼,冲跟来的那些石人温声道:“出来吧。”
语罢,风横扫似鞭,自那一众石人身上抽出上百个怨魂,不出所料,皆是扒皮亡魂。
按理说,死后扒皮,魂魄该是生前模样,可那集怨阵阴邪,借着它们的皮将它们养成怨魂,便连那扒皮的痛也一并移至,让它们死后也承着。
清逍虽挥风似鞭,这风却恰到好处,并不会让怨魂们有任何痛感。
指着空中卷在风里的皮,清逍温声道:“皮,我会还。怨,我会散。但请劳烦回答我的问题。”
笑了笑,清逍将空中的人皮自身旁落下排成一列,让殷涪泽重新目瞪口呆的事情便发生了。
笑眯眯,清逍指着身旁瘪瘪立着的人皮。
“谁的谁来答。”
话音一落,那排在第一个的人皮主人便扑了过来。
逐风立在清逍身旁,冷冷的目光将那怨魂一瞥,那怨魂看着自己的皮,跟着就往后退到了三丈开外,而清逍便也开始发问了。
“可知你们变成如此,是何人所为?”
那怨魂摇着头,忙道:“不知道,但那人戴着面具。”
这下子,殷涪泽更惊讶了,叶轻轻看不下去,一巴掌就将他掉下的下巴给拍了回去。
清逍手一动,将人皮还给了那怨魂,那怨魂跟着就穿在身上等在了一旁。于是清逍又问:“如今日这般的情况,最早自何时开始?”
“五年前。”
“你们皆是遥歌两氏的族人?”
“是。”
“你们生前,每逢夏日身上可会生沸水烫伤般的疤痕,并伴有火焚之痛?”
“会!”
“如何解?”
“哑婆会给我们喝一种草药,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只有她那儿有。”
“你们生前可会遭剥皮之痛?”
“当然不会,歌乐已经用巫术帮我们的族人将这折磨人的诅咒转移到石人身上了。”
话音一落,阴风忽起。
这一问一答,清逍问一句便有怨魂领走一张人皮,此刻这个答话的怨魂巴儿巴儿道了一长串,其它还没来及答的怨魂嫌它道得太多,急了。
逐风见状,抽剑一扫,凌厉的剑风霎时让那些怨魂噤了声。
遂,清逍又问了下去。
“歌乐是谁?”
“遥月婆婆的女儿,歌乐是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
这答话的怨魂声音沙哑,要领的人皮也是白发苍苍,将人皮还给它,清逍问下一个。
“遥月可还健在?”
这下子,新来领皮的怨魂看着清逍似是十分惊讶,而后它将哑婆一指,连忙道:“不就在这里?!”
“什么?”殷涪泽看着身旁的哑婆,惊得直接跳起来。
“你是说,哑婆便是陆白吟的女儿,遥月?”
生怕自己领不到,那等着答话的怨魂忙将方才已经答过话的怨魂挤走,抢道:“是是是!哑婆就是遥月!遥月就是哑婆!”
这下子,连清逍也有些惊讶了。将空空的皮囊还给它,清逍冲剩下的那七八十个还未来及回答的怨魂笑道:“我问完了,全还你们。”
说着手动,风带着剩下的人皮飘向它们,那些亡魂便向各自的皮囊冲了过去。
像钻进一个套子,那些怨魂身上的怨气跟着散去不少。
亡魂将皮囊穿在身上,并不能将其撑起,人皮依旧干瘪,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清逍如此,不过是为了了却它们心中的执念。
生而为人,完完整整地来,都想能囫囵个儿地走,生愿死愿都是愿,能圆满一个是一个。
抽出苍灵一挥,风漫金光洒,数百怨魂皆被度化,转眼消失。那些干瘪的人皮真像断线的风筝,向崖顶飞走。
倒也可以为度化的亡魂吹一曲,只是夜深人静,清逍只能推出一道风,伴着那奔腾的水声,将那些离主的人皮送回峡谷树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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