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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易倒台
一行人匆忙赶至国子监，也不知打的何种算盘，谢晟竟将谢瑾妧也一并带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正殿文曲大殿内整齐跪着一列八人，正苦苦哀求殿内上位者，谢华妤。
但她只饮茶一言不发，神色闲适倒是不急着发落这些学子。
而立于她堂下者正是沈见月和闻瑶二人，她们二人肃然而立，俨然全凭谢华妤吩咐。
“圣上、平都公主驾到。”
赵康抑扬顿挫的唱声素来与旁的内侍不同些，他倒是没那么多阴柔之气，更多的是辨不出雌雄的中性声，让人听了第一反应是臣服于皇家威严。
谢华妤忙起身，沈见月和闻瑶更是一并跪下。
众学子见天子驾到，纷纷调转方向叩首。
“儿臣建安参加父皇，平都姐姐安好。”谢华妤朝着谢晟大拜，转而对谢瑾妧略略福身，谢瑾妧也回之颔首。
转眼又见宣易跟在最后，不由眉眼弯弯：“宣平章事安好。”
宣易正愣神，闻言一怔，连忙作揖。
谢华妤眼见谢晟带着谢瑾妧和宣易一同赶来，心中早已有了定数，若是谢晟不想处置宣易不会带着谢瑾妧这把烧的正旺的火把而来。
但这其中缘由倒也不难猜测，谢晟不仅厌恶陈平衍勾结世家，对扶持寒门的宣易也没多少喜欢，只因宣易这短短一年内假借扶持寒门的由头贪了大量钱财，又因谢晟有意无意的抬举促使宣易胃口更大，甚至在建安府内和其他府假借扶持的由头捞了大量油水。
谢晟早已有动他的心思，只是缺一把利刃。
如今谢华妤和谢瑾妧便做这把利刃。
“陛下，草民冤枉啊！是建安公主诬陷草民！恳请圣上明察！”
堂下八人纷纷替自己辩解，言辞凿凿皆是反咬谢华妤一口，而谢晟阔步走向太师椅将衣袍一掀，稳稳坐下。
谢华妤忙上前斟茶奉上，肃声道：“父皇，这八名学子于购买题目并试图将题目泄出，闻姑娘和沈姑娘便是证人。”
闻瑶和沈见月纷纷上前揖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沈见月分明是国子监祭酒但没有参加冬试，是因这件事事关扳倒宣易，沈见月身份敏感，谢华妤担心谢晟多疑，但沈见月又毕竟是司业，也不能完全消失，所以只能将其放在一个揭发者的位置上。
八名学子纷纷反抗道：“建安公主说她们是证人就是证人了？我们不认，我们没有做过这种事！”
“好。”谢华妤言及此余光瞥了眼宣易，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立心递上几张纸，谢华妤将其一一摊开呈给谢晟。
“既然他们喊冤，儿臣自然也不能冤了他们。这几张是他们买的题目，他们各自誊抄下来，可见字迹不同。”谢华妤又摊开几张纸，“这几张是他们与宣平章事通信的证据，而这几张是因宣平章事卖题价格昂贵，所以他们借了印子钱。”
谢华妤看向几人，眼底满是讥讽，“或许你们还不知，放印子钱的人正是宣平章事的大娘子赵氏。”
“什么！”八名学子瞳孔地震，俨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这不就是要坑死我们吗！”
“就算我们成功任职，这把柄也捏在他手里，一辈子受他钳制。”
堂下八人面露惶恐，纷纷交头接耳。
谢华妤眉峰微凛，肃声道：“证据确凿，若你们承认或许能网开一面，若是不承认那只能去刑部天牢说了，各位好好思量吧。”
几人面面相觑，虽是无言却像是早已于无声中商议好决定。
其中一人深深稽首道：“祭酒，草民若说可否饶恕草民性命。”
不等谢华妤开口，谢晟沉声道：“你跟朕谈条件？”
谢晟独属于帝王的压迫感顷刻间逼来，八人先前不知谢晟竟是皇帝，吓得八人抖似筛糠，连连磕头求饶。
“陛下，草民也是一时糊涂。”
谢晟耐心渐渐消退，不愿再与他们周旋，“说吧，朕饶你们一死。”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几人连连磕头谢恩，转头便有一人指向宣易，高声道：“是宣平章事！宣平章事以千两的价格卖题，草民是从乡试考入国子监的，自问有几分才学，所以只买了一半的题，花了五百两。”
谢晟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宣易，神色晦暗不明道：“宣平章事，你有何要说的。”
宣易猛地跪下，像是被抽干力气，不甘且委屈道：“陛下，这是栽赃这是污蔑啊！这是建安公主的阴谋！”
谢瑾妧嗤笑道：“宣平章事在兰亭坊便喊冤，如今到了此处还是喊冤，宣平章事可真是冤枉，这么多人都惦记着要污蔑宣平章事，宣平章事着人缘倒是差。”
“微臣……”宣易一时无言，他明白大厦将倾说什么都是无用。
谢瑾妧揖揖手，截断了宣易的话，“儿臣以为不若搜家。”
宣易闻言登时急了：“陛下，不可搜家，若是搜家微臣日后如何活……”
说是搜家但与抄家无异，若是官员被抄家，日后在官场会遭人耻笑，整个家族也会因此被戳脊梁骨。
不等谢晟开口，谢瑾妧怒声斥道：“宣平章事，比起搜家丢脸，你不若想想搜完了家你还有命活吗？再说那么多百姓的生计难道抵不过你的脸面？还有这些无用之才，你将他们推向朝廷是想我大颂日后无人可用，受尽你的操控吗！”
言及此，谢瑾妧微微俯下身，冷笑道：“宣平章事，可真是狼子野心。”
谢晟脸色阴沉，谢华妤见状忙添油加醋道：“宣平章事，父皇对您有知遇之恩，您竟做出如此之事，我真是替父皇寒心。”
谢晟似是被言及痛处，开口时声音也带着怒气：“搜家！”
谢华妤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真相如何对于上位者其实远没有他们的心思重要。
宣易今日的倒台可以说是因贪污和舞弊，可却也不尽然，实则不过是宣易这头猪养肥了，如今年关将至，该杀年猪了。
谢华妤上前几步再度为谢晟斟茶，谢晟喝了两大口平复怒气，眼下是瞧谁都不满意，眼见谢瑾妧神色略有得意杵在那里，也甚是不满。
“平都，你这几日倒是得空。”
眼下之下，亲妹妹刚死，你倒是有心情立马钻进这朝堂争斗里。
谢瑾妧笑意一僵，嘴角微颤：“儿臣……儿臣虽然心里难过，但分内之事不敢怠慢。”
“分内之事？”谢晟冷笑。
堂下毕竟跪了一众学子，皇家内幕怎好叫他们听去，于是打起圆场：“父皇，搜家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您不若去偏殿休息片刻。”
“也好。”
谢晟倒也不是真的想歇息，主要是堂下跪着这么多人，身为九五至尊也不好一直在这待着。
赵康搀着谢晟去往偏殿，谢华妤则是上前一步笑意盈盈道：“平都姐姐，您该回去了。”
谢瑾妧挑挑眉：“妹妹这就撵人？”
“不是妹妹我撵姐姐，而是父皇已有不悦，姐姐何苦留在这里呢？”
言之有理，谢瑾妧也不敢久留，只能冷哼一声说：“你不许放过宣易！”
谢华妤端着那张菩萨似的脸庞微微颔首：“公事公办，姐姐放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周慎微因宣易被死死压着一头，谢瑾妧当然恨他，可谢瑾妧从未意识到一点，谢丞安若没了，下一个便是她。
谢瑾妧走后，谢华妤依旧端着茶盏饮茶，只是命立心给沈见月和闻瑶拿来两把椅子坐着。
其实今日与她们并无多大干系，留她们在这里无非是想让谢晟记得她们的脸，方便她们日后的仕途。
约莫半个时辰后，神武军大将军林景匆匆赶回来。
“公主，宣府内搜出打量金银珠宝，府内十几个池塘都装不下，更是有密室七八间，一时难以计数，恐怕还需几日才能一一查清。”
谢华妤了然颔首，起身命立心去请谢晟。
待谢晟来时，林景又将这段话重复一遍，彼时谢晟刚端起茶盏，闻言气的直接砸了茶盏，吓得谢华妤猛地站起身。
“父皇，您没伤到吧？”转头又吩咐殿内其他侍女，“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里收拾了！”
侍女们纷纷上前打扫。
“混账东西！”谢晟指着宣易骂道。
宣易瘫软在地，颤声道：“是……是有人栽赃。”
谢晟哪里还肯听他狡辩，怒声道：“拖下去，先给朕打二十板子，再让敬院给朕严查！至于宣家其他人，全部押入天牢！”
林景领命将人押下去，连同殿内八人一起，他们苦苦哀嚎恳求谢晟放他们一条生路，可若是犯了错不必惩罚，那么多公平考核的人也太不公平了。
谢晟平复一番呼吸，目光忽然转落在沈见月和闻瑶身上，“你说是她们二人发现的？”
“正是。”
谢晟盯着沈见月瞧了几眼，“这位瞧着倒是眼熟。”
“她是沈采之女，沈见月。”
谢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朕对你们沈家有所亏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沈见月见状连忙跪下：“民女斗胆恳求陛下，若是冬试考核民女为榜首，可否任职国子监司业。”
“你竟有如此野心。”
沈见月并不避讳野心二字，甚至大方承认道：“是，民女相信自己能教出栋梁之材。”
“好，朕答应你，若你冬试第一，你就是朕亲授的国子监司业。”
虽然谢华妤授予了沈见月国子监司业一职，但谢华妤明白，难免有人会认为她们二人沆瀣一气，谢华妤这是提携自己党羽，可若有谢晟的亲授，再加上冬试榜首，自然名正言顺。
沈见月面露喜色，连连磕头谢恩。
谢晟余光瞥向闻瑶：“这位既然也得了福韫的提携，福韫若是想给予什么赏赐便赏吧。”
谢华妤了然，谢晟这是想要赶她们离开，他有话要跟自己说。
“你们先回去吧，余下的事回头再议。”
二人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殿内陡然间仅剩下谢华妤和谢晟二人。
“福韫，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
谢华妤盈盈一拜：“多谢父皇。”
谢晟拉过谢华妤让他在小几另一边坐下，温声说道：“你幼时喜欢饮荔枝露，今日宫里新酿了荔枝露，一会儿回宫朕派人给你送去。”
“阿耶总是挂念儿臣。”
谢华妤多年不曾与父亲亲近，陡然如此亲近还不是亲爹，当真令谢华妤不适，总觉得谢晟没憋什么好屁。
“有一件事，朕想托付给你。”
果然没憋好屁。
“父皇请说。”
“你知道，朕本意希望你去和亲，目的你也清楚，但眼下谢丞旻已倒，老七不堪重用，妧儿只有莽撞没有智慧，这些孩子里……”
谢晟言及此，谢华妤陡然起身跪下。
“父皇，儿臣也难当大任。”
“朕想让你去骅宁府。”谢晟并没有因谢华妤的婉拒而住口，反而继续说道：“骅宁府饥荒一事朕表面不置一词，但实则朕暗中调查了此事，的确属实。”
谢华妤捏紧衣袖，不由紧张起来。
“但敬院收的消息却是此事不仅仅和炤南有关系，似乎炤南和西凉勾结，如今埋伏在建安府附近的探子尽数暴露，骅宁府那边应该警惕许多，若是贸然派兵攻打只怕会打草惊蛇，而且骅宁府易守难攻，朕眼下无人可用，所以朕希望你能作为主帅平定骅宁府。”
谢华妤微诧，短短几日谢晟的态度居然转变如此之快，究竟是为何，甚至想让从未带过兵的谢华妤去做这件事，仅仅是因为她在贺城活着回来了吗？
“父皇如何认为儿臣有这个能力。”
“你母妃囚禁鸾殿真正原因是知道了一个秘密。”
谢华妤脸色微变，知晓谢晟秘密那跟死没什么区别，她立马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父皇，儿臣先行……”
结谢晟却浑然不顾谢华妤所言，径直打断她的话，“让你和亲一直都是假的，实则朕要跟齐国开战，但朕怕旁人去了拿捏不好这个度，所以朕打算让你去。”
“但现在朕突然改变主意了，你可以不去，但你要去骅宁府。”
“谢华妤，你从出生便注定了不可能做一个闲散公主，要么做杀到敌国的利刃，要么做朕的左膀右臂。”
“而且自囚禁鸾殿起，你母妃便被朕喂了断肠散，她的命能不能保住，全在于你。”
谢华妤浑身颤抖，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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