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北煜呼吸凌乱一瞬，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真是越来越放浪了。
　　他缓缓神，镇定道：“翎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厮定当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

　　奚翎当然不会，但背着人就可以，“那等会儿午休，咱们去……”

　　“去哪呀？”腾赤云策马上前问道。
　　夏幽然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随口扯谎：“去找吃的。你不是与闭姐姐聊天么，怎么不聊了？”
　　腾赤云对此无知无觉，他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汗道，“闭小姐她要处理点事儿。对了，翎兄要去哪里找吃的，我也想去。”

　　“想找什么野物给闭姐姐吃呀？”腾碧霞直接戳破他的想法，“闭姐姐带了好吃的糕点，不会吃什么野味的。”
　　腾赤云道：“糕点天天吃岂不腻死了。”
　　“你看看马车后头有那么多下人，轮得到你弄吃的？”夏幽然说了句实在话。
　　夏皓然默默点头。
　　“哈，我不管，反正我也要打。”

　　奚翎笑了笑，“去就去罢，落脚的地方有一条江，我想着下水去摸几条鱼来吃。”
　　“好呀，我也去我也去！”腾赤云兴奋道。

　　北煜看到他额上冒出的细汗，凉凉道：“翎兄怕是想下水凉快凉快吧？”
　　“对啊，阿煜要不要去？”奚翎挑了挑眉，“去的话，我就能做想做的事了。”

　　真是大胆，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做。
　　“好，那我也去。”

　　腾赤云疑惑，“翎兄还想做什么？”
　　奚翎随口道：“还想找一找桂鱼，也不知江里有没有。”

　　桂鱼刺少，味道更是无比鲜美，尝过的人都念念不忘，但市面上很少有人卖。只因它们在水里迅捷无比，钓不到，用网捕捞也很少能捞到。

　　“桂鱼啊，我也想吃，那翎兄要加把劲了。”腾赤云咽了口水，忽然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腾碧霞丢了个核桃给他兄长，腾赤云乐滋滋的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掰开吃了，“还是妹妹疼我，你不是不爱吃核桃吗，怎么买了？”
　　夏幽然捂着嘴笑了，“那是吱吱的伙食。”

　　腾赤云顿了下，还没嚼碎的核桃东跳西跳进入喉咙，让他咳得脸通红、眼泪直流。
　　“哥，你没事吧？”腾碧霞面露担忧，手放在鞭子上就要拉开。
　　奚翎连忙阻止她，“哎，霞妹你作甚？”
　　“娘有说过，被呛到的人给他几鞭就能把东西咳出来了。”

　　“用手拍不更好么，鞭子会留印吧？”奚翎问。
　　腾碧霞拿出鞭子，“我娘说用手拍不够痛，他嘴巴张得不够大，咳不出来。”

　　奚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愕的看向北煜。
　　后者淡定道：“每家都有每家的做法，大同小异罢了。”
　　“你家也有？”奚翎满脸怀疑。
　　“没有。”

　　奚翎不信。

　　旁边腾赤云见到妹妹握着鞭子的手往上扬，强压住咳意，大声道：“别别别，我好了我好了。”
　　见他没在咳嗽，腾碧霞遗憾的收好鞭子。

　　午时，江边有一处浅滩，一行人在此处停下。
　　闭霓裳在侍女的搀扶下下马车，笑道：“你们下水可要当心些，这江看似平静，水下急得很呢。”
　　“多谢闭小姐提醒。”腾赤云笑呵呵。
　　“会水的人都知晓，我倒有些多此一举了。”闭霓裳目光转到流着汗的闭卓晔，“卓晔，你也下去打两条鱼上来吧。”
　　闭卓晔面色如常的道了声“好”。

　　他们要下水的需要脱外袍，衣衫不整的模样不好让姑娘们看到，所以几个男子去上游有树木遮挡之处下水。

　　奚翎活动好四肢，三两下脱下自己的外裳，随意对折起放在草地上，拿了刚削好的木刺，对北煜眨眨右眼道：“阿煜我先下去了，在上边等你。”
　　说完，便像一条银鱼漂亮地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与莲花一般小。

　　果真是老手。
　　北煜看向上游，见熟悉的后脑勺浮出水面，才把自己的黑衣放在白衣旁边，矫健入水。

　　腾赤云正单腿脱裤子，跳着脚道：“等等我！”
　　“腾小兄弟注意脚下。”闭卓晔见他要一头往江里栽，扯了他一把。
　　“多谢，闭兄你、你水性好吗？”腾赤云问。
　　“还可以。”
　　腾赤云大喜：“那我要与你一组，我其实有些怕。”
　　闭卓晔：“……”

　　上游。
　　奚翎在清澈的江水下游了一圈，赶路的疲惫和身体的黏腻一下子就没了，由内到外的清爽。
　　大大小小的鱼被他吓到，摆摆尾巴往远处跑。其中有几只跑得最快的黑鱼，就是桂鱼了。

　　奚翎上来换一口气，再下潜，就见北煜朝他游过来。
　　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上边。

　　北煜以为他要在上面亲他，浮到水面上后回头看一眼，腾赤云和闭卓晔在十丈开外呢。
　　做好了准备，奚翎却兴奋道：“阿煜，下边果然有桂鱼，不过游得很快，咱们合作吧，把鱼赶到一起。”

　　“好。”北煜立即把刚才的想法抛到脑后，应了一声便下沉。

　　二人在水下前后夹击，趁着那群鱼儿绕着他们走时伸长手臂扎上去，下潜七八次，他们手里的木刺都串了几条。
　　有桂鱼也有鲫鱼鲢鱼。
　　除了桂鱼，其他鱼都是凑数或者自己撞上的。

　　每支木刺上边都串了三四条鱼，够他们吃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往岸边去。

　　奚翎忽然想到什么，对北煜道：“阿煜，下边还有条肥桂鱼，再捉一只吧。”
　　“嗯。”北煜自是不疑有他，憋气后让水没过头顶。

　　不料奚翎居然不往下游，反而按住他的肩膀游过来，在他冰凉的侧脸印了个软暖的唇。
　　北煜瞬吸一口气，江水猛地从鼻子灌入，他迅速浮上水面把水逼出，大口呼吸。

　　“抱歉抱歉，没事吧阿煜？”奚翎连忙用手掌拍拍他的背，愧疚得连连道歉。
　　失策失策，本以为北煜应该没什么反应，就大胆了些，谁知差点出事。
　　这一次怕是弄巧成拙了。

　　北煜缓过来觉得无奈又好笑，他看着奚翎担忧的神情，想借机狠狠地惩罚他这张作乱的嘴。
　　先碾磨撕咬到红肿且满是水光，再用粗糙的手指指腹揉捻过去，让他口齿不清的吐出求饶的话……

　　就在他眼眸越来越黑沉时，远处传来腾赤云的声音：“阿煜你怎么了？”

　　这次就放过你，下次我要加倍讨回来。
　　北煜随口应了声“无事”，随后将手掌放在奚翎的肩上。

　　“我不怪翎兄。”北煜收了收心神，言辞恳切道：“只求翎兄下次要亲我时，务必要提前告知我一声。”

　　提前告诉你，这亲的没什么意思，本来就是用来吓唬你的。
　　奚翎点点头，扯出一抹笑容，“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下次一定“先斩后奏”。

　　上了岸，两人背靠背换了身干爽的衣裳，这才一起走出去。

　　二人接近树林边缘，便看见外边闭霓裳笑盈盈的看着闭卓晔，“难得卓晔这么高兴，以后多和腾小兄弟他们打交道吧。”
　　闭卓晔颔首：“是。”

　　这怎么听上去像主人与手下的对话。
　　奚翎有些奇怪的想。

　　见他们出来，闭霓裳问：“你们可要亲自烤？”
　　奚翎道：“没错，还是自己烤的最香了。”
　　他见闭卓晔手中空空如也，问：“闭兄，你叉了多少条鱼？”
　　“不多，”闭卓晔谦虚道，“也就七八条，我游得不够快，捉不到桂鱼。”

　　这也叫不多？
　　奚翎笑了笑，“闭兄打的鱼是我们之中最多的，莫要谦虚。我和阿煜叉了几条桂鱼，咱们分着吃吧。”
　　“那今日咱们就有口福了。”闭霓裳笑了笑，挥手让侍女过来取奚翎手中的木刺。

　　走出林子，奚翎和北煜才看到草地上支了个方桌，椅子也都摆放齐了。
　　江边有厨子架起了锅，正炒菜，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倒茶、摆放碗筷，还有小厮弄了驱蚊虫的艾草在熏。

　　奚翎心道这是走镖？怎么越看越觉得像踏青。
　　难不成世家小姐出门在外都是如此？

　　腾赤云挨着奚翎的鱼烤。
　　他刚才被卷入暗流，差点上不来，幸好闭卓晔拉了他一把。尽管江流对他来说很危险，他也叉到了三条鱼。
　　“翎兄，我这条是不是快熟了，还要放什么调料吗？”腾赤云知道奚翎野外烧烤的手艺最好，所以他想让奚翎把把关。

　　奚翎翻了自己滋滋冒油的烤桂鱼，指点道：“再等一会儿就能撒第一次盐了。”
　　“一会儿是多久，撒多少盐合适？”

　　头一回见腾赤云这么认真，想起自己有事瞒他，奚翎手把手教他。
　　也不知第一次情窦初开的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闭小姐只把他当小朋友这件事。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几人坐在椅子上，品尝着桂鱼的鲜味，感觉早上奔波的疲惫尽数化开在这幽静之处了。

　　饭毕，下人们轻快地收好桌椅，将空荡的草地恢复如初。
　　而奚翎他们还可以闭眼小憩三刻钟再上路。

　　临近傍晚，他们一边抬头欣赏火烧云，一边策马进入五谷镇里。
　　一般运镖途径镖栈，都会去镖栈住，这样更省银子，可闭家向来不在吃住上节省，所以他们住进了镇里最好的客栈。

　　“八间上等厢房。”闭卓晔对客栈老板道。
　　老板的八字胡略微上扬，“好嘞。”
　　闭霓裳笑了笑，“各位去挑厢房吧。”

　　一人一间？不行，出门在外这么危险，还是住一起吧。
　　奚翎正要说他要跟北煜住一间，夏幽然道：“闭姐姐有所不知，翎兄与表哥一向住在一间厢房里。”
　　“没错。”腾赤云双手交叉点头，“他们俩从未分房睡过，所以日后给他们订一间就可以了。”

　　大堂里安静了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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