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

　　池意无言以对地瞪了好几秒的人，终于回神，像是被烫到一样，登时从对方那抽回了手腕。

　　……谁让他在这个时候说好听话了。

　　“你嗯得这么快，”她顿了会儿，才吭出一句反问，“你是不是就想咒我去睡马路？”

　　裴谈眸子的笑深了些许，敛了敛眼：“不是在咒你。我只是想帮你。”

　　“我们到底是谁在帮——谁在包谁？”

　　池意错开眼道：“用不着你。”

　　“借了你的钱，到时候还要我还利息，谁知道你会不会给我放高利贷。”胡乱扣了个理由，忍了忍，池意还是忍不住抬头，“……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裴谈：“什么。”

　　“现在你卖掉了房子，那以后你要住哪？”池意想起对方住不了酒店，“难道以后就找人替你租一辈子的房子吗？”

　　说完，她又强调补道，“不许说要住在我这。”

　　裴谈手指动了动，忽而又笑了下：“你是在担心我吗。”

　　“……”池意木着脸心说，她再多管闲事，她就跟他姓。

　　算了，池意正想转头走人，小指却忽然被人勾起一点，轻蹭了下。

　　她一滞。

　　“住处的事，我会再想办法。”下一刻动作自然地收了，裴谈从她手里接过了文件袋，道，“不过，这一笔钱我暂时没有用处。如果你借，我不收利息。”

　　“……”池意：“怎么就没有用处了？你就不会留着，再去还其他欠的那些债吗？”

　　“债多不压身。”裴谈耐心，“比起拿钱填补窟窿，我更愿意借给你。还能做一个人情。”

　　“……”

　　他眼含询问：“不好么。”

　　好什么好？？

　　一路语噎地回了卧室。池意喝完水，捏住杯柄，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份房产估价报告。

　　上头的那一串估价确实很高，估算了下，甚至比她现在这套公寓的市价还要高出不少。

　　但比起裴谈欠的债，这笔钱说不准还远远不够他还的。池意深吸了口气，他是欠了一堆天文数字吗，要不然怎么能自暴自弃成那样？

　　好不容易有笔钱，不想着去做个投资，多赚一点钱……还非要随便借出去？？

　　她脑中又冒出对方含笑看她的样子。知道跟她的协议快结束，就快没地方住了，好像也不见他有多急。

　　……还是说，他已经找好下家了？

　　接连不断的微信消息音将池意拉回了神。

　　她拿过手机，眉尖松开了点。

　　江颖珍一口气发了十几张截图过来，全是花里胡哨的酒店套房图。

　　又一条拖长着调的语音：“宝贝——快帮人家选一家酒店，那张法式客厅的怎么样？”

　　.

　　江颖珍小男朋友的生日要到了，就在这周日。池意的手机消息从几天前就没断过，全是挑酒店挑蛋糕挑花了眼，要她帮忙选的。

　　江颖珍要给她那小男朋友办一场生日趴热闹热闹，在酒店高层定了一间复古主题的套房，提前两天就找了人开始布置。

　　当天下午，池意到酒店的时候，正巧在门口和搬运着花的几个工作人员撞上。

　　“你怎么订了那么多花？”进了套房客厅，她一眼就瞧见了在指挥人贴气球的江颖珍。

　　“意宝！”江颖珍忙招招手，“这不是，准备装饰一下钢琴嘛。”

　　眼前的客厅开阔通透，望去都是古典的法式装潢，墙上地上已经布置满了气球。那边的落地窗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往那架三角钢琴下铺白玫瑰。

　　池意过去：“……你是打算给李希开音乐会？”

　　“多有艺术美感呀。”江颖珍笑了，“我小宝贝还要叫他同学过来，一帮都是学音乐的，这氛围多搭。”

　　“对了，晚上裴谈来不来？”

　　“不来。”池意道，“你男朋友的生日会，他来做什么。”

　　“来嘛，人多才热闹呢！”江颖珍感叹，“都好久没见裴谈了，我都快忘了被那种极品长相冲击到是什么感觉了。”

　　池意无言一阵：“你每天看你那些男模特，还没看够吗？”

　　“那怎么能一样。”江颖珍眨眨眼，“我这不是在想，我们都在这儿聚会，你把裴谈金屋藏娇在家，他一个人怪凄凉的。”

　　“什么金……他有什么凄凉的。”池意表情不自在了一秒，将包包丢在沙发边，顿了顿，还是又拽回了包包的链子，拿出手机。

　　“你订的蛋糕是不是还没去拿？”她道，“地址给我吧，一会我让他去。”

　　.

　　华灯初上。酒店套房内灯火通明，来庆生的一群人陆陆续续到了。客厅里侧，西式的长餐桌边，服务生正推餐车进来上菜。

　　十几人的聚会，江颖珍几乎照着餐单全点了个遍，光前菜就已经上了一桌子。池意此时没什么胃口，只让服务生倒了杯水，听着旁边一干人的谈笑。

　　“生日快乐啊，希希——”

　　“没别的礼物给你，这个，一支爱神丘比特之箭。”说话的男生留着一头标新立异的长发，递盒子的动作浮夸，“我可特地找了厂子定做的，纯银的。祝你和漂亮姐姐长长久久唷。”

　　李希也笑：“谢谢了啊。”

　　江颖珍小男朋友叫来的这群同是一个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有男有女，看着都是玩得开的自来熟。

　　聊天声哄乱，吵得池意皱了皱眉。

　　要不是看在江颖珍布置了两天的场子，要给她捧场，她在这能待五分钟就已经是给面子了。池意打开手机，打算等切完蛋糕就走。

　　点开微信。

　　池意：【你到哪了】

　　不久，回复到了。

　　裴谈：【在楼下。】

　　刚想收起手机，忽然进来一个电话。池意一顿。

　　中介？

　　“颖珍，我去打个电话。”池意起身。

　　“喔，好。”江颖珍笑转过来，“等你哦宝贝。”

　　.

　　开门进了套房的主卧，池意接起电话。

　　“池小姐，这么晚了，没打扰您吧？”那头，中介不好意思道。

　　池意：“没有。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中介也没多闲聊，“就是上回您看过的那个京世中心，您还记得吧？”

　　池意嗯声：“怎么了吗？”

　　“京世二期那座楼，有一层最近要空出来了，我也是刚知道。”中介道，“那层原来的公司准备搬走换地址了，下个月走，池小姐您看，要不要我帮您留意一下？”

　　她回想了下：“不用了，我不考虑租那。”

　　“其实您可以再考虑下。”中介解释，“听说京世那边的招商价降了，这回有不少公司等着那一层空出来呢。”

　　池意愣了愣：“降价了？”

　　“是啊。租金好像要降不少，还不是一年一付，是按季付租。不过具体价要等到时候招租了才知道。”中介笑道，“租那儿需要资质审核，现在有很多公司已经在排队申请了。”

　　“您要是还想租，我这边帮您先提交一下申请？这万一能租上呢。”

　　降了租金，还是按月租。

　　池意有些意外，一时没开口拒绝，思索了片刻，才问：“是在几楼？”

　　“稍等，我看看……”那边点着屏幕，“噢，京世二期，三十楼。”

　　闻言，池意脑中不由冒出了那天瞧见的空中花园。一时有点意动。

　　不得不承认，要是租在那，确实比她原先的预期要好得多。

　　“那就先帮我申请下吧。”挂电话前，她道，“谢谢。”

　　回到客厅，只见餐桌边，两位服务生正在撤掉前菜的餐盘。池意看了一圈，又朝套房远处半开的门口看去。迟疑了下。

　　……还没有来？

　　“意——”江颖珍注意到从卧室出来的人，招呼的话还没喊完，就见池意脚步一转，经过客厅，径直往外走了。

　　“咦？”

　　.

　　一出走廊，套房里闹哄哄的聊天声顿时消减了。

　　池意没想着下去找人，原本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等蛋糕来了再进去，走个流程就离开。

　　谁知转了个角，就在另一侧的电梯间见到了人。

　　她顿住。

　　“你需要的话，我随时都欢迎……”

　　只见前方，两人正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裴谈身边正跟着位年轻女人，停下脚步，弯着笑朝他伸出了手。

　　女人披着件白色的粗呢外套，及肩的短卷发半撩半散，露出耳边一枚绿宝石的耳坠，气质流露着名媛的优雅。

　　——不是陈佳媛还能是谁？

　　池意把目光移向裴谈，对方背对着这边，看不清神色。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

　　“我刚接手了家里的酒店，最近在跟着集团的管理层巡检，”先前在谈合作项目时，池意还记得陈佳媛那轻视的样子，眼下在男人面前，却已经全然变了态度，“不过今晚会住在这层的套房。”

　　她的手悬在两人间，满心满眼都盈着笑，眼神殷切：“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离得不远，话语七七八八传来，池意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她转身。

　　“如果你有想法，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那边陈佳媛视线一晃，余光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人影。一愣，微微拧眉——

　　“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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