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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故地重游
天明时,林子里很冷,昨夜燃烧的火堆剩下残焰,水面蒸腾升起鸟鸟的炊雾,一阵阵地升起若是薄薄的烟纱。
江宝筝醒来时觉得浑身酸木,坐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支撑着头睡了一夜,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体温烘干,清晨的空气冷的她眉头皱紧。
“这片林子离汴京城有一段距离,得早点回去。”尤其是江宝筝走得慢,更要早点启程。
江宝筝头晕脑胀地站起身来,堪堪起来,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地面上沉去,她下意识地抓住能抓到的一切才幸免于难。
赵承郢站在她面前,侧身对着她,目光冷硬地往衣袖的手看了一眼,江宝筝垂头羞红了脸地松开手。
这一路上两人沉默行路,赵承郢走在前面,江宝筝跟在身后,河边两岸的石子特别多,江宝筝脚踏凹凸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去。
江宝筝喘着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她望着赵承郢挺拔的背影,他一路向前始终没回头看一眼。
他们之间已经落下十余步的距离江宝筝拭去了薄汗,吃力地跟上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快走了几步,脚下被突出的石头一绊整个人朝地面扑去。
地上的石子有的圆润,有的棱角分明,江宝筝右手掌心被尖锐处划破,她疼的嗔了一声,额头上又往外冒出了一层冷汗。
声音惊动了前方的赵承郢,他回头,发现江宝筝坐在地上皱着眉头望着流血的掌心不知所措。
“殿下?”赵承郢三两步赶到她的身边,江宝筝疼的舒展不开的眉头依顺开来,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地看着赵承郢。
男子气息清爽干净,赵承郢身上散发着冷郁的气息。
“先用清水冲洗一遍。”赵承郢扶她起来,她掌心被刮出了两道口子,里面嵌了极小的石子。
旁边就是清澈的河流,不过清晨时分的河水有点冷骨,不过江宝筝能承受。
赵承郢单手捧起一把水往江宝筝的右手掌心浇去,江宝筝左手挽着袖子以免衣裳再被弄湿了。
“忍着点。”赵承郢提醒她。
江宝筝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赵承郢,初升的阳光是霞红色的,不温不热的光芒给赵承郢镀了一个金边,她嘴角微笑,做好心理准备地嗯了一声。
河水浇在伤口处时确实冷,还有点疼,不过那都是赵承郢掌心捧着的水,一想到这点,江宝筝脸上又浮起笑容。
她的五皇子殿下此时正在照顾她,他给她的掌心浇了两道水又确认了伤口处没有石子,才拿出手帕为他包扎。
“走罢。”赵承郢为她包扎好伤口看她,江宝筝面目含春地望着他,眼里里一汪秋水,水波兴起。
赵承郢无视了那明显的眼神,起身走在前头,江宝筝落在后面,她唤了赵承郢几遍,“殿下,你等等我。”
她声音娇灵得跟百灵鸟似的,不过这声音终究还是进不去赵承郢心里。
江宝筝抬头看看赵承郢,又低头瞧瞧地上的石子,她跟在赵承郢身后太多年了,可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中。
昨夜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今早起来又是空,喝了点水,走了这一会儿的路就有些乏了,江宝筝连着喊了赵承郢许久,他连步子都没有慢下。
赵承郢的判断没错,林子间这条河确实是汇进蔡河的,顺着河流往下走很轻易就走出了林子,到了城门口。
李炎信正候在城门口,见着赵承郢,脸上绷紧的神情有了些松动,“殿下!”
“派人送江姑娘回去。”赵承郢这才回头看江宝筝,她离自己还有一大段路,走了快一个钟头的路,江宝筝脚下如踩在云端似的不真实,今天这一趟算是把她半个月的路都走了。
见赵承郢回首,江宝筝写满疲惫的眼睛稍微有了点神色,她紧赶慢赶地到了城门楼,若非顾及着大家闺秀的面子和在赵承郢心目中的形象,江宝筝真想瘫坐在地。
她嘴唇都白了,额头上浮着几层汗水,原本桃花瓣似的脸这时候更像宣纸的白,不见气。
江宝筝累的剩下一口气吊着,眼睛都睁不开了,又困又饿又累,不过赵承郢在看她,她才勉强没有轻张着嘴巴吐纳气息。
“江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府。”李炎信临时找了一个女使在马车旁伺候江宝筝。
整条汗巾子都被浸湿了,帕子都能拧出水来,江宝筝索性不再擦拭汗水,她撑着汴京才女的门面告别,“殿下,昨夜多亏殿下搭救才逃过一劫,我定让爹爹好好报答殿下。”
“不必了。”日头已经完全升上来了,江宝筝在城门楼露面太久不是什么好事,赵承郢简短拒绝了。
暗月无华,赵承郢回后洗净阅读兵书,到了残月在乌云边拢岸时,他必定要问上一句花雪的下落。
上次花雪离开,薛惠是故意没派人跟上她的,都过去这么久了,赵承郢依旧是念念不忘。
“殿下今日送江姑娘回城的事已经传遍了,且殿下昨夜和江姑娘在外一夜,光是这点就引发多少人猜测,殿下还是早去江府提才行。”薛惠这么说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为赵承郢着想。
江宝筝是久负盛名的才女,自小又和官家宠爱的申国公主在一起玩耍,在大内也见过不少世面,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她配王爷正是再合适不过的。
更何况薛惠心知江家独女爱慕赵承郢多年,在赵承郢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弃离,光是这一份痴心就是放眼整个汴京城那都是独一份的。
如今赵承郢和江宝筝独自在外一晚的事情穿出去,对赵承郢来说名声并未受损,但是对在室姑娘家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
江丞相这时候也一定再等着赵承郢的聘礼,如果赵承郢迟迟不下聘礼,让江姑娘受委屈,让整个尊贵的江家沦为满汴京城的小饼。
恐怕到那时,赵承郢前面的路会难上许多。
薛惠说了这么多话,他能看清楚这件事情背后的利弊,赵承郢更能看清楚,可等了这一档子功夫,书房内沉寂一片。
他抬头,赵承郢正仔细地端详着那柄金错刀,薛惠知道那是先皇后给赵承郢留下的,他再次开口,“殿下,此事不能推脱。”
“你派人去涿狼一趟,替我把这柄金错刀交给花雪。”这是赵承郢一个念想,他更想听到花雪的下落。
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潜足蹑踪就没影了。
薛惠双手接过那金错刀,诚意地问一句,“殿下可是要娶花雪为妻?”
这个问题他本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薛惠对他的意义不一般,他也想打消薛惠的想法,便承认了,“我要娶的女子只有花雪。”
这是他在涿狼时许下的承诺,一经出口绝不后悔。
薛惠捧着金错刀的手指收拢,用力地抓着先皇后留下的珍贵物件。
花雪走了很远的路,她从汴京一路北上,途中搭乘过路人的牛车也租过马车,见过艳阳日也遇过刮风下雨天。
这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在涿狼看不到的东西,新鲜好玩,狼小五从王府的后花园里出来自由后又恢复了狼王不可侵染的野性。
花雪本意是离开了汴京她就不回涿狼了,因为回了那里会被赵承郢发现,而且那里留下了不是那么美满的记忆。
可是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一大段距离都是她用脚丈量出来的,她最后还是选择回了涿狼。
离开这里时绿荫葱葱的一片,现下树叶开始凋零,叶子开始蜡黄,被疾风吹打过的叶子边儿带着卷旋着掉下来。
最让花雪有所感触的是林子里安静了许多,以后住在涿狼时总是热闹一片,因为常常有狼因为争抢地盘而引喉长鸣,现在都没了。
狼小五踏进涿狼,它松绒的耳朵打动了几下,随着它嗷呜一声奔进了比人还高的野草处,夏日里野草茂盛,即便是一只有半人高的灰毛狼进入野草丛也看不出来,但现在野草稀疏凋零了,她一眼能看到狼小五矫健的后肢。
花雪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抬脚踩在有点硬的地上,夏日里雨水茂盛地上特别软,一脚下去再拔起脚来,鞋子还陷在泥泞里,秋天地面干爽一脚下去又烙得慌。
她太熟悉涿狼了,即便她的脑子里还在想各种事情,可是身体本能得来到了木屋前,待她回神,她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
因为木屋的门居然是打开来的。
也就是说屋子里有人,花雪止不住僵站在原地,脚上绑了铅块一样挪不动脚。
不会是赵承郢罢?
脑子里一经有了这个猜测,就止不住越放越大,越陷越深地想下去,花雪神色又严紧起来,离开时她同他认真地说了要离开。
那么现在这是?
有的时候越是害怕什么其实便是害怕中夹带着一些期盼,不会被承认的期待。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清楚,有人朝门口走了过来。
花雪的眼睛不由地缓缓睁大,看着面前来人。
“阿雪,你回来了。”耶律宗正笑着对她说。
花雪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她呼了一口气,放松之际高兴的同时隐隐约约有些失落,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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