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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兵
要推平小神山,还差一环关键因素——人手。
十二月,北关冰封,周棣策马直驱盖城与诸岩之间的一处军事营地,血染坡。
盖城目前正捏在莫尔摄手里,血染坡作为连接两郡的枢纽,自然成了防守要地。
此坡之所以得名“血染”,也是因为双方在此交战频繁,杀声震天,血染长坡。
这里的驻兵也十分有血性,四皇子特遣了心腹大将王坤,驻守于此。
与定坤军的老将不同,那王坤是新晋猛将,尤其擅长以少胜多的战役。
军功拿多了,总有些傲慢,又因为是新将,没有老将们那层与定坤王府的恩情。
周棣此前曾两次遣人来血染坡传话,向王坤调借兵暂用,未料,两次吃瘪。
带话的人每每去军营,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按头趴在地上吃土。
回来便哭着说,再也不会去找他了,打死都不去。
白予安在一旁光是听他叙述经过,都觉得耳朵疼,那王坤竟然把人祖宗十八代都嘴镢了个遍。
她总结了这些话的意思: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来调老子的兵。
她托着腮无尽感慨,道:“人心不古啊,小王爷,这一届的兵犊子忒不听话了吧。”
没办法,只能换周棣,亲自去“三顾茅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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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不在安乐窝里享乐,跑到荒野乱地来做甚?咱们这血染坡血腥味重得很,莫得熏坏了大人的口鼻。”
稍微懂事点的人若知道是周棣亲自来,都会给老王爷薄面,称周棣一声“小王爷”。
而王坤例外,称之为“小少爷”,又是在军营里,“少爷”向来不是好词汇,无疑是嘲讽。
他听过许多关于老王爷的传说,也为定坤军对他多年不变的敬重感到佩服,然而这并不表示,周棣也配得起这份敬重。
周棣有前两次被拒的经验,大致也明白其中道理。她不多废话,直言:“王将军就不要和本王扯皮了,你直说,如何才肯借兵。”
王坤身长九尺,高出周棣两个头,像看菜鸡似的斜眼睨着周棣,万分不屑地说:“我的兵都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只会服从最勇猛的人。你要借兵,可以,先打得过我再说。”
“那就请吧!”周棣爽快答应。
周棣看上去比普通的武夫还要瘦小,王坤与她一对比,简直就是巨人。他提出比武,本意是想吓退她,没想过她马上就同意了。
这一声“请”,倒把王坤说怔了。
也把军营里的大多数人都整新奇了,听了消息,都围过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单挑王将军。
“听说是定坤王府来的人,在府兵院呆过呢!”
“那么瘦,能提得动剑么?”
“娘们兮兮的,还戴个面具。”
“找死吧。”
“之前不也有个从府兵院来的,现在在干啥来着?”
“呵,被打发去当火头军了。”
……
士兵们在练兵场自动围成了圈,嘴碎哔哔地谈论着场上人的背景;如果再带上瓜子饮料,搬个小长凳,就能看戏了。
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身上围着围裙,活像偷穿了外婆衣裳的笨熊;灰头土脸,手里还拿着灌汤木勺,悄悄躲在外围观看。
场内王坤指着兵器架,主动提出:“这里的兵器你随便挑,我空拳应付,免得大家伙儿说我欺负小孩儿。”
周棣坦然自若,轻飘飘地说道:“好啊,随便你,别后悔。”
这听似轻巧的“别后悔”,却比放狠话还要刺激人,把王坤气得猛跺了三下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大家都感到地面在微微颤动。
“来吧。”王坤跺完脚,接了个不怎么规矩的马步来起势。
自以为一个手指头就能扳倒的小人儿,没有认真对待的必要,王坤故意用松松垮垮的姿势来羞辱对手。
周棣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柄环首刀,刀身细窄,首有圆环,金属刀柄为了防滑脱,扎了厚厚的粗绳。
她选的这把还有点脱线。
二话不说,反握刀柄,刀锋藏在臂后,倾身飞出,吐息之间,直突王坤身下。
哗——
旁人连眨眼都顾不上,离得近的只感到快如闪电的杀意劫面而过,分不清刚刚掠过去的究竟是人影,还是飞刀。
十步之外的王坤瞳孔瞬间缩紧,周棣速度太快,他不确定她会用何种方式、从什么方位出刀,眼神不得不牢牢锁死周棣臂后刀刃。
一刀祭出,若龙穿游云。
不按常理撩攻腰腹,周棣近身后单膝点地,借助巨大的冲力把刀从身后划出,刀面在强劲的速度中变得薄如蝉翼,迅如疾风。
堪堪一抹残影,在地面之上扬风带雪,飕飕地抡向王坤那拖泥带水的脚跟。
王坤起势的时候因为目中无人,没有认真对待,没有想到对方速度这么快,心惊之余快速收腿,往后跳出三尺。
惊险躲过,心有余悸。
差一点,他的腿就没了。
四周哗然,纷纷开始重新审视场中的少年,献出迟来的反应。
围裙火头军兴奋得快要把手里的勺子捏断了,既紧张又激动,心道:小王爷又精进了不少。
那边王坤显然也开始紧张了,对方牺牲直刃撩腹,宁愿从后身出足下刀,分明是在针对他开场时的羞辱。
他若再目中无人,下一刀会不会剜了他的眼?
周棣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
她微微蜷着身子,顶起傲慢的后脊,并不介意悬殊的身高,反而借机处处藏锋纳刃。
刀形神出鬼没,尽卡着王坤的容易忽略的盲区出刀。
常人都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周棣却是抽刀断水自成岭,刀过之处,风雨无痕,万物皆可斩尽。
乍看刀身又至,王坤似乎看明白了一些路数,翻手合掌,如层云夹击。
他居然空手抱刃!
似一道迅雷烈火击中了走刀游龙。
他掌风劲道十足,把握精准,拍在刀身上并未伤己分毫。
周棣也不虚他,刀柄旋展,平刃翻花,逼得王坤不得不放手,不然手心就要开花了。
王坤紧接着拳手做重锤,上勾下摆,看似蛮横无章,实则别有心机,不偏不倚正好躲过刀身,直冲周棣腋下与腹部。
嘶——
拳头在少年下颚半寸处堪堪掠过。
场外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在周棣四两拨千斤,躲了过去,否则必然被锤成烂泥。
天阴的可怕,不多时,漫漫飞雪似绒花飘飞,给场内厮杀添加了一抹冰凉无情的寒意。
王坤拳力拔山倒树,硕高的身形却拥有灵活的手法,怪不得他敢空手接白刃。
但周棣的白刃也不是好相与的,只见她飞身而起,腾空逆雪,连出十数刀,以乱刀治暴力,把王坤打得应接不暇。
王坤连连后退,再这么下去恐怕要被逼出场外,虽然没有规定出场即输,但想想那画面,也挺丢脸的。
就在他犹豫作何反击时,周棣突然点着飞雪往后滑。
不进反退,她想做什么?
王坤管不得许多,见对手退开,决定反被动为主动,不能再受制于人。
说时迟那时快,周棣手中刀居然脱手了,像一枚弃箭被直直地丢了出去。
众人屏息,并无劣势的情况下,她为何弃刃,找死吗?
不,她在牵刀!
环首刀刀柄有绳,打到一半的时候,原本就不扎实的粗绳毫无意外松动了。
周棣索性借题发挥,退开一定距离,再趁王坤以为可以反扑的时机,直接“丢”刀。
粗绳咻咻转开,环首刀就像脱缰野马,周棣暗暗给力,牵线为引,活像个放风筝的老手。
遇风借风,遇雪破雪。
人未近身,刀刀致命。
铺垫已满,刀风肆虐,连周身风雪都变了方向,形成圈圈气流,裹挟着野蛮的刀身。
刀劲和杀意齐都被拉到最高点。
时机到了!
咻——轰——
区区一刀,势如万马奔腾。
这一刀直冲王坤胸膛,丝毫不留情面。
刀快如飞梭,圈起层层寒浪,仿佛要凝结全场人的血液,连飘雪都僵持在空气中。
大家都倒提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光去向;
此刀若中,必无生还。
砰——铛——
另一把长刀,乍破千军万马。
场外众人瞬间张大嘴巴,连连发出惊叹,却凑不成一句整话。
他们不知该夸少年好刀法呢,还是夸自家将军挡得漂亮?
算了,还是闭嘴吧。
周棣收回牵刀,刀尖指地,若有似无的杀意还在眉宇间流窜。
她冷冷地笑了。
“我说过,你别后悔。”
王坤九尺身形被震折了一半,膝盖扎进雪里,用手里长刀吃力地支撑着。
他无言以对,对面飞来横刀,他被迫抽出了架上重器,挡下了了当头厉斩,否则现在就不只是跪在地上了,而是被一刀两半,死无全尸。
见此情此景,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出。寂静得能让王坤听到冰雪在他膝下被熨贴,慢慢化开的声音。
他垂着头,鼻翼两侧的肌肉因羞愤而颤抖,唇上像被上了枷锁,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怎么会抽刀呢,居然就抽刀了。他在心里反复盘问自己,似是不敢相信。
良久。
“我输了。”王坤从牙缝间挤出话来。
“如果你从开始就使用武器,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周棣没有落井下石,不过就她的表达方式,也没好到哪去。
王坤果然更加羞愧了,也终于肯放下身段问一句:“你借兵为何?”
“伏击莫尔摄商队。”
周棣与他讲明了小神山里的暗中交易。
“几个商人而已,郡府的衙差不够用么?”
王坤排斥出兵,归根到底,是他认为诸岩作为已经收复的郡地,并无大兵进攻,借用血染坡的强兵简直大材小用。
“这批商队是莫尔摄王商,队中成员皆非等闲,都是行伍出身,普通衙差不能敌。”
王坤低头思索,遂问:“借多少?”
“一百。”
“那好,你给个时间和地点,我到时候带一百兵前往援助。”一百兵,不多,王坤点头答应。
“不需要你去。”
“……”
瞧不起人?
只见周棣提起刀,往外场人群中遥遥指去。
“让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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