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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尽染
初秋的江南,枝头上的树叶变得不再碧绿,落叶铺得地面像是盖上了一层地毯,踩在上面的时候还会发出“索索”的声响,那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除却景色外,整个越溪却没有入秋的迹象,店铺仍然还在兜售冰糖水,秋衣也不见有人穿上。
这日易司寒躺在院中的竹编躺椅上,落霞已经将天空染得通红,地面也早早由佣人们洒了阴凉的井水,却不见热气有退散的意思,他摇着扇子指挥着林文奇继续手上洒水的动作不让要地面干了,林文奇虽被指使干着佣人的活儿,却非常乐意来夏府被差遣,夏府里吃的喝的完全值得他干活儿。
“昭昭,都初秋了怎么还这么热?”易司寒一边大力摇着纸扇,一边往嘴里灌刚刚厨房里端来的冰镇果饮。
本在一旁陪着看书的夏若昭抬头,往日给她喝的冰镇饮此时早就已经换上了放凉的绿豆粥,向静好担心家中的女眷们贪嘴,已经不让她们喝冰镇的东西了。
“秋老虎没听说过嚒?誓与夏日争高低。”
易司寒扯着衣服企图散热,夏若昭看着他这个抓狂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他前几日还嘟囔自己是个大少爷,说什么也不肯换下身上那衬衫长裤,后来某个傍晚他着实热的受不了,换了向静好亲自做的棉麻衣服后就不肯脱下来了,宽宽松松的穿着着实让他凉快了不少。
眼看他的纸扇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夏若昭转头吩咐羽纱去拿了蒲扇过来,又大又来风,比他那拿在手上小小的纸扇好很多,不出意外,羽纱拿过来的时候又让这个大少爷嫌弃了一番,最后拿过来扇风的时候又闭嘴不念叨了。
“昭昭,坐我边上来,我给你扇风。”易司寒坐在躺椅上的时候还翘着二郎腿,宽松的衣服配上蒲扇,一副闲人模样又引得周围的佣人一阵笑。
这日晚上是中秋后的蟹宴,螃蟹在都是挑了顶好的江南蟹,吃食以熟醉蟹为主,但向静好还是觉得螃蟹性寒不以多吃为由,让厨房准备的螃蟹都限制好了数量,以免小辈们贪嘴,还特地让人温了黄酒。
此时饭厅的门窗大开,秋风习习,夏老爷子高兴得也贪了杯,多喝了几杯,双颊微红,等再要倒酒的时候就被两个儿子制止了,老爷子舔了舔嘴角,对醇厚的黄酒意犹未尽。
夏若昭记得之前提醒过易司寒,黄酒的后劲比较足,让他喝的时候注意点儿,但吃饭的时候易司寒就专心给她剥蟹肉,后面又上了蟹黄面和蟹肉粥等等吃食,她的注意力也就没放在他身上了,等她回头看他的时候易司寒早就已经被夏府的男人们灌得微醺,连身子都有些不自觉靠在夏若昭的身上。
“行了,行了,不知道黄酒后劲儿足,容易醉啊,还找人家喝!”还是向静好心疼女婿看不下去,阻止了夏若天再一次的斟酒。
“姐夫爱喝就让他多喝点儿吗?反正今天也没事儿。”夏若天的酒量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毕竟是自小喝黄酒长大的人,比易司寒好了那么一点点,从位置上起身的时候虽然有些微颤但好歹站得住,所以等一旁佣人要扶的时候,他还非常有骨气的说不用,他自己可以。
夏若昭见状摇摇头,在桌上盛了碗粥让易司寒喝下,刚刚易司寒除了开始吃了几口螃蟹外,其余的蟹肉都进了夏若昭的嘴里,而后又不停的喝酒,此时嘴里塞进暖暖的粥时,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在他专心致志喝粥的时候,夏若昭趁机悄悄将他的酒杯拿走,她转头的时候看到了晚明桌前的黄酒,刚刚他一直配合着给易司寒灌酒,可自己杯中的黄酒却没有少很多,感觉到夏若昭的视线后,只是扶了下自己的金色边眼镜。
“真是狡诈!”一旁尽收眼底的夏树不由得感慨,“以前怎么没见您这么聪明的一面?”聪明两个字里多少带了点儿嘲讽的意思,不过也没惹得晚明不快,他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热毛巾,缓缓得擦拭着手指,这动作跟坐在他旁边的夏若铭如出一辙。
“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些。”夏若铭说道。
夏树和夏若昭不由得打了浑身都打了个寒噤,家中这两位哥哥阴险的时候可比向晚阳可狠多了。夏树同情得看了眼易司寒,果然还是要让家里人看顺眼,不然人家有的是法子让他不痛快。
易司寒躺回柔软的大床时,是夏若天和佣人扶着进来的,等人一走他将头埋在枕头上,上面有似有似无的香气,他闻得出来是夏若昭身上的味道,等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心肝宝贝正端着一口碗坐在床前。
“起来,先把醒酒汤喝了,这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夏若昭原本是想拍醒易司寒的,但她刚伸手易司寒就睁开眼睛了,而且他将她的手捂住放在他的心口上,问道:
“昭昭,你怎么来了?”
夏若昭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果然是喝醉了,这会儿连他睡在哪里都不晓得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啊?”
“你不是在越溪吗?”
“这里就是越溪,我们的房间!”夏若昭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手上的醒酒汤都还没能让他喝下。
听到夏若昭这么说,易司寒转头朝着四周望了一圈,视线再停留到夏若昭身上,然后笑着说道:“嗯,我们结婚了。”
一旁伺候的羽纱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引得夏若昭不满。
“小姐,看来姑爷还是觉得娶了您有些不真实呢。”
夏若昭叹了口气,易司寒已经不止一次有这种反应了,有时候两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易司寒忽然醒来一阵激灵,看到怀中的是她后又痴笑起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
她不知道他这份不安的感觉到底来自哪里,明明一直有让他知晓她的心意,夏若昭望着床前的一轮明月,身边传来易司寒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香甜,她望着他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由得笑了笑,在他耳边低语着,“也许,狠心出国的三年,真的让你患得患失了。”
破晓时分,朝霞渐渐将天边的云层晕染开,门外已经传来佣人洒水扫地的声音,易司寒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太阳穴处有些难受,想起昨夜应该是在蟹宴上喝酒喝多了,下意识回头看向夏若昭的时候,发现她正抱着自己的手臂,此时还在沉睡中,乌黑秀长的头发散得有些凌乱,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的发丝从她脸上拨开,满眼温柔。
中秋过后,易司寒便着手返回宁城复职之事,夏老爷子和夏父虽然舍不得,但女儿家毕竟已经出嫁,随行从夫本就是到道理,他们再舍不得也无法阻止,而向静好则一直握着夏若昭的手,说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她只有喜庆的感觉,如今才有嫁女儿的感觉,说着便是一把泪。
“母亲,您放心,我和小树姐姐一同过去,会照顾好姐姐的。”夏若天在一边安慰着,可儿子这贴心的话却并没有引得香向静好心情变好。
“我父亲那边,还得你们多多关照。”易司寒说道,此番回宁,易建行并没有打算跟着回去,反而安心在越溪城住下,说着这边安静适合他休养,易司寒和夏若好劝说了几次后没有见他有改变的心思也只好作罢。
“放心,别处地方我们不敢保证,但在越溪城我们还是能说得了话做得了主的。”夏若铭这话给足了易司寒安全感,虽然顾家和易望泞已经起不了大的风浪,但易建行是他们唯一可以插空的地方,夏府可以在越溪断了他们的念头。
启程那日,夏府给两人准备的东西都快塞满了车厢,连带夏若天和夏树都当了给二人抬行李的苦力,离开的时候越溪城也正式入秋,天气渐渐转凉,火车一路上由金灿灿的风景变得萧条。
“听说欢欢和秦家公子近日会回国探亲?”夏树同坐在车厢里,和夏若昭提起了沈一欢。
“是啊,说是下周就能到沪上了,她还说会绕道来宁城。”提起沈一欢的时候,夏若昭有些兴奋,回国后两人联系的并不算多,但重要的日子里总能收到她的祝贺和礼物,虽人在彼岸可心意却没有一次迟到过。
“她在宁城同你一起求学过,对于宁城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
“一欢还提到了蔷薇目的栗子蛋糕,姐,等到了宁城我带你去吃,他们家的蛋糕是真的好吃。”夏若昭兴奋得对夏树介绍着宁城的事情,眼睛一亮一亮的,没有停下的意思。
“昭昭,我倒是过于担心你去宁城会不习惯了,都快忘记你还在宁城求学了,那会儿那个秦家公子没一起?”夏树笑着打趣,知道三人在英国的时候是铁三角,但她在宁城求学的时候是夏树逃婚的时候,自身都难保,的确没有精力再去过多关注她的事情。
“没有呢,秦令辉那会儿在沪上读书,哎呀哎呀,我们不说他了,我在英国那会儿他就老是提那些什么马克思主义的。”夏若昭一说起秦令辉就想起那会儿在英国的时候被秦令辉拉着去看和去听那些人的刊物和演讲,有时候还甚至被迫当过几次翻译,她对这些东西是真的不感兴趣,后来见她兴致缺缺,也就再喊她一同参加。
“不是,昭昭,这个事情易司寒知道吗?”听到夏若昭提起这个的时候,夏树心里猛然一沉,她有个大胆可怕的想法,这秦令辉的身份怕是那些人要抓的对象。
“你放心,秦令辉不是你想的那种身份,况且易府一直跟秦家有生意来往,他的底细,易司寒清楚的很!”
“哦,那就好,谁也不比有易司寒有心眼,他跟大哥他们几个人联合起来,一人得有八百个心眼,可能还不止。”夏树将家中几位男人们的总结得非常到位,得到了夏若昭和夏若天的赞许。
易司寒走到车厢前的时候,听到了夏树的最后一句话,又看见了另外两人的点头附和,轻声得笑了起来,他以为的美好和其乐融融,每次都是夏家的人将和谐描绘的淋漓尽致,成为了他心中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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